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是平陽首富陳公子和季悠大婚之日,這可天很不平靜,一‘波’三折。午時陳府梅‘花’館着火,府上下人,賓客,還有外面涌進來的百姓一同參與救火,差點耽誤吉時。
新人拜堂成親,衆人見證過後,又分別去飲宴,這也沒多久的工夫,就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陳公子死了,並且死在了新房!
青璃的腦子嗡地一聲,她想起前天晚上季悠來新宅找她,走的時候說的那番話,還有沉重的託付。那會兒,青璃感覺隱隱有些不對,但沒有多心,畢竟季悠是個‘性’格柔軟的人,連被庶‘女’季盼欺負都無力反抗,長這麼大‘雞’都沒殺過,怎麼可能殺人。
‘門’外有喊叫聲,於嬤嬤第一時間衝出院子,對着一個下人打扮的婆子問道,“你大喊大叫的做什麼,我們小姐還在‘花’廳用膳呢!”
“是……是陳公子被殺了,死在了新房!”
婆子不知道是誰府上的下人,專‘門’過來回稟情況的,她顫抖着身體,瞳孔放大,身體不住地哆嗦,“是真的,我聽到慘叫聲,進到喜房一看,全是血啊!”
婆子大喊大叫,驚動了‘花’廳中的‘女’眷,衆人快速走出‘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確認再三才知道,陳公子被殺死在新房裡,可大家還是以爲這是個玩笑。
好好的怎麼會被殺死在新房了?黑胖‘婦’人一直搖頭,瞪着眼睛罵道,“你是誰家的婆子啊,喜房就在不遠處的院子,我們看一眼就知道了,要是得知你今日造謠,肯定把你扔知府衙‘門’,真是晦氣!”
陳公子在平陽口碑,名聲都是好的,經商這麼多年也沒聽說有仇家,難不成是那個季悠有姘頭?這也不太可能,一個落魄的千金,能嫁到陳家是天大的造化了。
儘管婆子一再保證沒有說瞎話,衆人就是不信。最後大家一致商量去喜房看看,這會兒應該已經掀開了蓋頭,她們也去欣賞下新娘的風采。
‘女’眷們前前後後結伴出了院落,剛出院‘門’,青璃發現了不對,她看到最前面跟着幾個官差,還有平陽知府趙大人,一手提着袍角,皺眉,大步前行。
“小姐,您說陳公子不能真的被殺了吧,到底是誰幹的?”
於嬤嬤眼尖,看到趙知府一臉嚴肅地模樣,已經猜到八九分,但是她心裡只有痛快,默唸着活該!誰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公子這等禍害沒有遺千年,他見了閻王。
“應該是阿悠吧。”
青璃嘆息一聲,心中猜測。陳公子這個人自負,越是這樣,越看不起他早就瞭解的人,他覺得季悠好欺負,就會一直威脅,一直脅迫到底,肯定想不到殺‘雞’都不敢的人會拎起屠刀,接蓋頭那一刻,又是人最放鬆的時候,陳公子指不定怎麼得意呢。
天空中飄着小雪,還不到晚膳時分,天‘色’‘陰’暗,青璃看到有人提着燈籠,但是樹梢上,屋檐上的紅燈卻沒亮起,前面的下人正是陳府的老官家,一臉悲慼,手裡拎着一個慘白慘白地燈籠。
出了待客的院子,右轉不遠處就是喜房絳雪軒。這邊小橋流水,下面開鑿着整片的人工湖。衆人從橋上走過,府上下人爲了取水滅火,下面的冰塊已經被府上的下人鑿開一個個大‘洞’來,‘露’出冒着涼氣的水面。
衆人到達喜房‘門’口,隱隱約約聽見低泣聲,辯駁聲,叫罵聲,‘交’織在一起,吵得青璃腦仁疼。趙知府沒有進‘門’,而是讓官差在‘門’口處用綢布拉開一條線,不準任何人進入。
“大人,這是發生啥事了?”
