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我來了!姜曉洛拿着行李跟在汪隊長後面,隨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眼睛四處張望,充滿了好奇,還沒出站,他就感覺到什麼叫大了。
走到出站口,陸其濤一眼就看到出口圍欄外有一個穿着軍裝的男子舉着個牌子,四處張望,牌子上寫着“教導隊汪隊長”。
“隊長,那是接我們的人。”陸其濤用手指了指前面。
“我看到了。”汪隊長應了一聲,隨着人流走過去。
大家走到欄杆前,姜曉洛看見接他們的是一個戰士。
“是汪隊長嗎?”
“是的。”
“我是研究所的,來接你們,車在前面。”
戰士放下手中的牌子,轉過身,等着大家出了欄杆的門,一起向車站東頭的停車場走去。姜曉洛跟在後面,轉着腦袋,望着身邊這座氣勢恢宏的火車站。
已是午夜時分,車行駛在京州的大街上。姜曉洛坐在車裡望着窗外,車行前方,寬闊的馬路,中間用白色的道欄隔着,路兩邊都是高高的大樓,每一幢都有二三十層樓高,比縣城最高的樓高多了,不過一整片都是這樣的樓,也就顯不出多高來。
車沿着筆直的大路一直向前,兩邊燈光通亮,猶如白天,隔不多遠就是一座橫跨馬路的天橋,橋欄邊掛着各種各樣的宣傳廣告牌,有激勵中國人民的標語口號,也有公益廣告和商家廣告。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車拐進了一條小馬路。在姜曉洛看來,說是小馬路,也比縣城的三號馬路寬上很多,路邊的房子倒是比大路上的矮了不少,不過也有十來層高,路燈也暗了不少,偶爾駛過一輛車,看不到行人。車子又走了幾分鐘,拐進路邊的一條巷子,沒多遠便停了下來。
姜曉洛透過車前的窗子看見車子停在了一個大門前。大門很簡陋,兩根水泥方柱頂着個水泥橫樑,兩扇大鐵門關着,門柱上的電燈散着紅光,夜深人靜的,顯得空蕩蕩的。
司機按了兩聲喇叭,從旁邊的小屋裡走出來一個戰士,看了看車,打開了鐵門,車開了進去。姜曉洛兩邊看看,幾幢四五層的小樓立在院子西邊,有幾個房間還亮着燈。又經過一個小操場,車停在了一幢小樓前。
“領導,到了!”司機回過頭來說道。
“我們領導說,請你們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們領導會過來。”
“好的,謝謝!”汪隊長答道。
大家站起來,從座位上拎起行李,打開車門下了車。
路邊的臺階上是一個對開的玻璃門,門廳亮着燈。司機領着大家進了門,走到前臺。
“這是從南陵來的,政治部安排的。”
“那你們先登記一下,兩個人一間。”女服務員看了看大家,點了點頭,從臺上拿起幾把鑰匙。
姜曉洛走到臺前,把大家的名字一起登記了,然後大家跟着服務員,順着過道走到靠裡的幾個房間前。陸其濤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鑰匙,看了看房間號,把手上的鑰匙遞給了汪隊長和郭方寧,自己打開身邊的一個房間,姜曉洛跟在後面進了屋。
房間裡很簡陋,就是兩張牀,一個寫字檯,上面放着兩個水瓶、兩個瓷杯子,還有兩盞檯燈。兩個人把隨身行李放在地上,坐在牀邊,四目相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姜曉洛看了看錶,已經是凌晨1點,坐了一整天的車,他感覺很累,便合衣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
