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父皇的這一決定,他倒是沒什麼牴觸,劉兄乃是老祖宗指定的拯救大明的英雄,而且一直以來的作爲也確實沒得挑剔。
而父皇還言親情乃是劉兄最大的軟肋,他還依仗劉鴻漸與其一起中興大明,一向聽話的朱慈烺對於崇禎的遺命並沒感覺有什麼不適合。
劉鴻漸則是一臉懵逼,這是要訂娃娃親的節奏?
還是說你小朱也破祖制破上癮了?
身爲異姓王爵迎娶當朝公主已經違制,但這畢竟是崇禎大叔定下的,朝臣畏懼先帝而不敢言,可你小朱這是要繼續發揚乃父之風嗎?
哦,又是遺言,大叔你臨終前到底留下多少遺言呀!
“皇上這是要立和坪爲儲君嗎?”劉鴻漸沒同意也沒反對,而是問出了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
國本問題向來是個比較忌諱的話題,朝臣們即便心裡有人選也不敢隨意亂講,無他,信任問題,皇帝是不喜歡臣子玩站隊結黨的把戲的。
但劉鴻漸要說,這事兒他不說就沒人敢說,他之所以敢說,也是因爲信任問題。
“和坪乃是朕之長子,劉兄以爲如何?”朱慈烺心裡也是隻有這個念頭,但他也知道如此行事有些唐突還不合規矩,是以也沒敢明說,反而是想問問劉鴻漸的意見。
父皇的意思倘若朱家取劉兄之女,是要爲皇后的,而娶她的必定爲儲君,他如此急切的剛當父親便將他父皇的遺命道出,其實是想徵得劉鴻漸的支持。
只要劉鴻漸支持他立長子爲儲君,那麼他的女兒便是未來的皇后,親上加親,這對天下任何人都是一個誘惑,朱慈烺不認爲有任何臣子可以拒絕這個提議。
“皇上想聽實話嗎?”劉鴻漸也不急也不惱,反而又反問過來。
二人談話第一次如此拐彎抹角,接連好幾句都以疑問結尾,似乎都在琢磨和試探。
朱慈烺想贏得劉鴻漸的支持,這劉鴻漸自然明白,可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當然,劉兄但說無妨。”如此大事,當着先皇的牌位,朱慈烺十分認真。
“關於立嫡還是立長的問題,臣有不同意見。”劉鴻漸也很認真,這關乎傳承幾千年的繼承製度,倘若皇家開此先河,必然對整個大明都產生海嘯般的影響。
須知天下人不論是士大夫還是商賈,傳承祖業皆是按照嫡長尊卑,只要嫡長子不是二傻子,不論老二老三多聰慧多能幹都得靠邊站。
這種觀念是深入人心的,誰若是不遵守祖宗留下的規矩,必然爲人所不恥,背地裡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朱慈烺沒言語只是示意劉鴻漸繼續說,劉鴻漸沉默了片刻,纔將他的想法娓娓道來。
具體說來就是不立嫡也不立長而立賢,同時他也向朱慈烺言明帝國的弊端所在,即如果一個帝國皇帝說一不二無人能忤逆,那麼這個帝國要麼變得更強盛,要麼迅速沒落。
大抵上帝國成立初期的皇帝都是雄才大略的馬上皇帝,譬如太祖皇帝朱元璋,譬如成祖皇帝朱棣。
此二人便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沒人敢跟這二位對着幹,誰不聽話誰死,死在這二位手下的官員都是成千上萬。
但不得不說,大明帝國就是在這兩個狠人手裡強大起來的,無他,鐵血、睿智。
但倘若這個說一不二的皇帝是個昏君、暴君呢?
劉鴻漸解釋完,朱慈烺沉默了。
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之所以敢跟劉鴻漸表明自己的意思,還不是因爲他如今已經不把朝臣太當回事了嗎?
自將天下兵權掌握在手,崇禎也好、朱慈烺也罷,都覺這樣纔是真正的皇帝,而不是先前任何一件小事,全要先聽聽內閣的意見。
只是……劉鴻漸的意見也並非全無道理,父皇與他還好,畢竟有劉兄支持,倘若後世子孫沒那般能力,掌控不住軍隊呢?
亦或是朝臣與武將勾結呢?
“此事不急,皇上可回去好好斟酌一番再作打算。”劉鴻漸也沒逼着朱慈烺做決定。
問題倒是不復雜,倘若想自己說了算,爲了帝國長久之計,就必然要選出個英明的君主,這君主不必是嫡子也不必是長子,唯賢而已。
倘若不立賢,那麼大明的三權分立還是十分有必要的,至少能保證即便出那麼一兩個二傻子昏君皇帝,帝國不至於癱瘓。
“至於先帝之遺命,臣看也再等等吧,待孩子們都長大讓他們自己來選不也挺好的嗎?”見朱慈烺不說話,劉鴻漸又道。
他這算是委婉的拒絕了,並且言語之間也間接表明了他對以後帝國選繼承人的看法。
在凌雪和凌雨剛出生時,他便當着家人面說過,屬於她們的幸福自當她們自己去尋找和決定,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在乎。
愛情這東西,是要有物質基礎的,在物質基礎能保證的情況下,追求幸福是孩子們神聖的權力。
不管孩子們喜歡的是平民家的孩子也好,富人家的孩子也罷,只要她們真的喜歡他都沒意見。
畢竟他給孩子們提供的物質基礎,已經足以領先別人起跑線兩百年。
“慈烺,我知你擔心什麼,你多慮了。”劉鴻漸見朱慈烺又沉默,許久後突然又叫起了許久不曾喊出的稱呼。
這一聲稱呼直接讓朱慈烺感覺到一股暖意、一種力量,兄弟一心,其力斷金。
是啊,以後註定還要面對無數的艱難險阻,但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你是攝政王,朕聽你的。”想通了的朱慈烺對着崇禎的排位磕了個頭,又對着最上頭的朱重八的排位也磕了個頭。
意思很明白,攝政王是父皇定的,又是老祖宗你指定的,既然如此,那朕便聽他的吧。
“什麼攝政王不攝政王的,臣只是提意見,聽與不聽全看皇上自己。”收起思緒,劉鴻漸重又返回自己的角色。
他的位子特殊,朝中之事能少插手便少插手,他可不想乾綱獨斷,朱慈烺也需要歷練,只要不出大的幺蛾子,還是能偷懶便偷懶。
好在目下大明內外太平,待暖和一些,他甚至想計劃着帶老婆孩子四處周遊一番,折騰了兩三年過得盡是聚少離多的日子,劉鴻漸一直覺得心中有愧,這不是他想要的。
二人離了太廟向乾清宮行去,正是到了飯點二人許久沒聚,打算在乾清宮一起用膳。
“哦對了皇上,工部修的新官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