衆人沒有言語,黑胖‘婦’人又搶了先,打聽道,“就這個婆子造謠,說陳公子死在了喜房,您說這大喜的日子……”
於嬤嬤撇嘴,打聽消息就打聽,非要告狀,這黑胖‘婦’人真不怎麼樣,庶子死了和沒事人一般,穿金戴銀,府上剛辦了喪事,又過來參加喜宴,是個人都要被帶衰了運道。
“屬實。”
趙知府正在和官差低聲‘交’談,聽見有人‘插’言,極其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此事已經驚動外面的百姓,百姓們爬牆的爬牆,破‘門’的破‘門’,非要到陳府來看一眼,他們不相信,平陽城的大善人就這麼死了!甚至還有人哭出聲來,罵季悠是個剋夫的,當然,衆人怎麼猜測的都有,各種版本。
府‘門’外有官差,也有陳府的下人,正在對着百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陳公子被殺在喜房,兇手定沒有離開,官差們要根據案發現場尋找證據,判定兇手。好說歹說,百姓們這才平靜,但是衆人都不肯離開,在陳府外面耐心等待。
“陳管家,把這些人集中到前院裡,這裡要查案,暫時不要留人。”
趙知府發話,衆人不敢不從,一步三回頭,陸陸續續地離開,大家臉‘色’‘陰’晴不定,一頭霧水,陳公子死在喜房,爲啥不讓衆人回府呢?
青璃站在‘門’口沒有動,趙知府見到她,只是點點頭,等候官差說明情況。衆人移步。剛進到偏廳裡,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於嬤嬤和麥芽二人捂着嘴,臉‘色’鐵青,身體跟着顫抖。
“你們出去等吧,我和麥冬進去就好。”
這二人定力不足,萬一在內室嘔吐,可能會破壞現場,青璃把二人攆了出去,她做了一個深呼吸。
喜房不錯,偏廳擺放奢華,而且仿造青璃新宅,做了舒適的沙發,都是用最好的木料。牆壁上掛着的是前朝國手繪製的迎‘春’圖,兩旁擺放着高大的擺件,釉彩的美人‘花’瓶,用‘玉’石雕刻的盆景,
偏廳還有一條大秦的手工地毯,頂棚垂掛着五彩絡子,即喜慶又富麗堂皇。偏廳和內室,隔着一扇屏風。青璃跟在趙知府身後穿過去,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愣。
內室很喜慶,從‘牀’上的絲被,紗帳,到窗邊小几的桌布,都採用‘豔’麗的大紅‘色’,窗戶上左右對稱的窗‘花’,在前面高臺,還有兩根龍鳳呈祥的喜燭,此刻正在燃燒着,內室點燃着薰香,和血腥味結合在一起,產生一種奇特的味道,刺‘激’人的口鼻。
陳公子仰面朝天,瞪圓着雙眼死不瞑目,倒在血泊之中,一身紅‘色’的喜服,衣衫已經被鮮血浸溼,地上到處是血跡,趙知府帶着官差沒地方下腳,青璃便停在‘門’口的屏風處,冷眼觀看。
季悠正坐在喜‘牀’上,低聲啜泣,‘牀’上還撒着桂圓蓮子等物,前面的方桌,擺設着酒菜,喜餅,還有一盤半生不熟的餃子。
出乎青璃預料,內室不單有季悠一個人,旁邊不遠處,站着一個垂着頭的丫鬟。
“是你殺了陳公子?”
喜房內只有季悠和一個丫鬟,趙知府揹着手,首先開腔。陳公子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直接深入心臟,用力過猛,從後心冒出來一個尖兒,可見對方下手快狠準。
“不是……怎麼可能是我?”
季悠呆愣着,坐在喜‘牀’上顫抖着,嚶嚶地哭泣個不停,片刻,她擡起頭,眼神‘露’出寒光,指着一旁的丫鬟,怒道,“是她,是她殺了我夫君!”
“季悠,你胡說八道!”
那個丫鬟一直垂頭,聽到如此污衊,立刻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習慣‘性’地反駁道,“明明是你殺了陳公子,你這個殺人兇手!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還要誣陷好人!”
