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歐藍掐斷了電話,自己最後半年的高三生活竟然如此**迭起,還一度天真地以爲這段看似完美的初戀可以成爲大學美談呢!當晚她睡得極不安穩,所以確定樓下聽到的哭鬧聲不是幻覺。她從牀上坐起來,沒有開燈,連鞋也沒有穿,躡手躡腳地出了臥室——夜光的卡西歐電子錶上顯示已經凌晨一點半。
“是,歐旌開你最本事,”沈素素的聲音歇斯底里,“你恨不得連我們母女都不要對不對?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些年替你女兒做了多少事!”
要不是房間隔音效果不錯,恐怕鄰居都聽到了,黑暗裡貼在門板上的沈歐藍心裡一驚,連大氣都不敢出,女兒?爸爸的女兒不是自己嗎?
“聲音小一點,藍藍已經睡了,不要吵醒她……”歐旌開的聲音帶着疲憊和無奈。
“你還在乎藍藍?你什麼時候爲藍藍做過半點事?小學轉個學還差點把女兒逼得離家出走!”沈素素聲音哽咽,“我知道,我爸爸走了,你現在可以無法無天了,你眼裡還有誰啊?”
“素素!”歐旌開也提高了聲音,“我從來沒有替蕙蕙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
“蕙蕙,你聽聽,叫得多親切,”沈素素冷笑着,“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替她張羅着他們學校公派出國的事情,不是要給她京都的大學名額嗎?”
“我對她幾乎從來沒有盡過父親的義務……”歐旌開其實不想和妻子糾纏於這個話題,可他沒有辦法。因爲沈素素最近愈發敏感,特別是他當了市長而沈駿賢又去世後,她極容易歇斯底里,完全沒了當初那個高貴的模樣。
“你就算幫了那個丫頭,她會領你的情嗎?你忘了,我可不會忘,她害死了我的兒子!你也別妄想她會忘記你怎麼背叛她母親,如何拋棄她們母女的!”
“你閉嘴!”歐旌開最恨她提及這段往事。
聽着父母的對白,沈歐藍的後背上一陣熱一陣涼,到了這會兒纔有了眉目……她的父親,看着如此完美的父親,剛正不阿,以身作則,從不徇私……竟然是拋妻棄女纔來娶了沈素素,有了她沈歐藍!原因……自然無非是她外公吧……她臉上不知何時有了淚,不知道是因爲自己的失戀還是爲自己可恥的身世。
原來,她沈歐藍的爸爸也是和許波一樣的人,甚至更加卑鄙無恥。
當晚她就病倒了,從來沒有如此來勢兇猛的病過。第二天沈素素髮現她遲遲沒有下樓,上去一看她已經高熱不退,立刻替她請了病假,一連三天都沒有去學校——許波終於相信了劉伊蕊的“電話事件”是真的。他沒想到自己給沈歐藍的影響這麼大,心裡着實難受了一會兒,甚至有點後悔。畢竟她那樣純真無暇的笑容,他也是想呵護的,可他不敢去看望她,那些自主招生名額此刻似乎更重要些,更何況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沈歐藍住了院,掛着水昏昏沉沉,很久沒有生病,臨到高考突然病了這麼一場,把家人都急得要命——偏偏她醒來一句話也不說,沈素素急得只能在一旁抹眼淚。
沈歐藍靠着牀假寐,微睜開眼悲哀地想,生活已經完全磨去了母親的銳氣,她老了,無可挽回,可她還是拋出了那句冷冷的話,“媽媽,你竟然是第三者?”
沈素素正在給她削蘋果,一下子刺了手指一刀,鮮血流了下來,“你,你說什麼,藍藍?”
“真是諷刺。”她的叛逆期徹徹底底降臨,那一刻,她成了魔鬼,用一意孤行的方式折磨着父母。
沈素素無計可施,只能打電話給歐旌開。歐旌開長長地嘆息一聲,妻子在家裡無休止地與他爭吵,怎麼可能瞞得住?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他在沈歐藍的病牀前儘量輕描淡寫地說了自己與聞秋的往事,還有她有一個姐姐的事實,無非想安撫沈歐藍的心情,沒想到適得其反:更落實了他陳世美的形象,沈歐藍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可恥的罪人……她憑什麼可以獲得現在這一切,而那個所謂的姐姐卻從十歲時候起就一個人照顧自己?
如果他愛的是母親,怎麼解釋他的始亂終棄甚至隱瞞了這麼多年?
如果他愛的是前妻,怎麼可以原諒他爲了前途背信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