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穆給德里克發了一條訊息,帶着一盤三分熟的大塊牛排走出了宴會場地。
她穿過長廊,來到關押李易的監牢。
仍然是白色的空間,在那層透明的光幕後,李易坐在那張同樣潔白的軟牀上,那些白色的牀單被他弄得到處都是一塊塊皺巴巴的痕跡。
守衛已經散開,所以這裡只有夜穆和他兩個人。
她將牛排輕輕地放在了光幕前,也沒有理會正在瘋瘋癲癲唸叨着什麼的男子,點開了一塊AR面板,熟悉的UI出現在眼前。
擡頭看了看分佈在房間四角的四個監控探頭,就像是毒蛇窺視一般的視線籠罩在她的身上。
當然,這些視線暫時可以關閉一會兒,悄悄地。
那些閃爍着紅點的探頭,在夜穆對虛擬面板的操控下失去了閃爍的光芒,就像是死去一般。
確認那些監控探頭沒有在在運作後,她滿意地端起了地上的牛排,出自加藤鷹御用大廚的精緻牛排,三分熟絕不多一分也絕不少一分,那些散發着香味的排肉,在燈光下飄起一些硝煙般的熱氣,透過澆上黑色胡椒醬的褐色表面,甚至還能看到裡面鮮嫩的肉質。
其實夜穆是很喜歡吃東西的,不過這塊排肉是屬於裡面那個男人的。
她在連接着光幕的UI面板上操縱了一番,那些光幕閃爍着消失在了空氣中,整個矩形的白色牢房徹底連接上了外面的空氣。
她擡起步伐走向了李易,那個神神叨叨唸叨着什麼的男人。
超絕的聽力可以讓她清楚地聽到那些聲音。
家庭。
小雨。
女兒。
靜靜。
妻子。
還有暴亂。
“李易,用餐時間。相比你應該已經厭惡那些營養液在你血管中流轉的滋味兒了吧?”
夜穆將那盤三分熟的牛排放在了牀頭,依然是白色的多邊形物體,其中流轉着一些紫色光芒的線條。
男人愣愣地擡起頭,看着那張V型的面甲。
“是你……我記得你……”
依然是一些瘋瘋癲癲的話。
下一刻,他猛地撲了上來,卻被一隻有力暗紫色手爪砸了回去。
“我希望你能安靜點,李易先生。”夜穆走在一邊,處理器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個萌妹子,倒像是一些黑幕反派一樣的聲音。
“我們幾個小時前有個約定,你還記得嗎,李易先生?”
她拿出了身後那個罐子。
彷彿是感覺到最適合自己的宿主就在眼前,那張大嘴像是眼睛一眼盯着李易和他皺巴巴的白色牀單,發出急促而又刺耳的嘶鳴。
“幾個小時……”他的身體砸倒在牀上,無神地看着前方,“我當然還記得……我的小雨……我的靜靜……我想靜靜……”
夜穆沉默着,在面甲下翻了個白眼。
“我QNMD靜靜,我還想靜靜呢!你給我正常點!”
夜穆一把提起癱倒在牀上的男人,一把將其扔下了牀,在白色的地板上滑行了幾米,將近要摔出本該是一層透明光幕的位置。
似乎是夜穆粗暴的動作有些讓他從臆想中喚醒了。
他茫然地擡起頭,似乎這時他才注意到四周的情況。
“哦……那是……”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夜穆手上的罐子,裡面那團漆黑的物質。
共生體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在瓶子裡瘋狂地暴動起來,但這只是讓他更加徹底地如同可樂一般在瓶子裡翻滾身體而已。
“快給我!那是我的!那是我的!”男子一改頹廢的神情,變得癲狂起來,直接衝向了夜穆,直奪夜穆手上的罐子。
一隻在剛纔打飛他的暗紫色爪子再次抓在了他的脖頸上,那些健碩的肌肉,在大力下微微凹陷。
他全然不顧那隻在脖子上緊緊捏着的鋼鐵爪子,雙手極力向前伸出想要摸到那個罐子。
可惜啊,你不是長臂猿。
“我會把它給你的。但是在這之前,李易先生,我還是希望你能夠……”
“更加清醒些!”
