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第一個反應就是情況不妙,正常情況下,跟蹤者跟丟目標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被跟蹤者發現了跟蹤者。本來就沒有什麼行人的小巷,忽然變得更加陰森起來。
凌風準備朝原路返回,在他看來,目標就是跟掉了也無所謂,商志剛總歸是跑不掉的。他剛剛一轉身,忽然又聽到身後傳來“吱呀”一聲木門開啓的聲音。
凌風立即閃身靠在一閃緊閉的門前,微微探着腦袋朝前觀察着,沒想到他靠着的那扇門,悄無聲息地從外朝裡打開,一個剛剛從旅社裡出來的農民模樣的人,揮起一根扁擔朝他後腦勺拍去。
“噗”地一聲,凌風兩眼一黑,整個人癱倒在地。
凌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雙手被捆綁在身後,雙膝被兩個農民用腳踩着跪在地上。睜開眼睛一看,這是一間普通的房子,大約二十餘平方,房內擺着一張四方的木桌子,一邊靠着牆,另外三邊各放着一條長板凳。
除了身後的兩個農民外,桌子的左邊坐着一個年紀較大一點的農民,大約四十來歲,右邊正坐着那個農村婦女。
取下頭巾的她,看上去年輕多了,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瓜子臉,柳葉眉,大眼睛,長的倒也有幾分俊俏,只是皮膚黝黑粗糙,與安慶城裡的女人有着本質的區別,更不用去和英子、龍豔麗去比了。
土氣歸土氣,但在凌風看來,她眉宇之間的那股殺氣,卻是在女人的臉上難得一見的。
“說,爲什麼要跟着我們?”三個男人沒說話,開口的卻是那個女人。
凌風雙手試了一下,發現他們綁人非常專業,兩隻手臂與身體之間,居然沒有一點空隙,對於象他這樣習過武的人來說,哪怕有一絲空隙,都意味着他有機可乘。
可惜這幾個人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我跟着你們了嗎?”凌風只有裝傻,心裡琢磨着應該如何才能套出這些人的真實身份。
坐在左邊的那個中年農民,二話沒說,站起身來走過去,一把揪住凌風的頭髮往後一推,等他揚起脖子後,掄起一張粗糙的手掌,“噼裡啪啦”地左右開口,連煽了他七、八個耳光。
“兔崽子,你到底說不說實話?”
凌風冷聲道:“沒什麼好說的,你們又不是什麼富豪商賈,我好好的跟着你們幹什麼?”
那女的從放在桌子上的提籃中,掏出駁殼槍往桌子上一拍:“少廢話,我黨的政策你應該清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凌風一聽腦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什麼叫“我黨”?你是哪個黨呀?國民黨可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一條,難道他們是......
“你們要我坦白什麼?”
“隊長,別跟他廢話,這些軍統的狗特務就是賤骨頭,不打不老實!”中年農民“噼裡啪啦”又煽了凌風幾個耳光。
“老李,”那個女人喊住中年農民,怒斥着凌風:“哼,你以爲我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凌風,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十二師新編獨立團的上尉連長,沒錯吧?”
對於她能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凌風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爲他們既然在旅社跟商志剛接頭,那麼商志剛還能有什麼不能告訴他們的?
對於凌風來說,這些人是特科或者軍統都無所謂,怕就怕他們是漢奸日特。
不過他轉而又想,剛纔自己無奈之中放走了兩個日特,就算他們是日特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是的,我的身份商志剛比誰都清楚,你們沒必要這麼廢話,直接讓他來不就得了?”
裡屋的門簾子忽然被掀了起來,商志剛居然從裡面走了出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點上,吐了個菸圈後,笑道:“凌上尉,真是有緣,我們又見面了?”
“是呀,安慶城太小。”
“爲什麼要跟蹤我呢?”
“跟什麼蹤呀,只是偶遇而已。”
商志剛走到凌風的面前,那個中年農民立即起身讓開,商志剛面無表情地問道:“說吧,茅處長是怎麼發現我真實的身份的,他交給你具體的任務是什麼?”
“你自己是幹什麼的還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茅處長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你和諶樵林都希望我死,所以茅處長懷疑你們都是日本特務!”
凌風本來的目的,只是爲了跟蹤諶樵林,意外地發現商志剛有些可疑後,才轉而跟蹤他,茅處長對此一無所知。凌風之所以要提到茅處長,言下之意就是警告商志剛:你別想着要殺人滅口,我死了,茅處長一定會找到你的。
商志剛與那個女人和中年農民對視了一眼,似乎顯得十分意外,他轉而又問凌風:“你是說,茅處長懷疑我是日本特務?”
看着他們那副愕然的表情,凌風覺得他們不象是日特,但應該也不會是軍統的便衣隊,否則沒有必要鬼鬼祟祟。難道他們是......
“是呀,”凌風不敢貿然下判斷,他希望聽到他們親口說出真實的身份來:“剛纔在街上就出現了兩個日特,難道和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放屁!”中年農民衝到凌風面前,擡腳猛踹了他兩腳:“我們是新四軍領導的安慶太湖游擊隊的。”
凌風被他踹的咳嗽了幾聲。
中年農民就是不說,他也猜到了,不過凌風還是質疑道:“不會吧,現在國共合作時期,你們要是新四軍的游擊隊,又是在楊總司令的轄區內,用得着這麼鬼鬼祟祟嗎?”
“你纔是鬼鬼祟祟的狗特務呢!”說着,中年農民掄起拳頭準備再次揍他,卻被商志剛制止。
這個中年農民不是別人,正是安慶太湖游擊隊的副隊長李虎,而那個女的卻是隊長賈秀麗。
商志剛盯着凌風看了一會,接着問道:“你的意思是,茅處長這次從武漢感到安慶來,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對付日本鬼子?”
凌風冷冷一笑:“廢話,不對付日本鬼子,難道你以爲茅處長讓我對付楊森嗎?”
商志剛又問道:“茅處長讓你監視我,僅僅是因爲在審訊室的事嗎?”
“是的,不僅僅是你,就連諶樵林也被他懷疑上了。”凌風說道:“你們處心積慮地想置我於死地,在不懷疑你們是共產黨的前提下,剩下的,你們不是日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