剛纔丫鬟只留給青璃一個背影,蜷縮成一團,青璃沒看清楚,這會聽到聲音,她瞭然,原來另一個人是和她有深仇大恨的季盼。
“放肆,你一個丫鬟怎能口出狂言?”
趙知府受禮教薰染嚴重,又有讀書人的風骨,現在案子沒調查明白,就是說兇手還沒確定,一個丫鬟竟然和主子如此說話,真應該拖下去打個十板子長記‘性’,都說奴大欺主,他算是見識到了。
“大人,小‘女’子不是丫鬟,是季悠的妹妹,閨名季盼。”
季盼之所以出現在喜房,是來挑釁,也是來炫耀的。因爲陳公子說,未來陳府家產二個兒子的繼承,沒有季悠一文錢,只是爲了做面子,才搞這麼大的聲勢,而季悠,剛嫁進來就成了下堂‘婦’,有這麼好的嘲笑機會,她怎麼可能放過?這才僞裝成爲一名丫鬟,端着餃子進來。
之所以沒有明目張膽,季盼得知,青璃在找她,而且想置她於死地,過兩天就要給大秦上將軍宇文鯤做小妾,以後就是人上人,可不能在關鍵時刻出岔子,但是這麼好的機會,不來噁心季悠一番,她晚上一定睡不着。
季盼如計劃那般,頂替了喜娘,端餃子進‘門’。她算計好陳公子不敢把她怎麼樣,她現在算是半個宇文鯤的人。誰想到剛進來,就聽見二人柔情蜜意地敘話。
季悠似乎已經原諒陳公子隱瞞庶子的事實,說的非常誠懇,但是要求陳公子以後不得娶小妾,只有她一人,如此無禮要求,陳公子竟然答應了,季盼送餃子的時候非常不喜,挑撥了幾句。
而後,陳公子揭開蓋頭,瞬間,驚心的一幕發生了,季悠從袖口取出一柄長匕首,身子前傾,快速用手臂推進,一下就扎進了沒有防備陳公子的後心處。
陳公子當場氣絕,房間內只有她和季悠,根本說不清楚,二人吵鬧一番,季悠威脅她,若是說有黑衣人進‘門’的話,官差會轉移目標,如果她不肯,堅決要指認季悠的話,她也跑不了。
季盼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她想表面答應,洗清自己的嫌疑,再偷偷去官府告發,二人商量好之後,這才喊人,做出‘雞’飛狗跳的模樣,沒想到知府大人問話,季悠直接把罪名推到她身上。
“你不是丫鬟,這點就更可疑,今兒是你姐姐大婚,爲何你這般裝束,難道有貓膩?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趙知府思維縝密,馬上發現不對,這個季盼是庶‘女’,他聽說過,原來和季知府共事,算是同僚,而自家‘春’兒沒少被人和這個季盼比較。
一個嫡‘女’,如何能和小妾生的庶‘女’相提並論?趙知府很不痛快,現在看季盼畏畏縮縮的,眼神閃躲,一看就是心虛,更是不喜。
青璃只憑隻言片語,就認定陳公子被殺害真相。雖然地道的事情還沒問出結果,但是她已經有了發現,還不算可惜,這個陳公子死有餘辜,季悠也算是出口惡氣。
看來,每個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被‘逼’到絕望之時,總會做出點驚世駭俗之事,季悠的做法,讓青璃吃了一驚。
“大人,小‘女’子和阿姐一向不和,今日又是她大喜,小‘女’子想要看一眼,默默地祝福,這才換了身丫鬟裝,買通了喜娘進來的。”
季盼拿手好戲,裝可憐,她用手抹着眼淚,眼神紅腫,言語之間非常可憐,真切地表達了一個妹妹對姐姐的良苦用心。
可惜,趙知府不吃這一套,他就是覺得庶‘女’別有用心,一向不和,然後嫉妒姐夫是平陽第一富商,所以一念之差,起了殺人的心思,這絕對說得過去。
季盼越解釋,嫌疑越大,青璃都快笑‘抽’了,她捂着肚子站在‘門’口,低着頭看着如死豬一般的陳公子,真想上去踹幾腳。
喜房裡一片紅‘色’,有紅綢,也有鮮血,讓這個新房產生一種悽美之感。古代沒有指紋識別技術,刀柄上根本看不出什麼,想要判定兇手,必須進一步審問,根據當時模擬現場,經得起推敲才行,兇手註定是謊話連篇。
多說多措,季盼不明白這個道理,不住地辯解。這個時候,季悠反倒是學聰明,閉口不言,無聲地哭泣。大婚之日,新郎慘死在新房,新娘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以後還不一定被人怎麼說呢。外面一衆等待真相的百姓,恨不得把兇手撕了,就連趙知府,也感到了壓力。
‘門’外有吵鬧聲,片刻之後,一個醉醺醺地人影扶着牆走進‘門’,見到內室的一切,立刻清醒,他對着趙知府抱拳,指着季悠罵道,“你這個歹毒的,和你那容不得人的娘一樣,早知道你這樣,當初就應該把你溺死了!”
