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聽了水手的話，正疑惑着，卻見船長室中的“伯尼克拉號”船長跑出來，嘴中連聲道：“知道了，知道了。”
李察不由的扭頭看過去，看向這名船長。
他很清楚，對方叫做菲吉斯，大約五十歲，滿臉的絡腮鬍子。
對方航海技術不能說差，但很一般，只是平均水平，根本沒有之前“納魯榮光漁夫號”的摩根船長優秀。
不過對方並不覺得羞恥，並多次很是嚴肅的表示，航海技術再好也沒用，航海這種事情，靠的不是技術，而是運氣和海神的庇佑。因此成天穿在身上的都是一些色彩鮮豔的服飾，希望能得到海神的注視，並且戴着大量的佩飾，都是供奉海神用的貝殼、圓環、藍色石頭。
在對方的影響下，整個船上的水手都有些神神叨叨的，平時說話不出三句必定談及海神，好像不這樣就是對海神的不尊重。而在遇到什麼大事的時候，比如出航、回港更是進行規模盛大的祭祀，向着海水中投入大量祭品。
他對這種事情，雖然稱不上反感，但也絕對不會感到親切，因此一直和對方保持一定距離，像是一個旁觀者看待對方帶領水手們做各種事情。而對方對他這個無信者多次勸說無果後，也放棄了傳教，任憑他“特立獨行”，畢竟他交了足夠多的搭船費用。
站在甲板上的李察，看着正跑出來的船長菲吉斯，本來對於這次的突發事情不想過問，但看到對方的一些表現後，又生出幾分好奇。
就看到船長菲吉斯一邊跑出來，一邊快速的把每天穿在身上的、色彩鮮豔的衣服脫掉，換上一件深黃色的衣服，並把脖子上衆多的佩飾摘下了，掛上了另一種深紅色的吊墜。
做完這些，菲吉斯大聲招呼水手在甲板上聚集，同時大喊着催促：“慕斯、匹克你快點把祭品搬出來，等一會晚了，海神艾亞可要降罪於你兩個。
“是，船長，來了來了。”在菲吉斯的喊聲中，兩個水手擡着一張桌子快速走出來，桌面上面堆滿了祭品，都是水手們平日裡根本吃不到的美味食物：烤雞、烤鴨、烤海鳥、生魚片、並不是很新鮮的水果、烈酒……
水手們看了，忍不住的咽口水，菲吉斯聽到口水聲，一眼瞪過去吼道：“幹什麼呢！這可是要獻給海神艾亞的，你們難道想要和海神搶東西吃？”
“不敢不敢。”一衆水手連忙否認，接着在甲板上伏下身體去。
兩個擡桌子的水手，把桌子放到甲板一側，也跟着同樣伏下身體。
船長菲吉斯看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邁步上前，眼看着也要低伏下身體，下一刻被李察叫住了：“菲吉斯船長，稍等一下。”
“嗯？李察先生，你有什麼事情嗎？”菲吉斯扭頭看過來，出聲問道。
李察挑了挑眉毛，很是坦誠的問出聲道：“菲吉斯船長，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說過，你信奉的是海神魯勞克斯，對吧？怎麼現在，突然更換信仰，變成什麼海神艾亞了？”
“哪有！”菲吉斯出聲，快速道，“我可沒有更換信仰，我一直信奉海神魯勞克斯！不過在信奉海神魯勞克斯的同時，我也信奉海神艾亞。除此外，我還信仰海神奴魯克、海神巴德司庫、海神休斯、海神艾莉絲、海神阿克亞……”
菲吉斯張口就是一連串的海神名字報出來。
李察聽了，一愣：“海神有這麼多？”
“當然有這麼多了。”菲吉斯露出一副“你不懂”的樣子，接着如數家珍的道，“我知道，你一定第一次聽說這麼多海神的名字，但我告訴你，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的海神。
我和那些一知半解的僞信徒可不一樣！我是充滿着智慧的真正信徒！我信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海神，並清楚的知道每個海神的名字、喜好和所屬的海域。