重擊出現在了他的腦門,讓他暈乎乎。
那隻爪子將他摔下的地面,撐在那些流轉着紫光的方格地板線旁。
他暈乎乎地呻吟着,在地上想要爬起來,又因爲大腦不斷震顫的原因讓他失去了平衡,不斷地摔倒在地上。
“希望你看清楚現在的局勢,李易先生。”
少女拋擲着手上那個玻璃罐子,共生體在裡面像是可樂一樣翻滾,發出不滿的嘶鳴。
這讓夜穆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大反派……
怎麼說呢,emmm……
感覺挺棒的?
“你現在是階下囚了。還是你的復仇對象——暗影結社的階下囚。”
“你現在面臨着一個人生中的巨大抉擇。”
另一隻手上,彈出了一柄刀鋒,不斷震顫着。
這把刀是夜穆的專用多功能腕刀,它就像是一把匕首一樣長,閃動的電弧表明那裡面同樣夾雜着震盪粒子。
在疊霧學城,夜穆用這把刀幹過不少事情,現在,她需要小小地引導一下,對一個普通人類。
“你的TB毒液蜘蛛俠同款超級戰衣現在我們已經得到了,你已經不被需要了。所以,我現在想怎麼處決你都沒關係……”
李易似乎感覺到刀刃的鋒銳,和一些東西即將遠離他的感覺。
還有腦海中不斷迴盪的暈眩感。
他恢復了清醒。
“不……求求你……”
他狼狽地爬到了夜穆的腳下,雙臂顫抖。
“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家人了!我需要它!我需要它!”
夜穆後退了一米,讓他感覺那些距離更加遙不可及。
“你在對你的仇敵,暗影結社求饒?”夜穆話裡有話。
但男子的表現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想要那個東西!求你把它給我吧!”他求救着,沒有頹廢,沒有癲狂,更不像人蝠那般狂躁症。
看起來就像是個懦夫。
畫風變化之快,簡直就像是在演戲一樣……
合金門打開了,德里克帶着皮衣女走了進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況。
“閉嘴,然後把門鎖上。”夜穆厲聲吩咐,年輕的拳手立馬照做了。
“說說你的故事吧。”夜穆蹲下身,看着李易。
“如果你能給我那個……”
“你說,我就給你。”
誘惑性地拋擲着已經陷入狂躁狀態的共生體罐子,夜穆說。
他抽泣着,在面對夜穆這個毫不知身份的人,就像是抓住一根稻草一樣,懦弱地吐出了自己的故事。
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擁有一個女兒,一個妻子。
但李易有一個特點,他很懦弱。
從孩提恐懼那些從小灌輸到大的恐怖幻想,再到恐懼那些同事和上司。
然而他卻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他啜泣着,懦弱的影子在燈管下飄忽不定。
他想讓自己脫離懦弱的牢房。
沒有錢進行身體改造的他,將自己鍛鍊成了一個強壯無比的男子,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變得勇敢而堅強起來。
但他失敗了,他沒有克服心病,銘刻在骨子裡的性格讓他面對任何人都是那副模樣。
即便他壯如倒三角一般。
就在那麼普通的一天,暗影結社和Tenxent公司在暗巷爆發了一次大規模衝突,忍者和安保部隊。
只是一次很普通的爭端,但是卻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一個受傷的忍者在他的面前殺死了自己的妻兒,只因爲他們會發出響聲,引來那些持槍的安保部隊。
當他想要反抗,悲痛就已經結束了。
他幸運地活了下來,也許是因爲他那一身爆炸般的肌肉。
不管什麼,他算是苟活了下來。
骨頭裡的懦弱性格,讓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在鐘樓下頹廢自己的人生,沉浸在悲傷中。
但在另一天,另一個發生了爆炸的時間。
一個盒子在那個大鐘的分針上摔破。
裡面流露出黑色的流質物體,又像是橡膠一般擁有異樣的彈力。
那時他正在鐘樓中,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
一些像是雨滴一樣的東西落在了他的頭上,那一頭亂糟糟的黑髮中。
然後漆黑包裹了他。
那些細胞,侵入他的身體,探尋者其中的特質因子。
最後和他近乎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那些暴虐和殘忍的情緒同樣滲入了他的大腦,腦回路在這一瞬間被改變了。
他的身軀在黑色生物體的幫助下,膨脹,肌肉更加緊緻而爆棚,鼓出身體,也帶給了他一些生理上的變化。
蝙蝠一樣的前肢,猛獸般的寒光利爪,高達三米的身軀,還有一雙聽力強大的耳朵。
當然,目力同樣優秀。
它咧開了滿嘴的尖牙,心中的懦弱被撕碎,被吞噬,轉變爲新的情緒。
仇恨。
在共生體的暴虐下,他不顧一切代價捕殺着所有暴露在視線中的忍者。
直到他逐漸找回了一些神智,他隱藏在暗殺背後,定期捕殺着那些他痛恨的忍者。
在那一刻,懦弱的他消失了,渴望着復仇和暴力。
那些黑色的生物體……
“它和我交流……”
他告訴我,我們是……
“暴亂。”
夜穆認真地聽完了這個故事,異常老套,但是這個男人也不是第一個在上位者手中被波及的可憐人了。
但是總歸會有他的用處。
“你和……暴亂?誰纔是主體?”
