時間倒退到三年前,緬甸。
已經負傷的陳子敬抱着昏迷過去的莫瀟雲進了後山的森林,將莫瀟雲藏身安全地帶後,陳子敬義無反顧地回了硝煙瀰漫處處兇險的“戰場”。
在他心裡,兄弟是手足,這句話絕對不是停留在嘴上說說而已。
這麼多年,他心裡一直耿耿於懷,想知道董川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有見到兄弟的屍體,他始終不相信董川已經死了。
這麼多年的期盼,終於有了消息,卻得知他被迫陷入那樣邪惡的境地,他不甘心也不放心,縱然是豁出一條命,他也要去救董川。
重新回了那棟房子,董倩倩的人肉炸彈雖威力範圍不大,卻也引燃了數處戰火鞅。
煙霧瀰漫,使得他不易被敵人發覺,可同樣也讓他很難發現敵人,小心翼翼地四處探索搜尋時,他又解決掉兩個僱傭兵,順便打聽出了一點董川的消息。
順着打探到的消息他潛入了一處地下室。
那處地下室也是劉家勢力的軍火庫,堆滿了各種槍支彈藥、炸彈以及重型武器,他小心翼翼地在地下室探尋,不料太陽穴突然被一支猶冒着硝煙味還殘留着溫度的槍口抵上!
身體倏然一震,他僵立着一動不動,只是緩緩舉起了雙手,目不斜視。
那支槍抵着他,卻並沒有開槍,陳子敬雖沒有轉頭去看,卻平穩凜然地出聲:“川子,跟我回去吧。”
隱在暗處的高大身影緩緩邁出來,董川一身作訓服打扮,烏黑的臉龐凌亂地布着血跡,辨不出模樣,只剩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射出殺氣凌厲的光。
“回去?”他冷然一笑,磨牙似地反問,“回去等着送軍事法庭嗎?回去等着坐牢被槍斃嗎?老四,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天真幼稚了?”
陳子敬面色凝重而嚴肅,雙手準備放下時被董川一喝,只好再度舉起。
“川子,你的情況特殊,當局會做特別考慮,一定會酌情處罰。可若是你今天逃了,這罪名就一輩子都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洗不清!”董川憤憤地說,摳着扳機的手動了動,槍支立刻上膛,“陳子敬,我把妹妹交給你,沒想到竟葬送了她的性命,連屍首都無法保全!既然你找回來送死,我成全你!”
話音落下,手指凌厲地扣動扳機,正要開槍的那一刻,寂靜無聲的地下室忽然傳來陰險恐怖的笑聲。
下一刻,一道亮光劃過,一身白衣瀟灑的劉煜出現在兩人視野。
“精彩!真是精彩!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反目成仇,刀槍相向,世上還有什麼好戲比這更精彩的呢?”劉煜拍着巴掌一步一步走進,俊美猶如女人一般的面容噙着笑,盯着陳子敬上下打量,“陳四少,你這般重情重義,可真是叫我姓劉的開了眼!如若我們不是站在世仇敵對的立場上,我真是願意跟你這樣義薄雲天的好漢交個朋友!”
陳子敬勾着脣笑,縱然性命掌握在敵人手中,依然臨危不懼,沉着冷靜:“承蒙劉少看得起,陳某受驚了。”
劉煜冷冷笑着,眸光又看向董川,“這個人害死你妹妹,這世上你唯一的親人,你該怎麼辦不用我說了吧?”
“我會親手殺了他!!”董川激動地一聲嘶吼,目眥欲裂。
劉煜很滿意地點點頭,卻又說:“不過現在情況危急,說不定我們挾持了陳四少,還能換一條生路呢。”
董川扭頭看他,像是一時琢磨不透他的意思,皺眉道:“陳子敬足智多謀,身手了得,我怕此時留他一命,到時候被他耍花招逃掉。”
“逃掉?”劉煜的視線在陳子敬身上打量幾圈,忽而不客氣的一拳頭狠狠重擊他腰腹部受傷的地方。
看着陳子敬痛苦地佝僂下身,半跪在地上,脊樑卻堅挺地不肯倒下,劉煜陰冷地說:“是他的腿快,還是你的槍快?”言外之意,只要陳子敬想逃脫,就一槍幹掉!