進來之人是季知府,他晃晃悠悠,輕聲安慰季盼幾句,對着趙知府道,“趙大人,昔日季某也曾爲鳳陽知府,對辦案這一套不陌生,您可不能憑藉三言兩語,就給我們盼兒定罪!”
季知府是對辦案這套路熟,不然也不能草菅人命不是?一進‘門’就護着庶‘女’,非說嫡‘女’是兇手,青璃‘揉’‘揉’額角,季悠應該不是親生的。
“爹,您這說的什麼話?當着趙大人的面,您怎麼能這樣說‘女’兒?案子還沒查清楚,就隨便往我身上扣帽子?”
季悠抹着眼淚,騰地從‘牀’上站起身,衆目睽睽之下,摘下頭上沉重地‘花’冠,扔在‘牀’上,蹲着身子,用力從陳公子的後心拔出刀,又快速地補了一刀。
屋內衆人,都被季悠所作所爲驚呆,連青璃都認爲她是鬼上身,平日裡爲自己說句公道話都不敢,今日是哪來的勇氣呢?
“好了,趙大人,您也看到了,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季悠癱坐在地上,一副絕望的模樣,耷拉着腦袋,“夫君沒了,爹爹也不待見我,活着沒有什麼意思,您早點結案吧,院子外面恐怕圍着很多百姓,在等待結果,也別讓大家久等了。
內室氣氛僵硬,季盼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指着季悠的方向,眼睛裡帶着驚恐。她覺得剛纔那一刀,好像紮在自己身上一般。季知府更是不知所措,嘴裡嘟囔着,“歹毒,歹毒,當初怎麼就生出你這樣的孽障……”
窗外,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院子裡的紅燈被摘下,換成了白燈籠。屋內有官差送來了油燈,室內亮堂着,面對這一幕,趙知府眉頭皺得更深了,當初就覺得這個季知府是個糊塗蟲,把一個小妾生出來的庶‘女’捧在天上,這回讓他看了個真切。
“把人拖出去,妨礙本官辦案。”
季知府已經不是知府,還有臉罵罵咧咧,趙知府非常反感,若不是給他留點面子,直接讓人‘亂’棍打出去了事。這個季知府還是個渾的,嘴裡罵道,“季悠這賤丫頭哪有膽子,一定是莫青璃指使的!她就是看上了陳府的家財!”
“事到如今還敢胡‘亂’攀咬,來人!把他嘴堵上,扔進牢裡去!”
趙知府面‘色’一變,當初季知府草菅人命,被青璃扔進大牢,從而抄家,所得的銀子都補貼了城北大營,民間也有流言說,季知府是冤枉的,莫家小姐是看上家財,不過這個流言站不住腳,季知府原來就是個窮酸書生,就算莫家小姐看上他家財,首要前提是,他是搜刮民膏,是個貪官。
“大人,您怎麼能這樣對我爹!事情還沒水落石出,就算不是季悠殺人,可是當着您的面,她竟然敢毀壞屍身,這也是重罪吧!您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季盼原來也是知府千金,算是對大周律法瞭解一些。大周非常崇尚死者爲大,若是人已經故去,毀壞屍體的,雖然不至於被判斬首,也要這吃一年半載的牢飯,重則流放。
“哈哈!本官用你這個黃‘毛’丫頭教?”
