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已是深夜時分,一行人等清晨直接去了研究所。
林青推開門,見沈玉荷坐在輪椅上,正在吃早飯,她走過去,一名護工同她對視後打個招呼。
“軍長夫人。”
“你好。”林青點下頭,她認出,那是換機後那批女護工的其中一名。
沈玉荷聽到聲音,仍慢條斯理吃着飯,她擡頭看林青一眼:“什麼時候來的?”
“剛下飛機。”
沈玉荷瞭然:“那還沒顧上吃飯吧,過來吃點。”
“好。”
沈玉荷讓護工去添了一副碗筷,這的設施應有盡有,乍一看,甚至讓人想象不到是研究所的一部分。
林青坐過去,陪沈玉荷又吃了些,待這頓飯吃完後,林青在後面推着輪椅同她一起離開房間。
輪子滾動在光可鑑人的地板,只有腳步聲尤爲清晰,林青來的路上,也將情況都大概瞭解清楚了。
經過橙橙病房時,林青推着沈玉荷進去,孩子躺在寬大的牀上,顯得那麼小,林青心頭一陣酸楚,疾步走過去。
鄭老先生開完會,見林青出現在研究所,他摘下眼鏡,盯着儀器掃了眼,上面的數據便銘記在心,他隨口招呼句:“來了啊。”
林青站起身,她目光恭敬:“鄭老先生,這幾天麻煩您了。”
“不麻煩。”老先生點點頭,帶着一隊人進病房檢查,林青見狀便推着沈玉荷出門。
到了走廊,林青在腳步在盡頭處的窗前落定,這陽光正好,她打開窗戶,這研究所坐落在城市幽靜處,拋開了世故和嘈雜。
沈玉荷興許是覺得腿疼,照着膝蓋拍了兩下:“還真是不爭氣,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媽,您別急,這要好好養着。”林青見沈玉荷面色疲倦,想必也是一直沒睡好,她將輪椅推着原路返回,“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沈玉荷本想阻止,可腿實在疼得厲害,她沒出聲,林青就推着她上了電梯。
樓下,已有車在提前等候,軍官將後座車門打開,林青攙扶着沈玉荷上去。
林青跟跟隨的護工詢問幾句,退開身時,沈玉荷將她喊住:“等過兩天我恢復些了,打算先回A市。”
林青眼底閃過抹訝異:“媽,您現在正需要好好靜養,最好先別來回跑。”
沈玉荷盯着自己有些麻木的雙腿:“我在這也是拖累你,還不如直接回去。”
“您說哪兒去了,在這兒陪着橙橙,他醒來看到您在也會高興。”林青一再挽留,又思忖道,“不如再等段時間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回。”
“這樣也好。”沈玉荷心下稍鬆,幫不上忙她着急萬分,看林青這個態度她也不再堅持,話鋒一轉,“慕離在那邊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林青沒有多說,她離開幾步,軍官將車門關好後帶沈玉荷離開研究所。
入夜之際,林青回到住處,得空時第一時間給那邊打去電話,那邊正是白天。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林青似乎沒想到會這麼快,她腦子空白了片刻。
“怎麼不說話了?”男人在電話裡發出低沉嗓音。
他身體還有不適,是一下子就聽得出來。
林青清清嗓子:“好點了嗎?”
“聽不出來嗎?”男人笑了聲,聽上去沒剛纔那麼疲憊,“橙橙怎麼樣了?”
“還沒什麼進展。”林青眼神黯淡下,擡頭,朝遠方望去,“你呢?我登機的時候,才知道你醒了。”
“明天我就過去,讓你親眼看到我怎麼樣了。”
林青聽到這,心裡一急:“你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這邊我能應付得來。”
“我是不放心你一個人。”男人嘆口氣。
林青之前的緊張和不安,因爲他一句話而舒散開來,她眼角眉梢沾染柔和,看着遠處依稀亮起的燈光,如一座座燈塔指向天空,她彎了彎嘴角:“我行的。”
慕離同她沒說多久,林青隱約聽到電話裡有人說話,似乎是醫生在提醒慕離什麼,林青聽得不是十分真切,只聽男人將手機挪開,不耐朝那人說了句什麼,後者趕緊閉嘴,接着,就是手機裡發出一陣走步聲。
慕離走到窗邊,醫生已被他打發走了,他跟有心靈感應似的,也擡頭朝着空中某處看去。
陰霾過後,城市上空難得一片清明,爆炸帶來的風波漸漸平息,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還是各自平靜而忙碌地活着。
他們說了會兒話,林青困得不行,她幾天幾夜沒好好睡覺,這回洗完澡渾身放鬆,她有一句沒一句說着,慕離偶爾接話,起初林青還不想掛斷,後來,聽着聽着,支應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不覺抱着手機便睡着了。
這通電話,一直打到夜深人靜,手機裡沒了聲音。
林青呼吸漸穩,通話卻良久都沒有被掛斷。
