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讓安娜如墜冰窟,她每一寸的肌膚都在感觸着這寒入骨髓的陰鷙冷冽,毛孔,細胞,血液,幾乎都結上了冰霜。
安娜不可抑制的顫抖着,牙齒上下打顫。
她竟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吉恩堂叔的影子,不,不,她如棉花包裹着針尖般的了冷酷,竟比吉恩堂叔還要讓人恐懼。
安娜雙手垂在身側,握緊拳頭,她想要逃,逃離她這深邃卻平靜的目光觸及之地,逃離她身上肆意散發的煞氣。但她的腿就像是注了鉛,沉重的讓她根本邁不開腳步。
“哈哈,你在開玩笑嗎。”
安娜身後跟着的那兩個姑娘哈哈大笑了起來,對方竟然讓人扇安娜的耳光,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了。
她二人站在安娜與威爾的後面,根本就沒有直面接觸顧繁的目光,並沒有感受到來自顧繁的威脅。
安娜是誰?她可是吉恩家族的人,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在M國動吉恩家族的人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她們二人肆意的嘲笑着顧繁,就差捧腹大笑了。
顧繁也在笑,她嘴角上翹,嫣然柔美的宛若瞬間綻放的曇花。
赫爾站在顧繁身邊,餘光掃到她嘴角的微笑,就像是被一盆冰冷的水迎頭澆下,她渾身猛地一顫,只覺得一顆心猶如墜入深谷寒潭,冷得生疼。
安娜頭皮發麻,恐懼猶如滋生的野草,迅速的蔓延生長,繞過心臟,纏住骨髓,插入大腦。
可怕,可怕至極!
縱然是屍骸遍野,也不及面前一個可怕。
逃,逃,逃…。
安娜只有這一個念頭。
風鈴聲響了起來,清脆悅耳的就像是水滴滴入玉蝶裡的聲音。
門外刮進一陣風,有些寒。
迴盪在餐廳中的笑聲在風鈴清脆的聲音中戛然而止,在經歷了空白的幾秒後,變成最痛苦的悲鳴。
“啊~”
慘叫聲劃過天際,驚起棲息在樹梢上的飛鳥。
骨骼斷裂的聲音就像是利刃劃過玄鐵發出的嘎嘎聲,不覺讓人渾身發麻。
赫爾與維斯只覺得耳邊刮過一陣寒風,再看時,顧寒已經出現在了安娜幾人身邊,出手狠辣,每一次出手必斷掉對方一根骨頭。
那股兇狠勁兒,竟似是全然不將人命放在眼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威爾與那兩個姑娘便已經倒在了地上,疼的茲娃亂叫。
而顧寒,卻已經回到了顧繁身邊,臉不紅氣不喘,就像是從未動過手一般,而她的神色,還是同樣的清冷。
赫爾與維斯對看的了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恐懼與震撼,他們二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維斯與赫爾眼神交流着。
你認識的這個朋友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
是的,她不知道。
難不成是…
維斯看着顧繁這張標準的東方面孔,神色驚異不定的看着赫爾。
在M國,敢不給吉恩家族面子的,又是東方面孔的勢力只有——青幫!
赫爾微微垂眸,睫毛擋住了她眼底波濤洶涌的浪潮。
顧繁並不知道赫爾與維斯在想些什麼,她只是看着面色慘白如紙的安娜,加深了臉上的微笑。
“自己打,還是讓顧寒代勞?”
“我,我,我…”安娜說了三個我,可到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顧繁呵了一聲,脣瓣微張,“不要再說你姓吉恩了,你該知道,沒有半點用處。我再問最後一遍,你是自家打還是讓顧寒動手!”
說到最後,顧繁語氣漸冷。
安娜咬緊牙關,聲音乾澀的就像是沙漠中的旅者,似乎每說一個字,喉嚨就會如缺水的大地般一寸寸乾裂開來,“我,我,自己來。”
安娜幾乎是用了全身力氣才說出了這番話。
“很好。”
顧繁後錯一步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看着安娜,抿了口飲料,“開始吧。”
安娜的手緩緩舉起,遲遲不曾落下。
她何時收到過如此的屈辱。
顧繁也不催,只是靜靜的等待着,這世上,最痛苦的永遠不是死亡,而是無休無止的折磨。就如安娜,顧繁深深地撕開了她的外皮,讓她高傲的靈魂低下了頭,這種屈辱,比肉體上的傷,疼了千百倍。
而顧繁要的,就是讓她痛苦。
讓她也嘗試一下,被人逼着打自己耳光的難堪。
煎熬,如同心臟被放在油鍋中鞭炸,安娜渾身都在顫慄着,恐懼憎恨並存。
她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臉上。
啪的一聲,就如一根刺狠狠地扎進了她的心裡。
顧繁並沒有忽略掉安娜眼底那深埋的恨意,她不過冷冷一笑,吉恩家族能夠佔據M國地下勢力的半壁江山,家主唐尼吉恩絕對不是一個蠢貨,絕不會爲了一個家族旁系的人而得罪掌控Y國黑道與皇室的公爵之女。
狐假虎威。
呵,她也會。
“不夠響。”顧繁託着腮,鳳眸眼尾處微微上揚,長睫捲曲濃密遮住眼底的幽光,恰似猶抱琵琶半遮面,若隱若現之間,美得動人心魄。
但在這個時候,卻沒有人去欣賞顧繁的美。
“啪!”