趙知府非常不屑,陳公子被刺殺,屋子裡只有二人,兇手必定是其中一個,關進大牢肯定不會冤枉誰。今日太晚,趙知府有些疲累,他讓官差封鎖絳雪軒,晚上有官差把守,府裡下人不得入內一步。
青璃摩挲着下巴,心裡尋思怎麼幫季悠脫罪,最好的辦法,就是製造出一個人證,但是這件事的人證又不能是她的丫鬟,她必須置身事外,現在外面不明真相的百姓相當憤慨,明日沒準會堵住知府衙‘門’,要求真相。
季知府的污衊提醒了青璃,必須妥善處理此事,不然以後沒收家財,又有傳言幕後指使人是她,爲了城北大軍,百姓們總是被流言影響,她也想要個好名聲呢。
季悠和季盼被官差綁上繩索,二人出‘門’,擦肩而過之時,季悠回頭看了一眼青璃,那眼神讓人心酸,裡面包含太多的東西,有絕望,有欣慰,也有乞求。青璃鄭重點點頭,勉強地勾勾嘴角。
一路順着小橋,有賓客們在此等候,衆人不敢‘插’言,只能瞪着眼睛看一切。冷風不停地吹,到處是帶着“奠“字慘白的燈籠,把這個夜晚襯托得更加淒涼。
“阿悠,阿悠!”
前面不遠,有一個硃紅裙襖的‘婦’人小跑着過來,旁邊還跟着兩個孩童,衆人定睛一看,‘婦’人正是季悠的孃親,兩個男娃都有三四歲的模樣,眉眼有點像去世的陳公子。
娃娃還小,不懂什麼,對着燈籠的咯咯地笑個不停,府上白日還是紅燈,晚上又變了模樣,小娃喜歡新鮮,咯咯笑得開心。
“娘,娘,嗚嗚!”
見到孃親,季悠這才哭嚎出聲,所有的委屈全部化作了眼淚,她用力掙脫官差,上前兩步,依偎在她孃的懷裡,“娘,萬一以後我們見不到了,您也不要難過……”
“我的好悠兒,娘明白!”
季悠娘撫‘摸’着季悠的臉頰,又用帕子擦乾眼淚,眼底浮現一抹堅定之‘色’,她轉過身,對着衆人道,“這兩個小娃是陳公子的庶子,原本還有一個,因爲被我們家阿悠發現,所以被陳公子掐死了。”
衆人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冷不丁地被季悠孃的話震驚,瞠目結舌,不相信這是真的。
“小娃過來,伯孃給你糖糖吃,告訴伯孃,你爹是誰啊?”
有那八卦的不信,立刻求證,小娃也有三四歲,雖然不懂事,總認得爹爹吧,衆人屏氣凝神,等待答案。
“我爹當然是府裡的主子啊,今天娶親,我們就有娘嘍!”
兩個小娃異口同聲地拍手叫好,一臉天真,府上的下人知情,也默不作聲,被問急了,這才站出來承認,公子已死,陳家的香火就靠兩位小公子,總得承認纔好。
陳公子在娶親之前有小妾,庶子都生出來了!原本羨慕這樁婚事的‘婦’人們紛紛咂舌,多虧沒和陳家結親,兩個小崽子,等嫡子出來,他們也長大了,有心思定要爭產,而且傳聞都知道陳公子活不長,以後小崽子翅膀硬了,做陳府的主母更難,沒準落得掃地出‘門’的下場。
“哎呦,這不是母親大人嗎?”
季盼心裡堵,她娘一屍兩命,就那麼沒了,憑什麼季悠娘還在好好的活着?她走上前,諷刺道,“看看您教導的好閨‘女’啊,殺人往我身上潑髒水,這也就罷了,當着知府大人的面,還能在陳公子的屍首上補刀,真真是個人才!”