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劉煜當然不想被警方或軍方抓住,於是挾持了陳子敬離開地下室。
董川鉗制着陳子敬,在前探路,劉煜跟在兩人身後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幾人剛穿過狼藉凌亂的庭院,準備逃向一條生命綠道時,空中忽然有幾架武裝直升機低空劃過,下一刻,爆炸四起,硝煙瀰漫,火光沖天!
三人本能地尋找遮蔽物逃生,陳子敬跟董川躲到了一處。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董川,這是最後的機會,你跟我回去!”陳子敬忍着身上的槍傷,緊緊盯着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幾乎是下命令一般的口氣,嚴肅而凌厲。
董川一槍抵着他的頭,呲牙罵道:“你他媽給我閉嘴!你害死了倩倩!小心我一槍崩了你爲倩倩報仇!”
他說着,槍口狠狠抵着陳子敬的腦袋用力摁了幾下,可是鉗住他手臂的那隻大掌,卻在暗地裡往他身上藏了一個金屬質感的極其細小的物件。
陳子敬眉眼一凜,神情異常震驚而冷肅,盯着他眸底滿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可時間危急而緊迫,他還未來得及細想那個東西意味着什麼,混亂熊熊燃燒的周遭再一次發生爆炸,整棟屋子都在顫抖,石塊碎屑像火山噴發的岩漿一般四處迸濺,巨大的衝擊力震塌了整棟房子。
三人不得不緊急轉移,剛剛逃出那處隱蔽的空間,身後便傳來轟然倒塌的聲響。
頭頂依然有直升機盤旋,“突突突”地朝地面發射炸彈,三人左衝右突,幾次險些被炸彈擊中。
“媽的!這幫子人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劉煜終於察覺到問題,上前一把扣住陳子敬的肩膀,吐出一口血水,“既然留你無用,不如讓老子死之前先報仇再說!”
話音未落,槍口已然對準了陳子敬的額頭,眸中殺氣瀰漫,手指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不料,卻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董川那隻安裝了智能假臂的手掌擡起,黑洞洞的槍口赫然對準了劉煜的太陽穴,凌厲乾脆的三個字吐出:“放了他!”
陳子敬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可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就知道,董川無論如何不可能與這樣的邪惡勢力同流合污!他是中國人,是中國+軍人,骨子裡流淌着崇高和正義,他的靈魂都是剛正不屈的!
劉煜咧嘴笑了,笑容陰險而憤懣:“好你個董川!枉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還是背叛我!”
董川義正言辭,“我從未歸順與你,何來背叛一說?”
“那你的殺妹之仇呢?不報了?!”
“這是兩碼事!我現在解決的是跟你之間的恩怨!”
劉煜繼續笑,笑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陳子敬眼疾手快,趁着兩人對峙片刻,手起刀落,繳了劉煜的槍,速度之快讓劉煜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們以爲還能抓我回去服刑?”劉煜被控制住,陰狠地問。
陳子敬冷厲回覆:“不試試怎麼知道?”
