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將笛西打橫抱起來, 小心翼翼地,像抱着一個易碎的瓷器。他沒再看炎鳳燁一眼,旁若無人的往外走, 沒有人打算攔他, 或者說, 沒有人能夠攔他。
笛西體內的藥性已經發作, 現在她全身燥熱難忍, 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她的心上噬咬。但她不願在衆人面前出醜,她極力隱忍,咬牙忍得身子都微微發顫, 本就受傷的脣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別咬,聽話。”見她這樣難受, 洛伊臉色陰沉下來, 語氣卻是溫和。
笛西這時哪裡還有理智聽得清他在說什麼, 洛伊力道適中的捏住她的下顎,不至於讓她受傷, 卻能讓她感覺到疼痛而鬆開咬在脣上的牙齒。
笛西像只困獸一樣努力擺首想要擺脫洛伊的魔爪,雙手也抗拒的抵在他的胸前。
“別怕,我帶你回家。”
他抓住她的手,湊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笛西怔住。
洛伊心底像是被什麼鈍物狠狠地撞了一下,溼潤得一塌糊塗。他將她往懷中緊了緊, 腳下步伐不停, 微微俯下身對她重複一遍剛纔的話。
“我帶你回家。”
帶你回家……
洛伊感覺到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攥住了他的衣衫, 越收越緊, 然後……低低的抽噎聲在他的懷中響起。
她在哭?
他低下頭去, 她卻有意將頭埋得更低不讓他看見,整個人縮在他的懷中, 不一會兒他的前襟便有了溼意。
心微微作疼起來,洛伊扳過她的臉,輕柔中帶點笨拙的用拇指揩去她臉上的淚。
“是我不好,都怪我來晚了,別哭了,乖……”
才拭乾的臉頰上又是一片水跡,直到這時笛西纔敢放聲哭出來。
沒人知道她有多害怕!沒人知道她冒了多大的險!在被炎鳳燁帶到花廳的時候,要是他當時不走呢?要是那兩個淫|棍之中有一個武功在她之上呢?要是方纔洛伊沒有及時趕到呢?
她是何種下場,那時她又該怎麼辦?
笛西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她確實很沒用,經受了那些凌|辱,她沒有要將他們千刀萬剮的想法,只是那麼那麼迫切地想要回家……
直到她聽見他說——我帶你回家。
帶她回家。她一直都在等有人對她說這句話。這句話即使是從洛伊這個大惡人的口中說出來,都讓她感動得不能自已。
“……謝謝。”
寬敞的車廂中只有洛伊跟笛西兩人。
上了馬車之後,笛西就縮到角落裡離洛伊遠遠的。他想要靠近,卻教她大聲阻止,“你別過來!”
她體內春|藥的藥性果然很烈,這時候別說是身體上的碰觸,就連聞到他身上好聞的乾淨氣息,都教她恨不得狼性大發撲到他身上。
“笛西。”
不行不行!烏笛西,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對人做出這麼無恥的事!
“笛西。”洛伊再喚。見她沒作反應,便起身靠近她。
笛西一下回神過來,喝道:“別、別過來!”
洛伊置若罔聞的靠近,不待她逃開便抓住她的手將她圈在懷裡,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別怕,睡一覺就好了。”
洛伊一路將被點了睡穴的笛西抱回房間,臉色難看得嚇人,讓一早守在門口的白管家都不敢上前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將她放躺在自己的牀上,洛伊頭也不回地道:“去看看文逸到了沒有。”
“是,少主。”
白管家前腳剛走,辛娘後腳就進來了。她一眼就看見躺在牀上衣衫不整的笛西,辛娘面色一變。
“笛西!?”
牀上之人沒有反應。
辛娘轉向洛伊道:“她怎麼了?”
“被人下了藥。”
“被下了藥?!洛老大,你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人我是好生生的交在你的手上,現在你把人這樣不死不活地帶回來是什麼意思!”
“……這次是我的疏忽。”
辛娘一愣。
她是太過激動,才連事情的原委都不知道就噼裡啪啦的說了這麼一大通話,可……可她是萬萬沒想到洛伊會妥協的。骨子裡那麼強硬的一個人,竟然那麼容易就對她妥協……
歸根到底是因爲那人是她吧……
辛娘看向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笛西,眼中的神采叫人捉摸不透。
片刻之後,門外傳來白管家的聲音。
“文二爺,您總算回來了!”