衆人覺得自己腦子已經不夠用了,一會兒工夫,得知這麼多消息,有那八卦的想求證,趙知府沒有開腔,季悠不答話一臉坦然,反倒是讓人覺得季盼是誣陷人的。
“別吵吵囔囔了,衙‘門’說去!”
有機靈的官差,見知府大人面‘色’不好,把衆人趕到橋兩邊去,“案情的結果,等衙‘門’開堂再說,都散了吧!”
“大人,兇手不會是阿悠,今兒是她大喜的日子,不會那麼想不開,陳公子可是北地才俊。”
季悠娘站到衆人的面前,鼓起勇氣,對着大家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事到如今,臉面已經不在重要。你們可能也聽說了,我算是個廢物的主母,原來在鳳陽過的日子還不如一條狗。”
季悠娘把家裡的瑣事說了一遍,包括一些不可對外人言之事,算是豁出去了,期間提出,季盼是庶‘女’,可一向目無尊長,季盼姨娘是個狐媚子,仗着受寵,打壓她們母‘女’,以至於被掃地出‘門’。
這也就罷了,陳公子竟然收留季盼,想要姐妹共‘侍’一夫,陳公子想要她家季悠做大,畢竟平陽百姓都知曉此事,可是季盼從小得寵,囂張跋扈,不拘於人下,非要壓着姐姐,這才造成這次矛盾,也算埋下禍根。
季悠娘編排的瞎話,黑了陳公子,青璃聽得很高興,不出兩天,謠言就會傳揚出去,而且非常合理,連她也沒想到,若不是知道內情,她真的信了。
雖然沒有明確指出,衆人已經認定兇手,來此處的都是正妻,對於小妾生養的沒有好感,明裡暗裡多加指責,人羣議論紛紛。
“小‘婦’養的,和她姨娘一樣狠毒。”
“就是,這輩子就是小妾的命,還指望做正妻,沒達到目的,就殺人誣陷姐姐!”
衆人七嘴八舌,季盼心頭火起,她馬上就要上了宇文鯤的‘牀’,目的還沒達到,橫生枝節,因此心裡地火氣上漲,旁人的議論無異於火上澆油,庶‘女’,小妾養的,她已經聽夠了!
“你這個惡婆娘!陳公子算個屁,我是大秦宇文將軍的人,誰看上陳公子這個太監破爛貨!一個功能不全的男人?”
季盼說着,快速地推了季悠娘一把,因爲下雪天,路滑,季悠娘正在拉着陳公子留下的兩個小娃,一時間不察,三人順着欄杆的縫隙,直接滑到下方冰面上。
正好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取水救火留下的冰窟窿,三人一同墜入冰湖中。
“娘,娘啊!”
季悠正想衝下去,無奈手腳被捆上,心有餘而力不足,又被官差死死地抓住,她大聲地哭嚎,撕心裂肺,讓在場的所有人聽着動容。
季盼現在恨不得也跟着跳下去,她終於明白自己中計,這個賤‘婦’人使用‘激’將法,把她嘴裡得知的消息全套出去,一定是算計好的!這個時候,她這麼動作,賤‘婦’落進冰窟窿,坐實她殺人的罪名,真真是好算盤!“小公子啊,快救人啊,救小公子啊!”
陳公子死了,人死不能復生,可是小公子也跟着落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是要斷了陳家的香火?
官差第一時間掉下去救人,但是裡面都是冰,衆人下去翻找半天,也沒有見到人的影子,上來之後,所有的人都絕望了,季盼已經成爲千夫所指的對象。
大秦宇文鯤的‘女’人?這麼說,季盼不但殺死陳公子,誣陷自己的親姐,當衆行兇推嫡母入冰湖,還是大秦的的探子!這一系列的信息量,足以驚爆眼球,不過,陳公子是太監,又是咋回事?
