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沒有遮擋之物,寒風像一把鋒利的劍一般,怒吼着,城牆下面不遠處,勉強爬起來的薛蓉,再次被這凜冽的風吹得一個趔趄。
薛謙眼眸含着熱淚,眼淚不自覺地流到了嘴邊,是苦澀的滋味。當年他和娘發誓,這輩子一定有一番作爲,也是爲了讓唯一的妹妹能嫁個好人家,對方畏懼他的勢力,更不敢欺辱小妹,如今呢,他似乎將她推進一個絕望的深淵。
“動手嗎?”
青璃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其實真的沒有一點把握。玩死宇文鯤有很多把戲,可現在冰天雪地,城下一片白色,她要是弄出點什麼異象出來,絕對有人懷疑到她的頭上。
“先等等。”
關鍵時刻,淳于諳沉得住氣。也可以說,薛蓉對他來說只是一條命。在戰場上,不會因爲一個人的利益影響整個大軍的計劃,那會致使更多無辜的士兵命喪,薛謙是一個哥哥,也是主將,如何抉擇都不會兩全。
大秦士兵十來個漢子走上前去,他們在等上將軍宇文鯤的命令,寬衣解帶,天殺的,這麼冷的天,千萬不要凍得喪失本能,不然以後在幾萬大軍面前都被當成太監,那樣纔是丟大臉。
薛蓉連續被扇了幾個巴掌,臉頰腫得很高,嘴角邊有血跡,讓她的面容近乎扭曲。早就聽說宇文鯤陰險無恥,這麼多漢子站到她面前,她心裡清楚要發生什麼。
wωw ⊕tt kan ⊕C〇 從這裡到城門有一定的距離,就算哥哥打開城門過來救人,她仍舊免不了遭侮辱,這種情況下,活着也是帶累名聲罷了。走到今天,薛蓉更怨恨的是自己,沒有聽兄嫂的話,輕信他的甜言蜜語,一步一步,走到懸崖邊。
“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嗎?你可知道,我們的孩兒還在我的肚子裡?”
薛蓉吐了一口血,用手捂着肚腹,眼眸裡一片空洞,她忍了又忍,才能讓眼淚流出,因爲她的淚要乾了。爲今之計,只能希望他還有點良心,一刀殺了她,她死得慘烈,將來哥哥也好爲她報仇,若是死在這些漢子手裡,會讓整個薛家蒙羞。
“孩子?”
那將領一愣,似乎有些地方被他忽略,二人云雨過後,薛蓉曾經抱怨過,真有孩子,也有三個月了。
“快點動手,還等什麼?等着本將軍幫你們脫褲子?”
宇文鯤一看形勢不對,立刻下命令,他往後靠了靠,把手伸到美人的臉蛋上撫摸,眯着眼睛擡眼看城牆的方向,挑釁淳于諳。
淳于諳啊淳于諳,這種情況下,你能把本將軍怎麼的?還不是袖手旁觀一副冷血的模樣,平日的正直都是裝出來的,一副小人嘴臉,早晚有被拆穿那一天!到時候成爲階下囚,美人莫青璃就是他的。
薛蓉痛苦地搖頭,用手捂着肚子,她終於崩潰地痛哭出聲,“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子!”
孩子早就不在了,可如不這麼說,就一點希望也沒有,她不想看着衆人因爲她這樣的女子爲難,也不想在臨死之前繼續造孽,她要走了,陪着那個還未長成的孩子。
大秦士兵們忍住哆嗦,開始解腰帶,上將軍的吩咐不聽就等於找死,可面前這女子臉成了豬頭,慘兮兮,他們真的沒有反應。
“哈哈哈,有意思,趕緊上啊,按住她!”
“冰雪裡大戰,別有滋味,上將軍果然是風雅之人!”
北地小國的將領們看到新鮮事,連連稱讚,對着宇文鯤豎起大拇指,一邊打仗一邊享受,原來還可以這樣,他們算是見到了世面。
“那是,雖然貨色不怎麼樣,就當犒賞作戰勇猛的將士了。”
宇文鯤一臉得意地揮揮手,這樣新穎的點子他才能想得出來,別人只有頂禮膜拜的份兒。
將領穿過人羣,推開前面的大漢,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蓉兒,真的有了身孕,沒有騙我嗎?”