“老大在裡面麼?”
“在在在,等您很久了。”
文逸推門而入,洛伊直接道:“解藥拿到了麼?”
“拿到了。”文逸將解藥遞予洛伊。
洛伊放在鼻下輕嗅,確認過解藥沒有問題之後正欲喂笛西服下時卻教跟進來的白四娘出聲阻止,“少主,先等一等!”
洛伊皺眉,“怎麼了?是解藥有什麼問題?”
“不是。只是少主……”白四娘看了眼辛娘,欲言又止。
洛伊不耐道:“有話就說!”
白四娘猶豫道:“我的意思是,其實笛西丫頭體內的藥性不一定要用解藥才能解的……”說到後面白四娘自己都越說越沒底氣,聲音簡直是如蚊子哼哼。
她自己也知道這種做法確實下流。可是這些日子笛西和少主的相處她都看在眼裡,少主不急她都快急死了!什麼鬼賭注,用種子來追姑娘靠譜麼!還不如就趁現在這個機會,讓她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佔了她的身子,那她的心遲早還不是你的?雖然這麼對笛西她也很有負罪感,但是少主這麼好的男人上哪兒找去!錯過了她哭都來不及!她這是在行善積德,促成良緣!
聽了白四孃的話,洛伊微微蹙眉,幾乎沒有遲疑地,他扶起牀上的笛西喂她服下解藥。然後不理會白四娘一臉的惋惜之色,對着文逸道:“你來給她看一下。”
文逸不會武功,醫術卻極有天賦,他爲笛西把過脈後,道:“脈象逐漸平穩下來了,沒有大礙,讓她休息一下便好。”
洛伊點頭,“行了,你們都出去吧,我在這兒守着。”
白管家道:“少主,您都忙了一天了,讓老奴在這兒守着烏姑娘,您休息休息吧。”
“不用了,出去吧。”
“少主……”文逸開口道。
“別說了。”洛伊打斷他的話,視線看向問外,意思明確。
文逸吞下未出口的話跟着衆人往外走,邊走邊想。是你自己不要聽的,到時候不要怪我沒有告訴你……
原來就在炎鳳夕收到笛西被擄走的消息急急趕到太子府時,笛西剛巧被洛伊救走了。
被人來攪了局,炎鳳燁此時的心情也絕稱不上好。見了炎鳳夕,他冷哼一聲,道:“今兒這是什麼風,把三皇子都吹到我這兒來了!”
炎鳳夕開門見山的道:“二哥,你帶來的那名小丫鬟在哪兒?我要見她!”
“恐怕她現在可沒時間見你呢,三弟。”炎鳳燁意味深長的說道,脣邊露出曖昧的笑。
“你對她做了什麼!?”炎鳳夕怒道,“你要是敢動她,我一定……”
“一定什麼?”炎鳳燁打斷他的話,鳳眼中冷光粼粼。
炎鳳夕緊了緊拳,語氣硬邦邦地道:“如果你動了她,日後我一定教你後悔莫及!”
炎鳳燁大笑出聲,眼睛緊緊盯着炎鳳夕,“三弟,你可知道你剛纔說的這句話還有誰對我說過?”
炎鳳夕只冷眼看着他不說話。
炎鳳燁還在笑,良久,他嘴邊扯出一抹嘲諷的笑,道:“三弟啊三弟,哥哥我還以爲你看上的女人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地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不過這麼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都當個寶,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人在哪裡?”炎鳳夕還是隻有這一句話。
炎鳳燁冷了臉。除了剛進來的時候他有些情緒激動外,現在又恢復了之前不喜不怒的一副死樣子!真是讓人打心眼的討厭!
恰在此時,花廳裡被笛西綁住的兩個人終於獲救,怒氣衝衝的進來興師問罪,“鳳燁!你是故意找那種女人來想讓我們哥倆出糗麼!?”
見了兩人衣冠不整的模樣,炎鳳燁眼中精光一閃,輕鬆地笑道:“那可不是我找來的,阿君姑娘是我三弟的人。怎麼?她沒把你們伺候滿意?”