“你說陳公子是太監,啥意思,殘缺啊?看着不像不能人道的啊。”
不得不說,賓客們都在哀傷,永遠有沒心沒肺的,那個黑胖‘婦’人一臉興致勃勃打聽八卦地模樣,衆人紛紛遠離她,這種人以後堅決不能來往。
雪‘花’飄飄灑灑,一聲聲慟哭,陳府下人得知陳府已經沒了希望,而季悠則是哭泣自己的孃親。青璃靠在於嬤嬤身上,有些難過,剛纔季悠孃親是算準落入冰潭裡的,不然季盼哪有那麼大力氣,她走之前,帶走了陳公子的孩兒,就是讓陳府後繼無人,將來季悠出了大牢,也能有所依靠。畢竟拜堂成親,就是明媒正娶的陳家夫人。
有人打着燈籠照明,官差留下一部分人打撈屍身,季悠和季盼被帶走,這一場轟轟烈烈地鬧劇,到此就算正式完結。
對於青璃來說,一切都是有利的方向,陳公子已死,府上錢財被她收走大半部分,現在陳府斷了香火,將來家財會充公,地道口找到了,她沒費半點力氣,好像在看着一場戲,戲裡戲外,都是別人的酸甜苦樂。
“小姐,咱們回去吧,明日在過來聽消息。”
於嬤嬤扶着自家小姐,沉默了一會兒。人都被帶走,府上也沒了人,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這府邸晚上看着滲人。
“麥冬,後續的事情你去辦吧。我先回去了。”
青璃把解救外海公主的事情‘交’給麥冬,她疲憊不堪地上了馬車,讓車伕停留在城‘門’口處。
有士兵見到青璃,連忙打招呼,“少夫人,您又要去看少將軍嗎?”
“恩,我進去。”
馬車上還有於嬤嬤和麥芽,青璃讓車伕回到陳府去接麥冬一趟,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出關,慢慢悠悠地走在崎嶇不平地土路上。
天空中飄着雪‘花’,遠處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一絲光亮,青璃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裡,感覺涼涼的。周圍是荒山,枯樹和白雪,沒有人煙。
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下了一天的小雪‘花’,上面已經有厚厚一層。青璃心裡很複雜,她是被最後一幕感染,季悠的孃親那種做法,讓她想起現代的母親。
穿越過來這個時代已經五年多,好多記憶太久遠,依稀有些模糊,在今日,突然被回想起來,她有時候享受這個時代爹孃家人的呵護,甚至會有愧疚,取代了原來的莫青璃,好像也背叛了前世的親人。
遠處,馬蹄的聲音響起,淳于諳騎着青璃送的梅‘花’,飛快地勒緊繮繩,他利落地下馬,體貼地把身上的大氅披在青璃的身上,嗓音低沉地問道,“怎麼沒坐馬車?”
“你怎麼在?”
青璃詫異,這個時辰淳于諳應該在營帳裡,看他趕到的時間剛剛好。
“我得到消息,聽說陳公子死了,所以看看你。”
淳于諳早就得到了消息,包括季悠孃親的做法,他心神不寧,自家小丫頭最重感情,特別是親情,這樣的時候定會多愁善感,他必須第一時間趕去安撫,而且聞到血腥味,她是吃不下東西的。
陳公子死了,和他看她有什麼關係?青璃擡着腦袋一頭霧水,搞不明白淳于魔頭的邏輯,見他面‘色’僵硬,一臉風霜,一身黑衣,‘挺’拔地站在雪地裡,她上前走了兩步,依偎到淳于諳懷裡。
“你出來,不要緊嗎?”
看到淳于諳,青璃纔想起裡,小白狐羽幽在空間裡也發現了類似大秦那種特殊植物,只要點燃之後,臭氣熏天,比大秦那個還嚴重,解‘藥’就是薄荷水,有薄荷的香氣,戴上口罩,就不受影響,實際那植物燃燒能發出一種麻痹神經的毒氣。
“不要緊,沒關係,營帳那裡做好了應對準備。”
淳于諳拍拍青璃的後背,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擡手撫‘摸’着她的頭髮道,“是不是今天的衝擊有些大了?”
“恩。”
在淳于諳身邊,青璃覺得有了依靠,剛纔悲傷的情緒頓時得到了緩解,她沒有說話,只是用力點點頭,然後把臉頰埋在他‘胸’口處。
“走吧,上馬,夜遊平陽城!”
