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被迫和日本簽訂條約的消息傳來,陳際帆感到有些惋惜。
“得了頭,日本人又不傻,北進除了得到一塊冰天雪地,啥都沒有,小日本這回見好就收,自己得了利,又達到了幫忙的目的,我看最終他們還是會南進的。”
“不用看了,咱們啓程,太平洋戰爭爆發,咱們得幫幫蔣介石,英國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至於美國人你不踢他兩腳,他就不明白事。”
“報告!”一個衛兵進來敬禮:“軍團長、參謀長,發展委員會馬寅初教授求見!”
馬寅初?好熟悉的名字。陳際帆立刻想到,這應該是民國的名人,不知他火急火燎的有啥事。
“頭,這個馬教授大有來頭,聽說以前還是北京大學校長,是個經濟學家。對了,說他還給毛主席提出計劃生育政策什麼的。”
我說嘛,名人啊。
馬寅初進來以後沒有什麼拘束,直接問道:“哪位是陳際帆將軍?”
一個身穿黑色中山裝,臉略寬胖的平頭中年人站在門口,陳際帆和胡云峰兩人趕忙起身。
“我就是陳際帆,這是部隊的參謀長,叫胡云峰,前輩有什麼指教?”
“找的就是你。”馬寅初自顧自找了位置坐下,“聽說蔣委員長要陳將軍幾個去重慶?有這回事嗎?”
陳際帆對這位馬教授的態度一點也沒感到什麼不爽,陳際帆不是一個權力慾很強的人,他沒什麼愛好,歷史知識比不過胡云峰,槍械什麼的不如羅漢和文川浩,特工密碼這種高層次玩意兒沒有高煥捷在行,可是他依然是這六個人的頭。因爲他專注于軍人這一行,他對現代軍事技術和古老的兵法都很有研究。用戰友的話說,咱們頭穿越回古代,那也是一代名將。
他們雖然手握雄兵,壓根沒想過這是他們的財產,而是責任!對國家、對軍隊的責任!陳際帆現在才知道,中國知識分子原來真的很令人敬佩,在他看來,這些前輩才真正稱得上是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
“馬教授有什麼就直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做!”陳際帆使眼色讓胡云峰去倒茶。
“這件事你可能做不到,可是你還非做不可!”馬教授很急。
“請說具體點。”
“兩位將軍,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上馬能夠殺敵,下馬還能治國,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們是很佩服的,可是陳將軍,這件事萬分緊急,無論如何得先處理了再走!”
原來,馬寅初之所以趕着來找陳際帆他們,是因爲短短兩個月,安徽這個戰火中的特區物價就上漲了三倍多,而且還在繼續漲,馬寅初這些經濟學家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們空有一身勁就是使不上,於是他乾脆來找陳際帆表個態。
“物價上漲?不太可能吧。”陳際帆覺得特區的物產還是可以的,別的不說,光是糧食就不少。
“根源在重慶,”馬寅初說,“由於戰火,國統區的生產近乎停頓,國外援助杯水車薪,加上投機倒把,囤積居奇,現在的法幣已經沒什麼信用了。陳將軍,據我所知,部隊軍餉是用法幣支付的,要是幾位前腳一走,士兵們因爲軍餉買不了東西,還不鬧出事來?”
馬寅初看起來是個演說高手,一上來就先講軍隊,以引起陳際帆的重視。在他心目中,在這些軍人眼裡,軍隊應該是第一位的。
“照這種說法,特區的百姓辛苦一年,還買不找什麼東西?爲什麼會這樣?”
“物資匱乏只是起因,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國民政府,”馬寅初一語道破,“國民政府治國無能,財政部,金融界的官僚只顧自己發財,國難當頭不思改善經濟以支撐抗戰,反而變本加厲地增發鈔票,在重慶不值錢的鈔票,到安徽卻能喚回大量實用物資,物價不上漲真是沒天理了。”
明白了。陳際帆和胡云峰雖是軍人,可也是來自後世嗎,這點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可是他們束手無策,總不能限制交易吧,再說限制得了嗎?限制的結果,重慶的物價會繼續飛漲,而安徽將會成爲腐敗的溫牀。
“先生,您是不是說法幣現在的信用完了。可我們怎麼辦?限制商品貿易不是長久之計,安徽雖是特區,可也是國民政府的一份子啊。”
馬寅初心裡很吃驚,這些軍人看來悟性很高。明白事理就好,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我們應該自己發行貨幣。”馬寅初淡淡地說。
“發鈔票?”這簡直就是一記悶雷,要知道以前當普通人的時候,印鈔票幾乎是每個人心裡的一種幻想,現在有人居然想自己請示發鈔票,這個彎子實在轉得有點大。
“現在的重慶政府在經濟上就是一艘已經快要沉沒的大船,我們只有斬斷和他的聯繫才能生存,否則遲早會被拖下水。”
“斬斷聯繫?先生,談何容易啊,我們上岸了,那邊的百姓算是徹底沒戲了,人民一旦絕望,國家還怎麼抗戰?”
