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的槍聲持續了一會,零星的槍聲時斷時續,萬分心焦的凌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懷疑鈴木善信發現父親被槍殺,帶着鬼子回來報復了。
等他想到如果是這樣,英子都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想叫住她已經來不及了,遠遠地看到她走進了鎮子,而凌風背部的傷痛越來越劇烈,根本就無法在獨自行動。
整整一個上午過去了,也不見英子回來,凌風幾次想潛回鎮子,終因行動不便而作罷。
一個下午又在極度的焦慮和不安中消失了,凌風的精神幾乎崩潰,除了鎮子上的人不知死活外,他估計英子一定被鈴木善信抓住,不是憤怒之下一槍斃命,就是被拳打腳踢嚴刑拷問。
直到月亮爬上山頂的時候,凌風才發現一條黑影朝山洞走來,從體形上看很象是英子,但他還是做好了準備,把僅有的四顆子彈壓上膛,隨時準備與來犯之敵拼命。
黑影開始爬上山坡的時候,凌風才肯定來人是英子,而且後面沒有其他人跟着,等她走到洞口,凌風迫不及待地從地上站起。
“怎麼回事,是不是鎮上出事了?”
“沒有。”英子閃爍其詞地說道。
“那你怎麼現在纔回來?”
英子打開布包說道:“我替你燉了一碗雞湯。”
“胡說!”凌風看出英子在撒謊,揮手“咣噹”一聲把雞湯打翻在地:“一定是你丈夫帶着鬼子進鎮報復,上午的那陣槍聲,就是對鎮上老百姓進行屠殺!”
“沒......有,真的不是......”英子明顯底氣不足。
如果情況真是這樣,凌風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作爲一名中國軍人,居然爲了一個日本女人,讓全鎮的老百姓受到牽連,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原諒自己的。
看到英子不肯說實話,他一手拿着槍,一手把英子撥向背朝自己,再往她身上一趴:“揹我進鎮子!”
“啊?”英子說道:“我......怎麼背的動你?”
“你到底背不背?”
“我......”
憤怒至極的凌風一手把她撥到一邊摔倒在地,竟然咬緊牙關準備朝洞外走去。
“凌君,你不能去!”英子起身跪在地上,雙手抱住他的大腿,失聲哭道:“對不起,是......皇軍進了鎮子。”
凌風聽後眼睛一黑,險些一頭栽倒。
他強忍了一會,突然睜開一雙充滿血絲的大眼,怒斥道:“是不是鈴木善信那個狗雜種回來了?”
“不是,不是......”英子哭道:“不是他。”
“那是怎麼回事?”
“我們離開鎮上後,一大隊皇軍闖了進來,他......他們見人就......那個......”
“哪個?”凌風大聲喝問道。
英子放聲痛哭起來:“鎮上的人,都讓他們給殺了......嗚——”
“滾開!”
怒火攻心的凌風揚起一腳,把英子踢到一邊,他猛地轉身準備衝出洞口,一種傷筋動骨的劇痛從背部傳來,凌風一個踉蹌,腳下一滑,整個人滾到了洞底。
“凌君,凌君......”
摔在一邊的英子,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即滾到洞底,伸手摸到凌風,把他摟在懷裡,大聲哭道:“凌君,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離開,也許就能保全他們。嗚......”
英子只是假裝愧疚,乞求得到凌風的諒解,其實她很明白,即使沒有跟着凌風出來,她也救不了鎮子上的人。
原來這個四面環山的小鎮子,早就被日軍看到,同時報到日寇派遣軍司令部,因爲派遣軍司令部給航空隊下達過命令,最好在上海以西的丘陵地帶,爲臭名昭著的1644部隊選個地址。
當日寇推進到南京市郊的時候,派遣軍司令部就派出一支秘密中隊趕到鎮上,爲了對外保密,他們的任務就是一個不留地殺光鎮上的人,再把小鎮設爲1644部隊的秘密基地。
所謂的1644部隊,其實與臭名昭著的關東軍731部隊一樣,是一支令人髮指的日寇細菌部隊,一直不斷地從事細菌戰的研究,和慘絕人寰的活體細菌試驗,以迫使國民政府儘快投降。
英子開始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等她回到鎮子上的時候,才發現鬼子已經殺光了鎮上所有的人,因爲該部隊的保密程度,當英子出現,並表明自己是日僑的時候,鬼子帶隊的中隊長,甚至準備連她也要滅口。
英子只得亮明自己是特高課間諜的身份,同時在那個中隊長的要求下,用他們的電臺與日本總領事館取得了聯繫。
在身份得到巖井英一的證明後,中隊長才釋放了英子,英子又向巖井英一謊稱,自己發展了凌風爲間諜,準備隨其一起到中國軍隊後方收集情報,務必請這個中隊的鬼子,至少在今夜不要到後面搜山,同時保證鎮上留下的人都已經被殺,絕對沒有活口離開。
在巖井英一的命令下,中隊長答應明早之前不去搜山,以便給英子和凌風的撤退留出時間。
英子又把小鎮周邊的情況,詳細地給中隊長進行了介紹,因此耽擱了回洞的時間,之後又燉了一碗雞湯,直到天黑纔回到洞中。
英子也不知道那個中隊的鬼子,是在爲1644部隊選址,還以爲是哪個師團的師團部被設置在那裡。
英子摟着凌風哭了半天,趁着洞口透進的月光,忽然發現他早就睜開了眼睛,只是躺在自己的懷裡一聲不吭。
有心殺敵無力迴天的凌風,目光呆滯地躺在英子的懷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上午“突突”的槍聲,讓他很容易就能在大腦裡無辜百姓血肉橫飛的慘狀。
而最爲一名中國軍人,甚至自幼習武的他,現在居然連站立起來都十分困難,又何談替老百姓殺敵報仇?
“凌君,凌君,你怎麼了,別嚇我呀!”英子哭道:“你要是憤怒,就把心中的仇恨發泄到我身上吧!別這樣,我怕。嗚......”
英子一半是在演戲,一半也是真情流露,因爲留在鎮子上的人們不僅善良,而且與他們一家一直相處不錯,甚至淞滬會戰爆發之初,縣裡派人來鎮上,準備以間諜罪將他們一家三口帶走,是鎮子上的人證明他們是規矩本份的日醫,才使得他們倖免於難。
而那些曾經保護過他們的人,現在卻個個橫屍街頭,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憨厚的笑容,英子心裡確實十分難受。
凌風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對英子說道:“把我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