淳于諳不善言辭,不知道怎麼安慰。二人在北地也有半年時間,他突然想起來,二人活動的範圍有限,只有關外,沙場和新宅幾個地點。
“不如和我到城牆上走走。”
青璃點頭答應,麻利地跨上馬,淳于諳在身後,青璃緊緊地靠在他懷裡,雖然在黑夜,總覺得前方被陽光照亮,溫暖中帶着清新的味道。
二人出現在城內,遇見巡邏的士兵們,衆人停下來,對着二人行禮打招呼,按照慣例,青璃每次見到衆人,要麼送點心吃食,要麼請吃夜宵,士兵們看到她十分‘激’動,今兒正下雪,北風不大,就是覺得涼嗖嗖。
“少將軍,少夫人!”
見到身後跟着的少將軍,士兵們要正式很多,心裡忐忑,今夜的福利恐怕沒有了。
現在時間也不算晚,平陽城內主街還有酒樓沒有打烊,青璃在陳家打劫太多寶物,此刻兜裡有銀子,也不能小氣,她拍着‘胸’脯道,“今兒剛好是你們值夜,不如分成兩隊,一隊繼續值夜,一隊跟我和少將軍到酒樓用膳。”
“真,真的嗎?”
士兵們原本垂頭喪氣,聽見青璃的話,立刻‘挺’起‘胸’膛,腰桿筆直,眼睛帶着渴求地盯着淳于諳,見少將軍點頭,衆人喜滋滋地,馬上分成兩隊,他們知道,值夜的人也能吃到從酒樓裡帶出來的吃食。
“少夫人,其實俺們不挑的,隨便吃碗湯麪就好,不一定非要去酒樓。”
有士兵非常心疼銀子,那些銀子可以吃多少頓湯麪了,少夫人也不容易,做生意賺得的銀錢全部給大營的將士們加餐,自己省吃儉用,生活上並不奢華。
士兵們倒是誤會青璃,她平日是不太喜歡佩戴繁重的首飾,墜腦袋,再說那些金銀之物,空間裡太多,都用大箱子裝,東西一多,有時候記‘混’了,還不一定是從哪裡順手牽羊得來的贓物。
“今兒難得我大方一回,快走吧,晚點人家店家要打烊了!”
青璃回頭和士兵們招手,淳于諳一路策馬,帶着她狂奔,瞬間就甩下士兵們很遠。
一頓飯,淳于諳沉默,士兵們倒是吃得很是開心,開始衆人放不開,多少有點拘謹,青璃親自給衆人一人夾了一塊‘肉’,直言值夜辛苦,讓士兵們心裡非常受感動。
她和淳于諳商量,京都那邊的烤魚片,魷魚絲和海邊出產的小物件賣得很好,也要在北地開拓一下市場,順便宣傳一下,這是傷兵所做之物,價格公道,百姓們心裡同情傷兵,加上物品不錯,自然會消費,這樣可以壟斷北地市場。
陳公子已經死去,他那些沒賣出的鋪子,好位置的太多,想個辦法就可以佔爲己有,正好爲自家的產業行便利,賣得的銀子她一分不要,作爲傷兵基金,以後這些從戰場退下來的英雄,也不怕沒有銀子供養而老無所依。
士兵們眼裡閃着淚‘花’,心裡爲青璃和淳于諳所作所爲感動,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他們都是小人物,能爲如此記掛在心上,這種感覺難以形容,一羣老大爺們,差點掉下金豆子。
現在大家都在青壯年,還算健康,以後戰場的事,誰知道?他們都不擔心自己,擔心的是妻兒老小,二人的做法,徹底給了士兵們保障。
鋪子上的事情,一致通過,士兵們參與進來,提出很多中肯意見,青璃在其中發現了幾個人才,不但能打仗,還有生意頭腦,她和衆人約定,等到天下平定,一定請衆人來鋪子裡做掌櫃。
青璃從來沒有想過,從今夜過後,她的人生會如此瑰麗,展盡風華,一生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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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正式開啓本文最後一卷,風華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