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蒼蒼,簡單梳了個髮髻,老婆婆看上去年近七十,但精氣神還不錯的樣子。
她沒有理會呈上斷刀請罪的兒子,繼續一掃帚一掃帚地清理小院中的落葉。
老媽沒有吩咐,嵐於是就這樣磕頭跪在那。
他跪着,費德、艾斯面面相覷,氣氛有點尷尬啊,該不該開口說話呢?好像不該跟來的樣子!
唰,唰,唰……索隆的奶奶從容地收拾完落葉,這才擱下竹掃帚,手敲了敲後背,坐到廊前,朝索隆招招手,“來,坐奶奶這邊。幾天不見人影,去哪裡頑皮了?啊呀,這是古伊娜嗎,一晃這麼多年,你也長這麼大了。”
索隆乖乖坐到奶奶旁邊。
古伊娜驚訝道:“您知道我?呃……”
“叫我振子就行了。”索隆的奶奶面帶微笑。
古伊娜好奇道:“振子奶奶,你會鍛刀之術?我聽嵐叔叔說,他的這把刀是您親手打造。”
振子好奇道:“怎麼,我瞧着,不像是鍛刀匠?”
“沒有啦,只是我以爲,在鐵爐旁打鐵鑄刀,對女性來說……”
“太累了,難以勝任?”振子忍俊不禁。
古伊娜不太好意思。
索隆更不好意思,正坐立不安。
原來,他坐在奶奶旁邊,擡頭一看,對面就是跪着朝這邊磕頭的老爸,頓感渾身彆扭。
“你坐好。”振子按住索隆扭動的肩膀,不動聲色道,“拋家棄子,狼心狗肺的東西,磕個頭,還能委屈他了?”
索隆頓時不再動。
振子起身,去撿起地上這把良快刀,粗糙的手指撫摸着冰涼的斷刀,緩緩說道:“想要打造出‘暴風雨’這樣的好刀,光靠笨力氣,光靠能吃苦,可沒有用,造出來的,也是笨刀,死刀,不入流的。如若不然,那滿大海的刀子,良快刀豈止有五十工,大快刀又豈止有二十一工?”
她腳邊的嵐伏跪得更低,慚愧不敢擡頭。
“無上大快刀呢?”
振子聞言,看向說話的費德。費德問道,“無上大快刀十二工,您剛剛說如果誰都能打造好刀,天下間就不知有幾多良快刀,幾多大快刀了,可卻沒有提無上大快刀。”
“無上大快刀不是造出來的,而是養出來的。”
振子撫摸着手中斷刀的斷裂處,悠然說道,“刀子再好,也不過是一把工具,你瞧,這把良快刀,論品質,論地位,區區最弱之東海,哪裡有能將它打碎的高手?可它還不是斷了?
“無上的不是刀,而是使刀的人。
“對無上高手而言,草木竹石,只要拿在手中,什麼不可作刀?
“而對半吊子的劍士來說,良快刀也好,大快刀也罷,也不過就是塊鋒利一點,耐用一些的鐵,沒多大區別。”
噹啷,老人將斷刀擲在地上,俯視着磕頭的兒子,聲音中第一次透出厲色,斥道:“一塊鐵而已,斷了就斷了,大不了回爐重鑄,這有什麼好來磕頭請罪的?
“寺病死了,你自己這把刀,你這個人也跟着斷了,這纔是你的問題。混賬東西!
“你只有妻子嗎?你忘了你還有兒子,你忘了你還有老母?!
“別忘了你姓霜月!好一個霜月,好一個經不起挫折的霜月!寺要是還活着,也得被你這不成器的東西氣死。你以爲你這樣是愛她,是在悼念你的亡妻?”
振子老眼泛紅,破口大罵,“怎麼,倘若死在病榻上的是你自己,你在九幽黃泉之下,
非得看她也像你這樣拋子棄家,去大海上醉生夢死,才欣慰了,才快活了,才覺得她是愛你,是在爲你傷心?糊塗!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自私的東西?!”
老人家罵得酣暢淋漓,最後長嘆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想來也是報應……”
她一甩手,對仍跪着的嵐不容置疑道:“自己的刀子壞了,就自己重鑄回來。從明天起,隨我學鍛刀吧,造不出像樣的刀子來,就別出門了。”
“是,母親。”嵐重重頓首。
“別跪着了。我屋子裡有傷藥,聞聞你這斷手,都要臭了!那兩塊寒霜鐵不要動,你現在的本事,沒資格碰那樣好的鐵料,給我從最基礎的開始練起。”
“是,母親……”
在振子精神十足的喝罵中,嵐灰頭土臉地被攆進了屋子,去給斷臂換藥了。
“唉,真是讓你們幾個孩子見笑了。”
振子回過頭來,臉上恢復和藹平靜的神色,對費德幾人柔聲說道,“難得來客人,來,奶奶好好招待招待你們。”
“您哪裡的話,是我們打擾了纔對。”艾斯畢恭畢敬地鞠躬,似乎因爲振子方纔教訓嵐的一番話,十分地敬佩她。
不過在費德看來,艾斯可能是對天下所有的母親都自動好感度+10。
艾斯的生母爲了躲避世界政府的搜捕,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懷孕後足足忍耐了20個月纔將艾斯生下,也因此難產而亡。艾斯這輩子最敬重的就是他母親。
費德老實道:“見笑倒是沒有,就是對鍛刀之類的事情,有一些好奇。”
“哦?”
“我聽說世上有所謂的妖刀,說得好像刀子有自我意識一樣,這是真的假的?”
原時空索隆在羅格鎮買的三代鬼徹,就經常被索隆稱作“壞孩子”,後來在和之國拿到的御田的舊刀閻魔,更是幾次三番地掠奪索隆的霸氣,就跟自帶吸星大法似的,還專吸主人,甚至冒出個手持鐮刀的死神的形象,一副不止吸霸氣,還要索命的架勢……
振子一邊領着他們進入屋子,泡了些茶水,端上一些點心。
對費德的這個問題,她想了想,忽然道:“我也曾經在海上游歷過幾年,那時候聽水手們講過一種傳說,說是與船員們朝夕相處,被好好珍惜的船,會孕育出一種精靈。”
“船精靈!”古伊娜高興地舉手,“我聽過這個故事。”
“對,船的精靈。”振子喝了口茶,笑道,“這個精靈會在風暴中指引航行的方向,幫助船員渡過各種難關,甚至還會幫着修補船身,因爲想與船員夥伴們一起走得更遠。”
艾斯嗯嗯點頭,喝了口茶,問道:“什麼意思?”
“好的刀子,也有精靈。”索隆喃喃道,“刀靈。原來如此,所謂的妖刀,就是性格惡劣的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