聽到‘阿君’兩個字時炎鳳夕瞳孔猛地一縮,聽到後面時,他的臉色陡然沉下來,沉聲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他是不動怒則以,一動怒卻甚是嚇人。
林劍任感到背後陰風陣陣,但先前受的奇恥大辱讓他被羞怒衝昏了頭腦,他朝地上呸了一聲,罵道:“那個賤婆娘!這次算她走運,下次要是再教老子碰上,看老子玩不死她!憑她那點姿色,換做別人讓老子上老子都不……”
聲音戛然而止,廳中死寂一般,偌大的廳中只有滴答、滴答的聲音,血從劍上滴落在地的聲音……
一劍封喉。
炎鳳夕收回劍,任林劍任頹然無力地倒在地上,雙目睜大,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失去了性命。
一旁的保餘面色慘白,不過只是富家公子,整日花天酒地,哪裡見過真正的死人,這時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炎鳳夕一時也被震驚到了。他沒料到炎鳳夕竟然會親自動手殺人泄憤!他們的武藝都是傳自同一個師傅,炎鳳夕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可他這個弟弟向來性情溫和,這麼多年來,別說是動手殺人,就是和他人的口角之爭他也卻從未見過。
而如今,竟爲了一個女人……
“她人在哪兒?”炎鳳夕看向身子發顫的保餘。
“她……她……”保餘張了幾次口都沒能說出話來,炎鳳夕面色一冷,嚇得保餘大喘幾口氣,道:“三殿下,草民不知道呀!她早就跑了!”
跑了?“她人在哪兒?”他看向炎鳳燁。
“早就被人帶走了。”
“誰?”
炎鳳燁臉上浮現神秘的笑容,徐聲道:“三弟,不是我這做哥哥的有意隱瞞,而是帶她走的那個人我也惹不起呢。”
炎鳳夕看了他半響,將手中握着的劍扔在地上,轉身走了。
走到門邊,他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輕飄飄的說道:“你真的不該動她的。”
炎鳳燁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出自己的視野才收回視線。嚇癱在地上的保餘指着面前帶血的劍,又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口齒不清的道:“這……這……他……他……”
炎鳳燁鳳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他扶起癱軟在地上的保餘,笑道:“真是對不住,讓你受驚了,我這弟弟就是這樣,別見怪。”
“……不會不會。”
侍女奉上茶盞,對地上橫躺着的屍體視而不見。
炎鳳燁道:“前天我和你說的事怎麼樣了?”
保餘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他口中說的事情,露出一幅苦瓜臉道:“鳳燁呀,不是我不幫你,只是這生意上的事情我爹都不讓我插手的。這個……這個……我實在愛莫能助啊……”
真是一個廢物!“沒事,我明白。”
“呼,那就好。”
才鬆了口氣,保餘面色又緊張起來,他指着旁邊林劍任的屍體道:“他怎麼辦?就這麼放在這兒?”
“怎麼?你怕死人?”
他乾笑兩聲,“不是怕,只是有些不習慣。”
炎鳳燁神色有些古怪,“放心,很快你就會習慣的。”
“什麼……”疑惑的神情僵在臉上,他不可置信的低頭看着插入胸口的劍,血不停地涌出,打溼了他的衣衫。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裳……是他孃親手爲他做的……
半盞茶不到的時間,廳中又多了一具屍體。
青龍問道:“殿下,現在該怎麼辦?”
炎鳳燁白他一眼,“這還用問嗎?三皇子與林家公子保家公子言語上起了爭執,三皇子怒從心起,拔劍殺了兩位公子……”他嘆息着搖搖頭,“唉,真是可惜了兩位公子啊,年紀輕輕的。”
“屬下明白。”
“嗯,下去辦吧。”
“是。”
“等等!”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去給我查清楚那個叫阿君的丫鬟到底是什麼來歷,她絕不是一個丫鬟那麼簡單!”
“是。”
“下去吧。”
等人走後,炎鳳燁看着寶劍身上沾滿的血跡,眼裡浮起詭譎的笑意。
呵呵,等了這麼久,他終於向我開戰了。
真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