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並未將話說完。
深深看了溫清之一眼,她低下頭,快步走出了院落。
院內只剩嬰淺和溫清之。
他似聽不出千秋的話外之音,含有笑意的眸光,不曾挪開片刻,仍落定在嬰淺的身上。
而後,溫清之輕聲道:
“從今日表相看來,你似乎並不知曉北燕和西域之間的糾葛。”
“是。”
嬰淺乾脆點頭,沒有想要隱瞞溫清之的意思。
“我忘記了一些事,很多在北燕的經歷,都記不起來了。”
“這樣啊...”
溫清之眸光閃動,向着嬰淺邁進一步,他垂眸注視着她精緻的眉眼,緩緩開口道:
“我這也不過道聽途說,你且聽着,全當個故事就好。”
“多謝。”
“據說西域王后,天生麗質,容色極佳,西域國主對其一見鍾情,之後眼裡再容不得其他女子,可謂是一段佳話。“
說到此處,溫清之嗓音一頓,似稍稍遲疑了下,才道:
“不過之後一次因緣際會,你的父皇見到了那位王后,對其傾慕不已,甚至不惜以發起戰爭爲代價,只爲奪得那位王后。”
嬰淺不由一怔,喃喃道:
“若說是血海深仇,的確不爲過。”
溫清之低嘆一聲。
眼底浮起一抹悲憫的神采。
“西域不敵北燕,戰士百姓皆死傷無數,連王后也被奪走。
“那位王后呢?”
“在踏離西域的那一刻,她自盡了。”
“所以說,西域死了那麼多人,還失去了王后,只是因爲北燕的君王貪圖美色?”
嬰淺嗤笑一聲。
眼前忽然浮起了賽雅怨恨的眼神。
若溫清之所言爲真。
也怪不得,西域來的兄妹兩個,會一見到她,就露出那副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在她身上捅上幾刀的表情。
甚至不惜以自己爲代價,也要取了嬰淺的性命。
“不管戰爭因何而起,都是北燕舊君的命令,同你並無關係。”
溫清之嗓音更柔。
不知在何時。
他和嬰淺的距離只剩下半步不到。
那帶有淡淡墨香的氣息,縈在她的呼吸之間。
當中如同溫清之一般。
清雅淡然。
溫潤如玉。
嬰淺吸了吸鼻子,覺得這味道好聞的緊,光是嗅到,一顆心都跟着安穩了下來。
“若是我是西域那邊的,也定然會對北燕人恨之入骨的。”
溫清之微垂着眸,視線聚集在嬰淺微皺的眉宇間,脣角的笑意更爲深刻。
“尉遲兄妹想取你性命,被王上處置,不過自食其果罷了,怨不得其他人,你無需多心。”
“我可不是懂得體諒的好人。”
既知曉了緣由,嬰淺也算了下一樁好奇。
但她卻並不想做些什麼。
也沒這個本事。
西域雖可憐。
可想要她的命是真。
北燕君王爲美色掀起戰火。
也已被項煊亥滅了國。
恩恩怨怨糾纏到了現在,也該徹底落幕。
對於西域,嬰淺並非沒有幾分同情。
但如果他們再來找茬,
她一樣不會有什麼客氣。
嬰淺打了個哈欠,向着溫清之招財貓似的晃了晃手臂。
“多謝你了,這麼晚了還要過來爲我解惑。”
溫清之被她逗笑了,道:
“我視你爲友人,自然願意幫忙,況且此地不比外面,你的身份也越發矚目了些,桃花若要進宮見你,得需不少功夫。”
“也是,若是桃花被盯上,可就麻煩了。”
嬰淺點着頭。
有些困頓地揉了揉眼睛。
她本想就此打住話頭,然後趁着未被發現之前,抓緊離去,
項煊亥今日有不少摺子要看,應不會深更半夜,跑到她那裡去溜達。
但若是萬一被抓見,嬰淺不在房中的話...
她嚥了口唾沫,正要開口道別。
“我...”
“對了,之前曲太傅他們上書一事,你可知曉最後結果爲何?”
仿若並未聽見嬰淺的話,溫清之再次挑起了話頭。
且還是讓她。
無法拒絕的那一種。
嬰淺的困勁瞬間散去了不少,下意識追問:
“是什麼?”
事關自身性命。
她頂了滿臉的好奇。
一雙黑眸定定望着溫清之。
神情和往常有些不同,竟帶了些說不出的嬌憨之態。
可愛的緊。
他不由低咳一聲,竟有些急切地避開了她的注視,才低聲道:
“曲太傅聯合了不少朝臣上書,本意應是想即使不能要了你的性命,也定然要王上,無法再將你留在身邊。”
“是了。”
嬰淺右手捏拳,輕輕捶上左手掌心,眯着眼說:
“他可是早把自己女兒,當成了王后,當然看我不順眼,巴不得我滾得越遠越好,免得影響到了曲琳琅的地位。”
溫清之含笑頷首,柔聲道:
“曲太傅爲王上的太傅,跟隨在王上身邊多年,不僅是老臣,且在朝堂之間地位頗高。”
嬰淺揚起眉。
面上露出一幕不遮不掩的嫌棄。
“仗着自己和王上認識的久,就自認地位高人一等,還真是和曲琳琅一模一樣。”
“你的身份雖然有些特殊,讓不少人都懷疑你跟在王上身邊,存有謀逆的心思,但這些都不重要。”
他忽然沉默了下來,直到嬰淺疑惑的視線追上,溫清之纔再次道:
“重要的,是王上待你如何。”
溫清之雲裡霧裡的,同嬰淺說了不少。
但卻並未直言。
對於曲太傅聯合其他官員的上書,項煊亥究竟做了如何抉擇。
估摸着...
嬰淺至今還能好好站在這。
應就是那些懷揣着不少私心的慷慨陳詞,沒得到他們想要的效果。
而今日的事情一過。
項煊亥爲了她,親自下場進行生死鬥。
應能決掉一些人背地裡的籌謀。
今後落在身上的陰謀算計,至少能高級一些了。
嬰淺長出了一口氣,擡眸望向溫清之,她很是鄭重點了點頭,感激道:
“都記住了,多謝。”
“你身在漩渦,周圍危險極多,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只盼着你能多加小心,定要護着自己...”
溫清之忽然擡起頭。
指尖虛虛觸上嬰淺的面頰。
感受到那微涼的溫度,他抿緊薄脣,啞聲道:
“平安無事。”
溫清之的話音纔剛剛落下。
“王上?!”
一道驚呼聲陡然響起。
而與此同時。
一襲玄色龍袍的高大男子,大步踏進了院落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