翌日,林青醒來時天已大亮,她睜開眼時眼皮發沉,看到手裡還握着手機,林青劃開屏幕看了下,電話不知何時掛斷,男人也沒再打來,她想到十幾小時的時差,就沒撥回去。
A市,經歷一場劫難後,遭受的重創在緊急修復,沒有媒體再緊咬不放大做文章,剩下的報道,全都圍繞着賠償和重建。
這一圈折騰下來,對淩氏來說是筆不小損失。
路曉甩掉狗仔,回到半島別墅時天色已晚。進了門,凌安南正坐在沙發內,搭着條腿翻閱手邊的雜誌。
他看得極其認真,連路曉回來也不聞不問,管家做好了飯,路曉朝那邊無動於衷的男人看了眼,見他仍沒反應,便徑自走到餐桌前,將手裡打包的盒子放在一旁。
管家走來時,路曉開口說道:“盛唐的點心,準備了給他當宵夜。”
管家眉眼笑開地接過手:“路小姐還記着呢,凌少就只吃這家的點心。”
“嗯。”路曉隨口應聲。
畢竟生活過那麼久,有些習慣,早就銘記在心了。她拉開椅子坐下,面色如常吃着飯,雖然吃飯的只有他們倆,可一桌子菜十分豐盛。
她似乎也接受了男人橫行霸道的條款,與其兩個人相互之間繼續這場你追我趕的追逐,不如給各自再一個機會。那天的話她不是沒有聽進去,當凌安南說到他也會出事時,她是真怕了。
凌安南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似的,這才丟開雜誌站起身,他走到客廳,見她吃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凌安南打個手勢,管家會意後下去,他兀自走到跟前,雙手
撐在桌沿垂眼看她。
吃飯時她總是聚精會神的,就連他出現都不加留心,凌安南只覺得,想在這女人心裡擠道縫隙,狠命鑽進去,着實不易。
他修長手指輕敲幾下,路曉才注意到他:“吃飯吧。”
她口吻隨意,男人眯起眼角:“我要是破產了,你是不是更掉頭就走了?”
路曉被沒來由一問:“你說我會不會走?”
她沒正面回答,凌安南薄脣淺勾下,盯着她良久方纔開口。“像。”
路曉不解,越聽越覺得他口氣不對,她放下筷子擡頭看向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以後,要是沒錢養你了呢?”
原來是擔心這個麼,路曉哦了聲,男人雖然不說,可這些天她也跟進着新聞,淩氏的事多少都聽說了,路曉不覺有什麼,面色如常垂眼喝粥:“這很重要嗎?”
凌安南似笑非笑:“那在你眼裡,什麼纔是重要的?”
“我不知道,”路曉粥喝到一半,將勺子放回去,“在你看來,什麼對我纔是重要的?”
她這張嘴,不去做生意也是可惜了。凌安南眼底忽明忽暗,意味不明笑了下,他沒回答,而是拉開椅子坐在路曉身側,一隻手伸去圈緊她的腰。
“你的心思,我猜不出。”
“是嗎?”
他說了實話,對她始終是心裡沒底,路曉沒擺脫開,也不再掙扎,餘光見他傾身上前,俊臉貼得很近,那雙眼幾乎能望進她眼底。
“你那天說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話?”她下意識想到那句坦白,臉一紅,這反應可不像她。
凌安南總算笑了,扳過她的臉,路曉覺得耳根一熱,聽男人口吻繾綣說道:“之前還總想跑,這會兒怎麼突然改變主意,想留下了?”
路曉如實回答:“現在這個時刻,我不想再惹出什麼麻煩。”
男人眼色微變,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意料之中,他退開些身:“在你看來,和我在一起,只是爲了避免麻煩是嗎?”
“你到底怎麼了?”
凌安南盯着她的眼,輕抵前額,薄脣逸出幾個字來:“我也愛你。”
這樣肉麻的話,在他嘴裡說出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虛無縹緲,反而,像是他們之間一句遲到的承諾。
路曉一時啞然,脣瓣動了動,說不出一個字,她是親耳聽到的,可細想又覺太不真實。
她甚至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只能看到男人嘴角攜起抹好整以暇的笑,他又變回那個帶着點痞性,分分鐘勾人的凌安南。
A市一處酒吧,闇昧燈光跳躍追逐着男男女女的身影,臺上,是一番熱舞,臺下,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起鬨。
許苑穿着時尚性感,在舞池中央隨音樂扭動,狂熱的搖擺過後,一曲終了,她踩着高跟鞋跳下舞池。
一羣人在音樂開始前,再度朝着舞池一擁而上。
她拿着單霖曾給過的那筆錢,在富人區租了幾百平的房子,過了段揮霍無度的生活,白天流連於各大商場,入夜來往於酒吧,哪天不是通宵達旦,歌舞笙簫。
喧囂對她而言並不算什麼,那之後的空虛寂寞,纔是最不能忍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