我在每個不同海神領域，都會穿上不同海神的服裝，佩戴不同的海神的飾品，奉送上不同海神喜歡的食物，因此我纔會在任何一片海域都能得到海神的祝福，我的船纔會從來沒有出事——從來沒有！
那些愚蠢的僞信徒就不行了，頂多知道一兩個海神的名字，而且還總是在錯誤的海域進行祭祀、祈禱，這樣自然得不到相應海域海神的祝福，沒準還會引起某些小心眼海域海神的憤怒，從而導致風暴、船毀人亡。”
“呃，這樣麼……看來你還真的是充滿智慧。”李察聽了菲吉斯的話，緩聲道。
菲吉斯看過來，認真看了李察幾眼，可能是覺得李察有點“動心”，深吸一口氣勸說道，“我當然是充滿智慧了，所以才能帶領我的船，一次次順利航行。李察先生，相信我吧，海神們是真正存在的，並在無時不刻的注視着每個人。你如果現在準備和我一樣信仰海神話，我可以給你領路，怎麼樣？
只要你和我一塊祈禱將要到達新海域海神的祝福，一定會有幸運在你身上降臨，即便你上了岸，這種幸運也會伴隨。”
李察眼睛眨了眨，沒有立即答覆菲吉斯，而是出聲問道：“菲吉斯船長，信仰的事情先不急。不過我有一件事比較疑惑，那就是既然海神這麼多，你是怎麼做到精確區分每個海神區域的，不會出錯嗎？”
“這個還不簡單？”菲吉斯反問，“你沒有聽剛纔水手喊我，海水變了嗎？我告訴你，李察先生，不同的海水顏色，就代表不同的海域。當然，在其餘的地方，有更簡單的方法，但是在這附近，海水的顏色就決定海域的劃分。”菲吉斯說着話，就向着甲板前面指去。
李察順着對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前面的海域出現明顯的顏色劃分。
廣闊的海水中，像是有一條競相分明的線，線的這邊海水是深藍色，線的那邊海水則是淺藍色，淺藍色中還帶着幾分渾黃。
這種現象持續保持，無論是海風吹動，還是海浪涌動，都沒有太大變化，宛如神蹟，宛如真正的海神刻意劃分出來的管理區域。
“看到了吧。”菲吉斯大聲道，“李察先生，那條線，就是分界了。過了那條線，我們離着摩爾港就很近了，同時意味着我們進入了海神艾倫的海域，必須提前準備好祭品，在剛一過線的時候，就進行祈禱，這樣才能得到海神艾亞最大程度的祝福。”
“原來這樣麼……真的是很有道理……”李察看着前面的海域良久，緩緩出聲，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在他看來，前面的海域現象，如果沒有猜測的話，可不是什麼海神區域分界，而是……海洋鋒現象纔對。
嗯，海洋鋒。
海洋鋒是特性明顯不同的兩種或幾種水體之間產生的狹窄過渡帶，寬度從幾十釐米到上百公里不等，形成的原因有多種：海底地形、寒暖流交界、河流入海口等。
這種情況在地球上分佈不少，比如中國東海舟山附近海域，美國阿拉斯加附近海域、以及非洲好望角附近海域。
一般來說，由於海洋鋒分割開的不同水體，都有溫度、鹽度、密度、流速、等明顯區別，顏色自然不會一樣。
也就是說，海洋鋒看上去雖然有些讓人感到敬畏，覺得是神蹟，但只是普通的自然現象，可以用科學來解釋。
當然了，在這個世界，在菲吉斯的認知中，科學是根本不存在，海神區域的劃分纔是唯一真相。對此，他不想多說什麼，畢竟每個人的觀念都是不同的。
同時，他懶得給對方科普——對方既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他的兒子，他沒有理由一定要讓對方變聰明，讓對方認識到真相，這樣吃力不討好。
李察這麼想着，菲吉斯卻是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