這是姜曉洛在京州的第一夜,他根本無法入睡。這裡就是自己以後要工作的地方嗎?感覺好像很破舊的樣子,應該是一個老單位了。他瞅了瞅對面牀上的陸其濤,也是一臉睏倦的樣子,便沒有打擾,一個人躺着,想想東想想西,漸漸地迷糊着了。
天剛麻麻亮,姜曉洛就醒了,看見陸其濤躺在牀上,睜着一雙大眼睛。聽到動靜,陸其濤坐了起來,姜曉洛也跟着起了身,兩個人坐在牀邊,誰也沒有先說話。
“這就是我們以後上班的地方嗎?”姜曉洛還是先開了口。
“不知道。”陸其濤打着呵欠。
“哎!”姜曉洛苦笑了一下,不再說話。
快7點的時候,傅其美來敲門,說是出去吃早飯,兩個人答應着,爬起來出了房間,走到洗漱間刷牙洗臉,然後和其他人一起出了招待所。
站在招待所門前的臺階上,姜曉洛看見對面十來米處就是圍牆,圍牆後面是一排柏樹,冒過了牆頭,枝葉繁茂、綠意蔥蔥,樹梢中露出一座造型獨特的建築,不高,剛剛超過圍牆一點點,白色的牆體、金色的尖頂。他再環顧四周,左手是一座禮堂模樣的建築,不遠處有幾幢樓,應該是家屬區。
幾個人一起向外走,百把米外就是大門,經過右手的籃球場,旁邊就是昨晚經過的小院子,裡面是三幢五層小樓,呈凹字形,應該是辦公樓。出了大門,左邊是一圈鐵欄杆,裡面是紅牆黃瓦的圍牆,還有一扇緊閉的大門,看上去像是一座廟宇。姜曉洛想起了那個白色金頂的建築,應該就是一座佛塔。部隊和廟宇靠在一起,挺有意思的。
右拐,前面是一條小巷子,百八十米長,路口有幾家飯店,還有一兩家雜貨店。大家走到路邊一個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早餐鋪坐了下來,瞅了瞅隔壁桌上吃的東西,有豆漿、油條,煎餅什麼的,幾個人隨便點了一些,邊吃邊聊。這是姜曉洛來到京州後的第一頓早餐。
“下午我們就走了。一會兒你們先去報到,中午找個好點的地方一起吃個飯,算是我給大家走上工作崗位表示祝賀!”汪隊長笑着說。
“也算是我們給汪隊長踐行啦!”郭方寧一臉頑皮,大家也都笑起來。
回到招待所,大家坐在汪隊長的房間聊天,等部隊的人來。9點不到的時候,有人敲門,打開門,一個穿着軍裝的中年軍官走了進來。
“請問是汪隊長你們嗎?”
汪隊長站起來,笑着點了點頭。
“我是政治部人事處的李進,領導讓我來帶他們去報到。”李進伸出手和汪隊長握了一下,又看了看姜曉洛他們。
“那就麻煩你了。”
“我在這裡等你們,你們先去吧。”
姜曉洛他們朝汪隊長點了點頭,跟着李進出了門。
出了招待所,姜曉洛又擡頭望了望圍牆那邊的白色建築,仲夏的晨光照在塔尖之上,金光閃閃,有些晃眼。
拐進大門旁的小院子,上了南邊辦公樓的二樓,大家跟着走進過道里的第一間辦公室,裡面坐着的兩個人看到他們進來,笑着站了起來。
“歡迎!歡迎!”一個戴着中校軍銜的中年男子伸出手和大家一一握手。
“這樣,一會兒大家填幾個表,我們再簡單地介紹一下單位的情況,就算是報到了。”旁邊戴着上尉軍銜的年輕軍官從桌子上拿起一摞表格遞給大家。
“你們可以到隔壁的會議室去填,填完後交回來。”
幾個人拿着表格出了辦公室,進了隔壁的會議室坐下來填表,一共有3張表,都是填些個人情況、家庭情況和學習情況的,正填着,中校軍官走了進來,坐在了他們對面。
填完後,大家把表格交給了中校軍官,他簡單地翻了翻,把表格放在桌上。
“這樣,我把單位的情況簡單地介紹一下。”
“我們單位是空軍信息技術研究所,直屬空軍司令部,和你們南陵的單位屬於同一系統。這裡是我們的機關所在地,在郊區的清水、沙水、湯水還有3個工作處……”
“那也就是說,大家不一定在這裡上班,很有可能要到下面的工作處去。”姜曉洛看了看其他人,心裡開始打鼓——那是不是離京州很遠啊!
