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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的時候確實很奇怪,比如說小許其實比我大一歲,卻一直叫我老嚴,而我也從來都覺得他像我的弟弟,有一種發自內心想要去照顧他的感覺。而洪偉明明要比我小一歲,我卻一直覺得他很成熟,從心底裡拿他當作大哥的那種感覺,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在新兵連他比我們早一年入伍的原故。

儘管我們不在一個學員隊,但是,有意無意的我與洪偉的接觸仍然還是多了起來。

我知道,這有可能導致一直關注“軍光”的朋友們說我是不是很善變,說我是不是已然忘了小許,或者會說我是不是爲了故事的繼續,而有意編排這樣一個人物來打斷原本進行着的幸福。

事實上,從那年開學開始,大概有三個多月吧,我從未忘記過小許。每每上課,他從我身邊走過漠然地坐到教室的最後一排,每當我看到熄燈前他最後一個拿着臉盆孤單地走進水房時,每當我偶爾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兒呆滯的眼神看着窗外,真的,我就有一種想把他攬進懷裡讓他放聲大喊一場大哭一場的感覺。可是,我也不清楚我爲什麼從晾衣場之後,就再也沒有去找他說話的勇氣,甚至有些時候我在刻意迴避我們兩人可能出現的獨處機會。我承認這有可能是我性格上的某種懦弱,可能是我太理性地遵從於他的選擇,也可能是我對於第一次愛情挫折的來臨無所適從,但是,我絕不承認我已經變了心,因爲那時候只要是我獨坐或是夜深人靜面對着黑暗的時候,心裡總會泛起與他一起的點點滴滴,他總會在我的夢中如期而至,如影隨行。

而對洪偉,其實只是一種故交般的親切。

剛開始的時候,我甚至還不能確定他是不是與我屬於同一類人。只是覺得與他在一起很輕鬆,至少有一個人能和我一起說話。洪偉的睿智和幽默,成熟與善解人意,包括他那種似曾相識的微笑,給那段時間低落並且孤獨的自己一種被別人關心着的溫暖。

那年元旦前後,學校裡通報處理了一名士官。

這名士官是院務部的,專管文印。那個時候學校的卷子出題老師出完之後,打字,排版,印刷都在學校內部,也就是一名士官分管的文印室裡進行。不知道現在學校的卷子是從哪兒印了,那時候我就覺得這麼重要的一個部位,至少是一名自我約束能力強一些的幹部纔對。那名士官泄題的情況是被一名老教授發現的,他在他那門課程快結束給大家劃重點的時候,有一名女學員課後問了他幾個題,正好都是前天晚上老夫子剛剛交給文印室印試卷的。這個老夫子比較正統,就把情況反映給了學校有關部門,學校保衛處一查,一下子就查出了文印室的這名士官有問題,並且查到他已經是連續好幾年泄題了,有的透露給了他的老鄉,大家一起胡吃海喝,有的是當作吸引女學員的誘餌無償泄露給學員隊的女生了。當時聽說分管教務的副院長知道這事後,十分惱火,說不僅這名士官要嚴肅處理,還要查查近兩年來主動跟這名士官要過考題的學員,然後全校通報批評。

女更年在隊務會上說這事的時候,我一下子想到了小許,想到去年寒假之前他給我的考題。我倒並不爲自己擔心,而是一遍遍的在心裡默唸,千萬別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壓到他身上去了,他也許會不堪重負的。

其實我覺得隊裡說要查,也沒什麼線索好查的,這事兒沒法查。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小許離開教室的時候,低聲叫我一起出去一下。

這是兩個多月來我們的第一次說話。

出了隊部門口,沒走遠,就在樓的轉角處停下了。

“卷子的事沒事的,不管誰問你,說不知道就行了。”小許躲開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時候我能特別明顯地感覺到在他在消瘦。

就說了這一句話,他便轉身離開。

“你呢,不會查到你吧?”我在他的身後問。

“不會的。”

“小許……”我又叫了他一聲,想跟他多說幾句話。

他頓了一下,但沒轉身,而是快步跨上門前的石階,走進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