馬寅初越來越佩服這兩人,到現在爲止,他們的談話都是憂國憂民,沒有半分爲自己着想。“糊塗啊,就算是要救人,也得先理順身上的繩索,只有這邊安全了,才談得上救人啊,不然一塊崩潰。”
馬寅初接着對兩個人講起發行貨幣在技術上的可行性,說戰爭期間安徽可以用自己出產的糧食、煤炭等物資作爲信用,這時候這些物資的信用一點也不比黃金差,再說,特區並不缺乏黃金儲備,很多大宗交易都是用黃金銀元結算的。由於安徽物資生產充足,貨幣會很快被全國接受。這樣可以在局部上挽救國家面臨崩潰的經濟,也算是爲全國抗戰做貢獻了。
“可是發行貨幣,那不是等於和國民政府對着幹嗎?我們馬上就要去重慶,恐怕人還沒到重慶,老蔣就翻臉了。和老蔣翻臉對抗戰大局半分錢好處。”
馬寅初聽到胡云峰一口一個“老蔣”,心裡有些好笑,不過貨幣的發行是一定要進行的,來之前他已經和方顯廷等人商議過,大家都認爲貨幣發行迫在眉睫,否則新生的安徽很可能被徹底拖垮。
方顯廷是這個年代有名的經濟學家,本來他受美國人邀請準備赴美研究,可是安徽這片火熱的土地吸引了他,方顯廷曾認爲在中國實現工業化,必須關注農民問題,可馬寅初告訴他,在安徽,有人已經致力於解決農民問題,而且幹得不錯的時候,這位幼年家貧如洗的博士毅然辭去重慶經濟研究所的工作,和很多學者一道來安徽創辦綜合性大學。
發行貨幣的提議就是他首先提出來的,之前方顯廷還給自己在中央銀行的朋友們寫了信,從私人關係上得到了他們的理解。聽說陳際帆等人要去重慶,這才請馬寅初跑一趟。
“馬先生,經濟方面的是我們不大懂,如果真的對民生、對抗戰有利,那就要做,出了事情我這個當兵的給你們擔着。只是……”
“只是什麼?”馬寅初一頭霧水。
“這麼大的事應該由特區議會決定,我個人沒有任何權利決定什麼,馬先生,我只是軍隊的指揮者,安徽不是我的私人財產。”陳際帆的本意是想說,這樣的大事不應該有我一個人決定,可在馬寅初看來,這是陳際帆想推脫責任。
“陳將軍要去面見蔣委員長,說不定還會授勳,這種小事自然是不肯表態的。可是陳將軍不要忘了,安徽雖說實行了民主,軍隊仍然掌握在您的手中,沒有您的表態,這種事情誰敢做?”
胡云峰忍不住了,“馬先生,我們對您很敬重,可是你們這些知識分子真是的,沒有民主的時候吧,天天叫嚷,給你們創造了環境吧,你們又患得患失,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我們軍人打仗講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有戰機,就應該當機立斷。”
“好了,”陳際帆制止了胡云峰,他能理解這些知識分子,“馬先生,這個命令我來簽署,爲了安徽,更爲了全國,我們就當一回罪人又如何?”
馬寅初臉色微變,恭敬地鞠了一躬,雙手遞上一份文件後說道:“胡參謀長說的話,乃是對我等知識分子最好的鞭策,回去後我一定要把這句話寫在牆上,日日勉勵自己。陳將軍等爲國家民族所做的一切,不光我們這一代人會記住,歷史也會有所評價的。”
陳際帆現在可不管這麼多,他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以後,鄭重地對馬寅初說:“先生是學界泰斗,應當明白,我中華之強盛一是必須富國強兵,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人民要活得有尊嚴,不光要有溫飽,而且還能維護自己的權利。安徽的民主嘗試並不是做樣子,就像是作戰一樣,是一種嘗試,一種值得的嘗試,請先生和學者們相信,中國會有這麼一天的。我們確實要去重慶,但絕不是爲了蔣委員長那一塊勳章。中國的強大,便是我輩軍人最閃亮的勳章!”
“陳將軍的話,鄙人謹記,請諸位將軍放心,我們會努力改善安徽的行政民生。路途遙遠,注意安全!告辭!”