“剛纔簡單地說了一下單位的情況。這樣,你們今天就算是正式報到了,根據安排,你們先回家休息,8月25日回單位,然後集中培訓半年。你們都有託運的行李吧,下午安排車陪你們去車站拉,先放在招待所,等你們回來後,再一起搬到集訓隊去。”
“啊,又放假啊!”大家都笑了。
回到招待所,大家把報到的情況和汪隊長說了一下。
“真是夠可以的,這來回一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還有一個月呢,也不可能待在這裡,你們可以先在京州玩兩天再回去,都是第一次來吧!”汪隊長笑了笑。
“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出去吃飯。”
大家站起來,一起回到姜曉洛的房間。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
“那要看能不能買到票了?下午正好去火車站,我們先看看。”
“這幾天到什麼地方去逛逛呢?”
“就是那幾個著名的景點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商量得熱鬧,等到汪隊長來喊吃飯,還在吵着去哪裡玩。
出了大門,大家一邊逛一邊瞧着哪裡有好一點的飯店。臨近中午,街上人來人往,車子也是過來過去,路邊有幾個院子好像也是機關單位,其它的多是商鋪,開着門,門前的招牌也是各式各樣,有開小商店的,賣些菸酒百貨,有賣五金水電的,更多的還是小飯店,其中川菜館更多些。
走了差不多一條街,大家也沒有發現什麼好的飯店,便折回頭,在部隊不遠的地方有家店面看起來稍大一些,裡面坐了不少人,幾個人都說這家人多,口味應該不錯,便一起進了店,挑了一張空桌子坐下來。
“你們想點點什麼?”一個女服務員拿着菜單走了過來,露出甜美的微笑。
聲音真好聽!姜曉洛不由地擡頭望了望服務員,她的目光也正好轉過來,看到有人盯着她,有些難爲情,但還是笑了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姜曉洛發現這個女孩長得挺好看,年齡也就在十七八歲左右,個子高高的,身材苗條,胸部起伏,穿着白色的短裙和淡黃色的上衣,應該是飯店的制服,很貼身,顯得亭亭玉立。一瞬間,姜曉洛的心裡突然冒動了一下。
兩年後,當姜曉洛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20歲了,和她開始了一段兩年的情感故事,此處暫且不表。
點好菜,汪隊長又叫來幾瓶啤酒。
“來,一起滿上!”
“祝大家在新的單位工作順利!”汪隊長笑着開了場,大家碰杯而飲。
“來,我們一起感謝汪隊長和隊領導三年來對我們的關愛!”陸其濤說道。
大家一齊倒滿杯,站起來一口喝盡杯中酒。
晚上,大家坐在房間裡,情緒看起來有些低落。下午他們去車站把行李拉了回來放在招待所,一切還是蠻順利的,結果買票的事讓大家急得不行。
京州站。姜曉洛和傅其美剛剛走到站前廣場,就看見廣場上全是人,站前售票處更是人頭攢動,黑鴉鴉的一片,分成六七撥,已經拐了好幾個彎,至少也有幾千號人。兩個人趕忙走過去,發現這哪裡是在排隊買票啊,簡直就像是在趕集,一個個焦急地伸長着脖子,喝水的喝水、抽菸的抽菸,也有人在罵天罵地。每一個從窗口擠出來的人都會被後面排隊的人問上半天,有買到票的,更多的是沒有買到票,一臉的怒氣。
“這樣看來,我們肯定是買不到票的,光排隊至少要大半天的時間,我看還是先到陸其濤那裡拿完行李,回頭再商量,你看還行?”
姜曉洛看了看這架式,朝傅其美一個勁地苦笑,傅其美聽到姜曉洛這樣說,看了看長龍一般的隊伍,點了點頭,兩個人轉過身朝行李處走去。
“看這個樣子,票是很難買到的,要想想辦法。”傅其美一聲嘆氣。
“我下午已經打電話回去了,我爸讓我們去找他的一個戰友。”郭方寧說。
“那明天我們就去找他,他在什麼地方?”