“我想,我纔是……”男子的眼神在他的回憶中逐漸恢復了清明,但那些懦弱的神采充斥着他黑色的眼珠,“但它不叫暴亂……”
“當我們結合在一起……”
“那纔是暴亂……”
“你的確是個弱雞。當你的妻兒在眼前遭受危險,你卻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他們。雖然我沒有體會過這種事情,但是你作爲一個丈夫,確實不稱職。”
夜穆的話讓男子垂下了頭,他的身體又顫抖了起來。
“但那是你的事情。”夜穆話鋒一轉,“我想你的腦子不會太差,我跟你說這麼多廢話,將這團墨汁生物體放在你的面前,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
“如果你還能記得那個殺死你家人的忍者,我會讓你很痛快地幹掉他,如果那能滿足你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李易的目光恢復了一些神采,也許復仇,能讓他心中升起一些希望。
她將罐子逐漸擰開,嘶嘶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的眼中開始放光。
“很簡單的意思,我希望你能明白。當然,我更希望,你會如你所說的那樣,你纔是主體。”
“否則,我會立即殺了你,就像是昨天晚上那樣。”
李易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回想到了什麼極爲恐懼的畫面。
蓋子終於被擰開。
共生體發出一聲嘶鳴的尖叫,劈頭蓋臉地撲在了李易的臉上!
他的呼吸越發急促,他的喉嚨中爆發出激烈的慘叫。
那些黑色的物質,覆蓋在他的體表,不斷滲入毛孔,深入體內,改變着他的細胞,改變着他的身體和意志。
德里克一臉震驚地看着那一團被籠罩在黑色下變得越來越大的身軀,包括一邊穿着皮衣的安裡。
“老大,那可是……”
他沒想到夜穆就這樣把共生體送回了這個男人身體中。
一聲驚天的嘶吼爆發在白色的空間中,彷彿實質性的音波炸開了整個空間,那些儀器,那些管道,全都被震顫的音波衝散到了四周。
暴亂在身上流動,覆蓋纏繞,包裹着下面的身軀。
黑色表皮上沒再見到那些毛髮一樣的東西,光滑地反射着燈光,下面鼓脹的肌肉讓他的身體膨脹到了三米高,最終,戰衣停止了騷動。
這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和人類外形無異的腦袋。
一對幅翼外形的細長蝙耳出現在腦袋兩側。
白色的物質流淌在眼睛處,像是一對白色的蝙蝠翅膀,扭曲出異樣的尖嘯感。
連接着背後和手部的厚重黑膜。還有那短而尖利,但更像人手的爪子。
它揚天發出一聲鳴叫,像是蝙蝠那樣,刺耳的聲波從他的嘴裡傳來,德里克和安裡不得不捂住了耳朵蹲在地上。
他跪下,沉重的身軀讓地面發出一聲悶響。張開了嘴,裂開滿口尖利的牙齒,兩道交疊的聲音從嘴裡同時傳來。
一半是普通的男音。
一半如同惡魔般的低鳴。
“現在,我們爲您服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