馬寅初走後,胡云峰問陳際帆,“這個文件一簽,就等於對國民政府說‘不’了,我們去重慶這一趟怎麼辦?”
“瞧你膽小得,老蔣吃不了咱們,小日本在蘇聯那裡得到了甜頭,恐怕對美戰爭會更加生猛,只要太平洋戰爭一爆發,咱們就安全了。歷史上中國第一次遠征緬甸註定就是要失敗的,盟軍各懷鬼胎,指揮體系紊亂,後勤供給不暢,部隊缺乏叢林作戰的一切準備,這要是不敗就沒天理了。咱們這一去,短的話個把月,要是緬甸戰場告急,說不得要幫幫場子。”
“頭,英國佬本就不是東西,可老蔣卻貪人家的飛機軍艦,結果被耍了吧。要去緬甸可以,事先說明,咱們不聽任何人指揮,包括老朋友史迪威。到了緬甸,咱們讓趙俊下去,提前建立自己的情報系統,對了,把林旭文這個團也帶上,叢林作戰,他們熟悉一些。”
“出征部隊已經上報了,這樣,利用這幾天時間多做點準備工作,尤其是參謀部,決不能有任何閃失,林旭文團調出來作爲咱們的警衛團,讓邱瑞荃重新補充新兵,對了,邱瑞荃擔任軍團副參謀長怎麼樣?”
“可是可以,只是他沒做過。”
“他在各旅長中聲望和人緣都不錯,能文能武,對安徽有感情,讓他兼任副參謀長我們放心。”
“最後一件事,我們都走了,鬼子來了怎麼辦?”胡云峰有些擔憂。
“有宋關虎在,一兩個鬼子師團還是能對付的,十萬人難道是泥捏的?再說鬼子短時間還來不了,如果歷史沒變化太多,這回鬼子海陸軍主力應該在南邊,準備進攻東南亞。老宋自保當無問題,只是告訴老宋,新兵的訓練一點不能放鬆,緬甸不會打多久,我們最遲在半年後回來。”
趙俊聽說部隊要開拔,把自己全部家當都帶來了,634名精幹的小夥子,都是從野戰部隊裡經過嚴酷淘汰下來的。這支曾經創造過輝煌的戰績的部隊,這支被國內外軍事專家所矚目的部隊,如今又要開赴新的戰場,在異國他鄉再立新功。
“先別得意,”陳際帆對趙俊說,“你們此行比較秘密,尤其是到了昆明後,部隊必須低調,然後伺機進入緬甸境內,繞過英國人。戰爭爆發後,你們要留在緬甸偵察日軍動向,不斷騷擾日軍,爲中國軍隊正面作戰創造條件。”
趙俊一聽,心裡拔涼拔涼的。“頭,這活可不好乾啊。”
“廢話,好乾的活用得着特種部隊嗎?”
“只有一個問題。”趙俊很乾脆。
“我們600多人進入緬甸,補給是不用想了,能不能打英國佬的主意?”
“記住,生存是第一的,對日本人,殺光!搶光!燒光!對英國人,搶光!偷光!對緬甸人,特別是對緬甸人,一定要小心,這中間有親日的,也有親中的。萬不得已還是找華僑比較可靠。”
“親日的緬甸人咋辦?”
“這個問題我不回答,自己看着辦!”
“部隊交給徐揚,秘密取道昆明,去找38師孫立人將軍,我會給他寫一封信,請他安排部隊。你和文川浩留下,老蔣要見咱們。”
軍團長他們要去重慶的消息終於還是無法保密,整個安徽軍事特區傳得沸沸揚揚,陳際帆只好出面闢謠,說去重慶是軍務需要,很快就會回來,安徽十幾萬部隊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迎擊來犯日軍。請大家安心等等。
其實陳際帆已經將特種部隊秘密派出,對沿途五戰區和一戰區宣稱是部隊調動,並且出示了證件,證件上寫明的是:國民革命軍“神鷹”軍團司令部衛戍部隊。
一切準備就緒以後,七人開始交接工作,向淮南集中。大夥去看望了在重病中的蘇霓虹,向在旁邊陪伴的蘇靖威交待了幾句後,回到司令部,開始了啓程前的最後準備。
“羅漢,你發現沒,人蘇小姐看咱頭的眼神,好像不對勁啊。”趙俊又開始八卦了。
“有啥不對勁的,美女愛英雄知道不?”羅玉剛一口東北腔。
“拉倒吧,還美女,你沒見她好的時候,整個一母……”
“小聲點,想死啊!”