第二聲,比第一聲響了許多。
“不夠。”
“啪!”
更響了。
直到第十聲,顧繁纔沒有再度開口。
“維斯,拿餐。”
詹姆斯站在廚房靠近門邊的地方,大聲的朝着身處在事端中央的維斯喊道。
維斯看了看顧繁,沒有動。
“去吧。”顧繁道。
維斯這才繞過安娜,朝着廚房快步的走了過去。
把掌聲聲聲響亮,從最開始的刺痛到最後的麻木,安娜就如同一隻沒有了靈魂的機械玩偶,只是一味的重複着之前的動作。
一下,又一下,直到她的臉紅腫宛若豬頭。
五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滾吧。”
安娜望着顧繁,那目光猶如深淵中飄蕩的魂魄所發出的怒吼,恨意蒸騰燃燒,綿綿不絕的就如焚林千頃的滔天大火。
她恨,恨這裡的每一個人。
對於安娜眼底的恨意,顧繁並不在乎,顧寒卻想將她的眼珠子挖出來。
她上前一步,顧繁伸手攔住,衝着她搖了搖頭。
不過是一個衝突,沒必要真要了對方的性命,教訓教訓也就罷了,不是顧繁心軟,而是她不想真的變成那種與人一語不合就痛下殺手的冷血之人。
權利是一個好東西,但有時候權利卻會讓人迷失方向。顧繁不想被權利控制,而權利,也一直不是她想要的。
至於安娜,日後是死是活,終究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就不是顧繁心狠手辣了。
安娜獨自一人離去,那三個被顧寒打斷骨頭的人踉蹌着攙扶離開,餐廳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安寧。
顧繁看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微微擡頭看着站在她對面的赫爾與維斯。
她挑眉,“坐啊,站着幹嘛?”
她輕笑,兩頰笑渦瑩瑩動人,翦瞳中充滿笑意的波光碧波盪漾,如果不是剛剛的那一幕,赫爾與維斯一定會覺得她是個溫柔又恬靜的姑娘,但現在,她們二人去只覺得心驚肉跳。
到底,哪一個她纔是最真實的她。
赫爾與維斯對視了一眼,坐了下來,詹姆斯遠遠望着,慢慢地走到餐廳門口,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隨後走到了幾人身邊,坐在了赫爾與維斯的身邊。
餐廳一時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只有窗外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赫爾幾人沒有開口,顧繁亦沒有開口。
她剛剛的那份舉動,並非是絕對的爲了赫爾,如果不是赫爾剛剛對她的維護之情,顧繁絕不會繼續留在這裡,靜靜的等待着她的詢問。
赫爾掙扎着,她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半響才豁然擡頭,目光炯炯的望着顧繁,認真的問道:“你是青幫的?”
顧繁微微挑眉,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不是。”
赫爾聽到顧繁的回答,黯淡無光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
“那就好了。”赫爾突然鬆了一口大氣。
因爲她父親工作性質的緣故,赫爾是絕對不能結交黑道中的人,聽到顧繁並不是青幫之人,赫然心裡的一顆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顧繁還在等她詢問,但赫爾卻並不打算在問什麼。
只是聽到顧繁並非青幫之人時,赫爾在高興之餘卻平添了一抹擔憂,如果她不是青幫的人,那麼今日之舉一定會帶來無窮的後患,安娜那個人她瞭解,今天她受了那麼大的羞辱,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繁,吉恩家族可是佔據了M國半個地下勢力的大家族,即便安娜吉恩只是旁系,但你這樣做就是打了吉恩家族的臉,他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聽我的,趕緊離開M國,走得越遠越好。”
赫爾說着說着突然站了起來,伸手就要朝着顧繁的手腕抓去。
顧寒一把抓住了赫爾的手,在她的手距離顧繁的手僅有幾釐米的地方,硬生生的截住了她的動作。
赫爾微微一愣,維斯站起身一把將赫爾拉了下來。
赫爾沒有看出來,但維斯卻看出來了,對方即便不是青幫的人,她的身份也絕對不會畏懼吉恩家族的人。一般人出門,身邊會跟着身手這麼好的保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