“川子,趕緊撤!這裡很快就會被夷爲平地!”陳子敬此時已經明白了什麼,想必他“身上”的定位追蹤儀顯示他已經逃出了這裡,軍方爲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已經撤出了營救人員,這樣地毯式的轟炸將是避免敵人逃竄逃脫的最有效途徑。
董川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又是一陣爆炸聲響起,距離之近震得三人全都撲倒在地。
劉煜抓住機會,翻身起來就要逃,可董川一躍撲上去,將他腳踝扣住拖回來,誰料下一刻劉煜手心多了一把極其精緻小巧的手槍,朝着董川就是一槍。
董川凌厲迅速地閃身躲避,卻還是被擊中肩胛。陳子敬忍着渾身劇痛撲上來,劉煜又是接連幾槍射擊,逼得他不得不避讓躲開。
爆炸此起彼伏,整座山頭已然成了一片火海,三人浴血奮戰,鬥得你死我活——
軍火庫被炸彈擊中,轟隆的爆炸聲震耳欲聾,腳下大地顫抖的劇烈猶如海嘯地震一般,現場騰起一片恐怖的蘑菇雲。
陳子敬只覺得一股威力巨大的衝擊波凌空襲來,整個感官頓時全都陷入癱瘓,世界彷彿已經遠離……
熊熊火光照亮夜幕和濃煙時,他看到董川死死扣着劉煜的脖子,看到劉煜猙獰着面龐狠狠捶擊董川的腿腳,看到鮮紅的血拖行一地,染紅了他們身下的土地。
憑着本能,他朝着那兩人爬去,想要幫董川,想要救董川,可就在他快要到達時,頭頂一根橫樑被大火燒斷,直直墜下來,董川一聲凌厲急促的提醒,他擡頭看去,用盡全力迅速翻轉,堪堪避開那條帶着熊熊火焰的橫樑,撿回一命。
誰料,就在那時,發生了一次威力更加巨大的爆炸,周圍所有建築都被震塌,燃燒着的物體帶着火球四下迸濺,場面有如火山劇烈爆發一般,令人心驚膽寒。
陳子敬只憑着一股子毅力撲上去,拉了董川想要跳崖求生,可惜董川被劉煜拖住,無法逃脫,大火蔓延頃刻席捲而來,千鈞一髮之際,董川狠狠一腳踹向他,藉着那股子衝擊波的威力,陳子敬直直墜崖——
“如果當時那種危險的境地劉煜都沒能死掉,那麼董川是不是也有幸存的可能?”聽完陳子敬凝重低沉的講述,衛東一臉沉思地皺着眉,提出疑問。
陳子敬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記得,董川被劉煜射傷,至於擊中幾槍,是否是要害部位,不清楚。”
易青聽完這段驚心動魄的描述,饒是也經歷過無數次槍林彈雨,也禁不住打了個冷噤。
太兇險了!
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每一次都命懸一線,卻都能僥倖地避過。
他不由得想,他四哥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這輩子才能得到老天爺開外掛似的眷顧。
想着手頭掌握的資料,他一臉遺憾地說:“川子怕是不在了。”
陳朝功做爲局外人,一直沒有發言,此時忍不住道:“就算那場大爆炸沒要董川的命,劉煜肯定也不會讓他活着。”
的確,劉煜怎麼可能放過背叛他的人。
憶起往事,陳子敬心情異常沉重。
經歷了大爆炸,他墜崖掉進江裡,漂流了許久被水草攔住,慢慢衝向了岸邊,後來被一艘貨輪發現,救了起來。
那一段江流經過的地帶偏僻落後,他被救起後沒有得到及時有效的搶救,一直陷於昏迷;加上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證件,當地人也沒法查出他的身份,這樣一耽誤,等到衛東等人得到他的消息,便已經是好些天以後。
在他歷經生死終於醒來之後,沒有出現醫生預測的呆傻或神經的情況,他第一時間記起爆炸發生前董川交給他的東西,請求醫生再做一次手術,取出被他吞進腹中的芯片。
那枚芯片最後交給了他的老首長刑少將,經技術人員鑑定破解之後,那枚芯片上清清楚楚記錄了劉氏家族這些年所經營的非法交易的有力證據,當局根據這些證據將劉氏一族一網打盡,徹底剿滅。
董川雖然被迫捲入了劉氏家族的跨國要案中,可事出有因又戴罪立功,縱然沒有找到他的下落,當局也人性化地免除了他的罪責。
得知這一切,陳子敬心裡的沉重無法想象。
既欣慰,又替戰友惋惜。
可以說,他能從大爆炸中倖存,又是董川拿命換來的。
可惜,他活了下來,兄弟卻再度失聯。
時隔幾年,誰都沒想到劉煜可能還活着,只是改頭換面用另一個人的身份活着。
這些日子,易青調動了一切力量查這個“席鶴軒”的出生經歷,若不是查出他曾跟一個國際僱傭軍團有過頻繁接觸,又有多次動手術的經歷,他們都想不到這個堂堂正正的科技精英,商業新貴,竟可能是一個國際頭號通緝犯僞裝的!可惜,這些材料並不能直接證明他就是劉煜!
書房裡沉寂了許久,易青抽完一支菸才又開口:“四哥,現在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告知警方?”
陳子敬面色冷凝,抿着薄脣沉默了片刻,“不能。我們現在直接證據不足,如果告知警方打草驚蛇,我怕會適得其反。”
陳朝功好奇地疑問:“他到底是怎麼做的,爲什麼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難道現在的整容術先進到可以改頭換面?”