陳際帆對蘇霓虹沒什麼太多感覺,在前世他是結婚了的,已經有了孩子,來的這裡以後他知道,和家人已經算是永別了,如果說有點念想,那就是氣質長相都有點像自己媳婦的何春香。
“重慶魚龍混雜,咱們的安全得靠自己保證,所以該帶的傢伙還得帶,配槍嘛就用柯爾特1911,92式留下來,再給我那個老鄉加兄長帶點子彈。對了帶上幾柄日本將佐軍刀,到了重慶還得靠這幾把破刀拉關係。”陳際帆似乎沒聽見他倆說話。
“錢也要帶夠,到重慶我們去看望一下張自忠將軍的母親。”
“帶上電臺,突擊步槍。”
文川浩帶了兩支槍,一支是他的心愛之物,88式狙擊步槍,另一支是戰場上經常用到的,毛瑟K98,老鍾則將他的通用機槍收好。
七個人默默地在房間裡收拾東西,捆上各自的揹包,這情形就像當初他們出發去緬甸執行任務一樣。
現在七個人在這個時代的軍銜最低也是上校了,可是他們不約而同都穿上了當初自己的軍裝,從鋼盔到迷彩再到腳下的黑色短靴和手上的手套。
高煥捷忽然想到什麼,他提高聲調說道:“咱們的行蹤是鬼子間諜重點偵知的內容,爲了安全起見,頭,我建議還是跟大部隊走。”
高煥捷說的跟大部隊是指林旭文的十八團,現在臨時改稱警衛團。此外還有到昆明接收裝備的獨立機械化步兵師。
“不行!”陳際帆一口否定,“咱們跟着大部隊,咱們看起來安全了,可是大部隊要遭殃,鬼子一旦知道我們在部隊裡,飛機肯定會一路護送,到時候這兩支部隊不用說都是傷亡慘重。我的意思是,老規矩!”
陳際帆一說老規矩,大夥馬上興奮起來,原來頭的意思是七個人秘密出發。行走千里到達重慶,這也太刺激了吧。
“我們七人待大部隊走後,先呆上一段時間,沒事換着露露面,我就不露面了。鬼子會以爲我已經走了,而你們中有些人還在。帶鬼子鬆懈下來,咱們在晚上悄然離開,神不知鬼不覺,讓小鬼子的間諜找不到機會。”
“頭考慮的很周到,就這麼定了,除了頭以外,每人亮相一天。一星期後出發!”胡玉峰命令。
一星期很快就過去,小鬼子沒了耐心,可是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1941年12月8日,日本海軍六艘航空母艦組成的編隊向夏威夷羣島發起突然襲擊。
不過,由於以前陳際帆在不同場合描述過這一“故事”,加上中美情報部門在戰前發現的蛛絲馬跡,美國海軍還是做了準備。可是他們的準備竟然是將所有主力戰艦全部調到外海進行防禦。結果,日軍首輪掛彈飛機吃了虧以後,兇猛的日軍零式飛機很快在珍珠港以東洋麪上與美國飛機展開殊死搏鬥。
缺乏戰爭準備的美軍飛行員根本不是日軍飛機的對手,很快被打得狼狽不堪,戰鬥機對制空權的保護一旦喪失,美軍這些巨大的戰列艦就暴露無疑了,結果日軍飛機向美軍主力艦隊發起一撥又一撥的攻擊。
日本把艦載機的力量用到了爐火純青,而沒有航跡的新型魚雷則成了美軍艦艇的噩夢,戰鬥打了一天,美軍損失依舊慘重,“列剋星敦”號航母重傷,“企業”號輕傷,八艘戰列艦沉沒了5艘,有兩艘失去動力,而日本海軍則沒有歷史上幸運,聯合艦隊旗艦被美軍岸基飛機瘋狂轟炸,幾近癱瘓,其餘戰艦不同程度受傷,“蒼龍”號航母被美軍炸中艦橋,艦長當場陣亡。另有一艘驅逐艦沉沒。飛機方面,雙方戰損爲日本162架,美軍273架。
海戰一直持續到下午,日軍見偷襲未能得逞,有些心虛,在瓦胡島機場上空胡亂扔下些炸彈後倉皇撤離。
12月8日下午,美國對日宣戰。同日,英國及英聯邦成員國對日宣戰,第二天中國對日宣戰,中國同時對三個軸心國宣戰,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火燃到了太平洋。
廣播裡的消息讓陳際帆鬆了一口氣,上帝很眷顧他,這次又說中了!
第二天,也就是蔣公從1931年到1941年近十年的時間才宣戰的日子。陳際帆帶着隊友悄然離開淮南,乘車向西秘密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