陸其濤和郭方寧是江中縣的,知道郭方寧的父親是縣物資局的幹部,應該有些關係。
“他在二炮司令部,明天我們去找他,順便出去逛逛。”郭方寧徵詢大家的意見。
“就這樣,先把票的事定下來,玩起來就放心了。”姜曉洛說道。
大家都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出了門。都是第一次到京州,這麼大的一座城市,根本就不知道坐什麼車,幾個人先找了一家報刊亭,買了一份京州地圖,站在馬路邊上研究了半天,纔多少搞清楚先坐什麼車到地鐵站,然後坐地鐵到什麼路。
幾個人上了公交車,一路上有說有笑。車外高樓大廈林立,天橋上行人絡繹不絕,過了三四站路,大家到了地鐵站。地鐵站口建在一條河邊,站口上方立着地鐵的標識牌,旁邊寫着“建國大街站”,進了站口,是幾十級向下的臺階,下了臺階向右拐,又走了幾十米才進了站。姜曉洛找到售票處,買了4張票,每張票5毛錢。
大家進了站,又下了幾十級臺階到了月臺上,乘客三五成羣地站在月臺邊,左顧右看的。姜曉洛是第一次坐地鐵,他四處張望着,月臺空間寬敞,大理石柱支撐到頂,巨型的水晶吊燈均勻分佈,通明透亮,月臺兩邊是軌道渠,牆壁上貼着不同內容的瓷磚畫,多是一些宣傳口號標語。
車進站了,大家開始往前擠,工作人員拿着喇叭大聲地喊着,讓大家有序排隊,順序上車,可好像根本就沒有人聽見,還是人擠人地朝車門前涌,咋一看,都不是自己走進去的,而是被人推進去的。姜曉洛他們站在後面,也被人流塞進了車廂去。車廂裡全是人,相互靠着、頂着,車廂頂部的電扇呼呼地吹,熱風難擋,他們幾個拼命地擠到車廂中間,抓住吊着的扶手。
車停了幾站,下客上客,大約20分鐘後到了上元門站。姜曉洛他們下了車,順着人流,穿過通道,上到換乘月臺,繼續等車,不一會兒車就來了,幾個人又上了車,坐了一站就下了車,出了站回到地面。
兩邊依舊是高樓林立,路對面有一個院子,大門口有兩個戰士筆直地站着,一看就知道是部隊大院,應該就是二炮司令部了。幾個人走到不遠處的過街天橋,上了天橋到了對面,向戰士說明了情況,其中一個戰士走到崗亭裡打了一個電話,便讓他們稍等一下,有人出去接。
安排完車票的事,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心情也好了不少。幾個人出了二炮司令部,在路邊找到公交車站,坐車到了西市。
西市是京州的一個著名商業街,得名於西市牌樓,早在明代這裡就是來往京州的主要道口,來自全國八方的陸路商旅、貨物在此匯聚,後漸成店鋪、酒鋪、客棧集中之地,是京州城繁華所在。
繁華的大街上行人來往不絕,熙熙攘攘,男的大多穿着灰色、白色的短袖襯衫,還有短褲,女的大多穿着裙子,顏色各樣,陽光下如盛夏綻放的鮮花,十分招人注目。放眼望去,臨街兩邊商鋪聚集,有百年老字號,也有現代化的商場,人出人進。
姜曉洛邊走邊看,京州之大,之繁華,小小的江上縣城根本就不能比。雖說這兩年臨山鎮也有了一些變化,但終究還是一個落後的小縣城,兩條大街上也只有國營的商店大一些,臨街冒出來的小商鋪賣些小吃、百貨、五金什麼的。街上的車子倒是多了些,時不時還會駛過一兩輛進口小轎車,司機一個勁地按着喇叭,從路人的身邊傲氣地駛過去。
接下來的兩天,大家還是在城裡逛了逛,去了幾個著名的景點,就結束了第一次的京州之行,登上了回家的火車。車票的確很難買,他們只有兩張硬座票,還有兩張站票,沒辦法,幾個人輪流換換,一路勞累地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