衛東解釋道:“他應該是進行了整容變臉。”
“整容變臉?!”
“嗯。整容變臉的醫學名稱叫全臉移植,主要是遭受到嚴重面部創傷者通過醫學手術將其他人的臉部器官移植達到恢復面容的手術。全臉移植是一項技術很高的手術,但一般移植後的面容較爲扭曲醜陋。如果席鶴軒真的是劉煜,那他這些年一定進行了很多次面部整容,一點一滴的調整塑造,才能形成現在這樣的模樣。手術移植成功後,還需要進行定期保養,目前國內還沒有這方面成就卓越的整容醫生,他近期要出國,很可能跟需再次進行面部整容有關。”
衛東這番一解釋,幾人越發覺得席鶴軒就是劉煜!經歷那樣的爆炸,肯定是要毀容的!正好就整成另一個人的樣子!
“靠!”易青聽得憤憤咒罵,“這傢伙太狡猾了,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回來,神不知鬼不覺。若不是四哥警覺說要調查他,說不定他把小云兒母女帶走我們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四哥,現在怎麼辦?不能讓警方打草驚蛇,那我們親自出動去解決這傢伙!大不了一命換一命,搞死他也好過他傷害小云兒母女啊!”
陳子敬瞥他一眼,“你以爲你現在能有近他身的機會?”
“不試試怎麼知道!”
“蠢!劉氏家族非法斂財幾代人,他們隱藏的財富肯定極其驚人,當初董川冒着生命危險留下來的那些材料和證據都沒能找到劉家的藏寶庫,說明那筆錢極其隱蔽,現在肯定已經被劉煜轉移走了。”
“你擔心他用那筆錢東山再起,又蓄積了龐大的勢力?”衛東明白他的擔心,接着話問。
陳子敬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這是肯定的。否則以劉煜的性格,他不可能大意到明目張膽地回來,故意接近我們。他一定早就部署好了一切。”
“靠!”陳朝功聽着冒火,極爲鄙視席鶴軒的做法,“這傢伙有本事直接衝着咱們來!接近她們母女幹什麼?!”
書房裡再度沉寂,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驚得幾人全都看向沉木書桌上的商務手機。
陳子敬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眸光自不覺地縮了一下,按下通話鍵。
“陳總,我們查到,陳老先生跟莫小姐見過面……”
片刻後結束通話,陳子敬攥着手機斂聲道:“看來,我得親自過去一趟。”
莫瀟雲打定主意後便打算找機會跟席鶴軒說明情況,結束兩人之間尷尬曖昧的關係。奈何席鶴軒這幾天很是忙碌的樣子,人出現在公司裡的時間都很限,不知是不是爲了避嫌,他也不再“重用”她這個漂亮女秘書,出出進進都只帶着自己的特別助理。
原以爲今天肯定又沒時間跟他見面了,誰料快下班時這人一通電話打來。
“親愛的,我在公司樓下,你下來吧。”
莫瀟雲看看時間,“還有十分鐘才下班……”
“沒關係。”
“不好吧——”
“要我上去親自叫你?”
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公開,莫瀟雲也不想公開了,被他威脅,只好答應:“等等,我馬上下來。”
快走到車跟前才發現席鶴軒坐在駕駛室裡,看樣子總助先生已經離開了,她只好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繫好安全帶。
“去哪兒?”
“當然是晚餐約會嘍。”席鶴軒轉頭看她,瀟灑一笑。
車子上路後,他提到:“後天就要出國了,你準備的怎麼樣?我們大約要呆半個月纔回來,你多帶些行李,尤其是小莫莫的衣服。”
他不說出國的事,莫瀟雲險些就忘了這茬,被他一提醒頓時皺眉,有些吞吐:“那個……我能不能反悔不去了?”
“爲什麼?”
“那個,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感覺,或許……不合適。”這話雖然不好開口,可是模凌兩可地拖着也不行。之前還能狠下心來逼着自己嘗試接受一段新的戀情,可自從聽了陳沛霖的話,她滿腦子只想着陳子敬,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席鶴軒一驚,車子迅速靠邊停住:“你這是在跟我提分手?”
莫瀟雲摳着手指頭,視線平平地看着前方擋風玻璃,“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