幾個人同玩一個女子,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可是肚腹中有他的孩兒,無論如何他都狠不下心來。
蓉兒?薛蓉冷笑,當時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柔情蜜意,現在爲什麼比吞了蒼蠅還噁心呢?
“我何時騙過你?即便因爲你的絕情我曾憤恨過,還是跟着你出城了,現在我也不恨你。”
薛蓉哭得梨花帶雨,將領終於不忍心,想要和宇文鯤求情。
“你過來,我們說說話吧!”
薛蓉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從雪地上爬了起來,她腿腳發軟,長時間跪在雪地裡,已經麻木了,下身沒有知覺,只能憑着一股毅力,她拍拍身上的雪花,眸子深處溢滿哀傷和絕望。
“蓉兒,你等我,我和上將軍求求情,他一定會答應的!”
將領無法忍受孩子的娘在衆人面前被糟蹋,他不在乎薛蓉,卻在乎孩子,因爲就在前段時間他執行任務,和大周士兵起了衝突,傷到命根子,從此不能做一個正常的男子,薛蓉的子嗣對他來說很重要!
“只要能在死前,再次拉着你的手,已經足夠。”
周圍一片沉默,很多人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有些士兵非常瞧不起那個將領,是爺們就拿出血性來,自己的女人被公然玩弄,還能忍得住?要是他們,拼了性命也要保護的,什麼自己不是自己人,誰動他們的女人誰就是仇人!
將領還在猶豫,他拉着薛蓉的手,想把另一隻手放到她的肚腹上,已經有三個月,肚子肯定會凸起,冬日裡穿的太多,看不清楚,他迫切想知道真假。
這個時候,什麼都不重要,薛蓉看準了時機,快速地抽出他身上那把長刀,對着自己的脖頸自刎!瞬間,鮮紅的血液在白色的落雪上漸染,形成一朵朵妖冶的罌粟花。
一切只在幾秒之內,將領傻眼,呆愣地站在那裡。宇文鯤本來以爲是苦情戲碼,正在樂滋滋地喝茶水看戲,誰知道劇情來個大反轉,他一口茶噴了出去。人就這麼死了,他媽的,計劃成空不說,還白費這麼久的時間!
與此同時,淳于諳對着青璃點頭,夫妻二人很有默契,同時舉起弓箭,對着遠處一頓連射,人射不到不要緊,可以射馬,箭上淬了讓馬瘋癲的毒,一但射中,馬就會瘋狂。
宇文鯤擺擺手,正想說話,突然,馬車晃動了一下,左邊的女子上前抓住了他,原本以他功夫完全可以飛奔出去,可那女子抓住他之後,多了一個拖後腿的,前面的馬發狂,二人從馬車的一側滾了下去。
“怎麼回事?”
“上將軍的馬驚了!”
城下,大秦士兵很是慌亂,十幾匹馬同時亂竄,把其它的馬匹弄得無比焦躁,紛紛仰頭嘶鳴,坐在馬上的士兵也控制不住,只能緊緊地抓住繮繩,身子用力後仰。
“開城門,迎敵!”
這次大秦以爲可以進攻溧水城,只距離城門十幾米遠,趁着對方正亂套,大周軍隊從城門處迅速出擊,兩方混戰在一處。
宇文鯤作爲主將,被自己的馬車給甩了出去,氣得他想跳腳,怎麼看旁邊的美人都不爽,正要掏出身上的匕首殺人,美人卻先一步行動,大喊道,“宇文鯤,無恥小人,拿命來!陷害北堂家,陷害忠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場面再次發生變化,有一部分大秦士兵竟然調轉馬頭,自相殘殺,不用大周軍隊出擊,大秦人馬自己就在城門不遠處羣毆,北邊小國的士兵還弄不清楚情況,在旁邊看熱鬧。
“殺,殺,殺了宇文鯤這等無恥小人,爲北堂家報仇!”
宇文鯤差點背過氣,前面的女子步步緊逼,剛剛還是小鳥依人的姿態,此刻怒目圓睜,眼睛裡都是血絲,刀刀對着他的要害之處襲來,他媽的,北堂家,又是北堂家,他纔是大秦的上將軍,至高無上的人物!“誅殺北堂反賊的手下,本將軍重重有賞!”
宇文鯤人個子小,比較靈活,他脫離馬車,只能在地上亂竄,四周太過開闊,他在前面跑,美貌女子就和老鷹捉小雞一樣,緊追不捨。
城牆上,青璃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從剛纔形勢嚴峻到突來的轉變,大秦窩裡鬥,也是選擇個好點的地方,偏偏在大周的一畝三分地上。
“宇文鯤誣陷北堂諺通敵叛國,北堂家被株連九族,大部分北堂族人得到消息逃脫。”
自家娘子最近一直忙着家中瑣事,對大秦內部不太關心,淳于諳做出解釋。現在城外一片混亂,三方戰在一處,也分不清楚,爲了防止錯殺支援北堂的士兵,他下令,重點誅殺北地小國的聯合軍隊!
這些人,早晚也要剿滅,等候他們這些人投降歸順大周不現實。南部小國富裕,人們相對平和,而北地寒冷,他們更崇尚王者,經常會爲了食物,女人等掠奪而展開廝殺。
“看宇文鯤被攆得和死狗一樣,真是件有趣的事。”
青璃捂住嘴,那個女子功夫不低,除了輕功上稍微遜色一些,招招狠厲,完全是不要命同歸於盡的打法,宇文鯤更是狼狽,被追的四處亂竄,一羣侍衛爲了保護他,又在後面追擊女子,不停地放箭。
“比戲班子有意思。”
淳于諳做了一個非常中肯的評價。己方,薛謙已經出城迎敵,第一件事就是爲自己的妹妹薛蓉收屍,把屍體放在馬上,讓士兵們運回,他抄起大刀,直奔那個將領殺去。
薛蓉也是個烈性子,就這麼走了,多少有些惋惜,可是她活着,或許也不會快樂吧?青璃哀嘆了一聲。
部分大秦士兵作戰勇猛,已經殺進了溧水城,四周埋伏的大周軍隊把人攔截住,一一絞殺。
城下的場面亂七八糟,人仰馬翻,地上已經有很多屍體,大秦軍隊內部自己鬥得正激烈,有一部分北堂諺的人宣佈投誠,要大開沛水城,迎接城北大軍,正式舉旗造反!
支援北堂的士兵們,從袖兜裡拿出黃?色的布條,往胳膊上挽了一個繩結,這防止己方的人自相殘殺,士兵們不在一個軍營,大多數人彼此不認識對方。
而宇文鯤的隊伍沒有黃?色的標誌,區別開來,大周的城北大軍們可以繼續迎敵,斬殺宇文鯤的人馬。
原有的鼓號,作戰隊形全部被打亂,宇文鯤被攆得一身汗,好比在跑馬拉松,根本無暇發號施令,城北大軍鑽了空子,這次又派出幾萬人馬,與敵軍在城外廝殺一處。
青璃熱血沸騰,拎着軟劍想下去殺敵,被淳于諳攔住,讓她在城門上靜靜觀望就好。
混戰中,士兵們爲了保命,也會做出幾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例如前面不遠處兩個大秦士兵窩裡鬥,一方的刀劍只是擦破另一方的皮,那個被擦破的人就跌下馬,裝死,還用其他屍體把自己掩蓋住,目的是爲了不顯眼。
還有宇文鯤的士兵更會耍小心眼,見到北堂諺的人馬佔上風,他撿起了黃布套在自己袖口上,然後對着另一個手上戴着黃布的人比劃,意思是說,自己人!
這邊,己方已經派人過去找北堂諺那方的將士商談,希望兩方合力,攻破沛水。宇文鯤有北邊小國作爲幫手,大周要正面對抗很難,不如借力打力,打出來一個缺口。
到了傍晚時分,遠遠望去,早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夕陽還是鮮血染紅了大地,血水滲透到白雪裡面,又逐漸凝固,形成一朵朵猩紅色的花朵,上空的陰霾無法散開。寂寥的戰場以及遍地的殘肢和屍骨,屠戮還在繼續,剎那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化爲烏有,空氣中瀰漫的血的味道。
青璃緊緊握住淳于諳的手,她才能再次有勇氣作爲旁觀者站到城牆上,觀看整個戰場,石塊,泥土,人的殘肢在空中翻飛,哭聲,喊聲,殺聲不絕於耳,在她眼中,整個世界只剩下兩種顏色,無盡的黑暗和以及夾雜着奪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