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好自己再出來見我。”
無視紀慢獨守空閨的棄婦般如泣如訴的哀怨的目光,江聲聲走出浴室,留他一人在裡頭理好思緒。
她前腳剛走,浴室裡就是一陣兵荒馬亂噼裡啪啦的哐啷聲,沒過多久,紀慢就係着條浴巾出來了。
好傢伙,原來剛剛穿衣服還限制了他的發揮,現在一絲不掛彷彿連最後的羞恥心都沒了,一上來就抱着江聲聲蹭啊蹭的,眼裡還在冒桃心,激動得面紅耳赤,動作愈發大膽。
江聲聲:“……?”
“夠了,你冷靜點。”她一腳踹開糾纏不休的紀慢,擦着髮尾的水珠,漫不經心地睨了他一眼,“怎麼一段時間不見,你就變成這幅下作的模樣了?嗯?”
“不是跑了?還回來幹嘛?”
她是真的有點生氣,她的狗再怎麼也是她的,只有她扔下他的份,哪裡輪得到他悄悄逃走?被別人知道了她面子往哪兒擱?
習慣是種很可怕的東西。他離開後,吃喝沒了人伺候,晚上沒有人暖被窩,出行也沒有人照顧,比起種種不方便的地方,更難受的是沒了那種習以爲常的陪伴感。
……所以說養寵物是真的麻煩。
提到這事,紀慢有些心虛。他當時哪裡會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啊,那時候他剛解除怪物化,腦子都不清醒,只想着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甚至還有殺人滅口的念頭,壓根沒有留在她身邊的想法。
人類這一種羣,無法容忍和他們不同的存在。任何族羣都是這樣。
“對不起。”紀慢半跪在地上,一點點挪到她身旁的位置,接過她手中的毛巾,細緻又認真地幫她擦乾頭髮,偶爾小心翼翼地瞄她一眼,卑微極了:“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如今他心裡哪還有接到上級任務時的不屑與懷疑:來這個基地看看有什麼古怪的地方,萬一有的話絕不會手下留情,還什麼進化藥劑呢?一看就是騙人的東西,也不知是誰給他們洗的腦,連他都研究不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被區區無名之輩研發出來了?
裡頭絕對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而且江神基地處處透着違和感,裡頭跟養蠱似的走出來的人一個比一個邪門……
本打算在這兒威懾一番的心思現在徹底熄了火,什麼抓臥底找秘密?誤會,都是誤會,他只想和基地最高負責人談人生談理想,地點是牀上。
若是被國家基地那個把紀慢博士派出去就是看中他心狠手辣不講情面,發現異樣就地解決的魄力的負責人知道這一趟什麼也沒撈着把他們的王牌科學家給貼了出去,人家鐵了心待在那兒拉也拉不回來,怕不是要蒙在被子裡哭出聲來。
江聲聲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問他:“你到底是人類,還是怪物?”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觸手怪的,這麼久了就見過他一個這樣的。
這個世界的能量磁場並不穩定,江聲聲曾懷疑過喪屍病毒的出現和這個有關,而且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似乎一直在被什麼東西壓制着,她感覺自己碰到了一層壁,無法再進一步。
小白的異樣,或許也和這個有關。
紀慢繃緊了下顎,薄脣開合,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我既是人類,也是怪物……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怪物。”
江聲聲眉梢微挑,還沒說什麼,紀慢就像怕嚇到她似的,認真地發誓:“我絕不會傷害你的,我保證,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他從前哪有做過低頭認錯這種事,見她緘口不言心中更是慌亂,不得其法只知道笨拙的討好她,急得都快哭了:“真的,你信我。”
他伸出兩隻手並在一起,“你要是不信,你就把我綁起來。”
“……”雖然怪物化小白就挺粘人挺煩的了,但沒想到人類版小白也這麼黏糊,江聲聲不禁心累:“你乖一點,我沒說不信你。”
她語氣敷衍,紀慢卻立刻就被哄好了,如果長了尾巴的話定會被他搖斷,眼睛一亮一亮的,用力點頭。
“我很忙,你乖乖的不要搞事情,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你之前是什麼身份我不管,你想做什麼我也不管,總之不要搗亂,知道沒?”江聲聲說。
她的計劃目前才完成了一部分,江神基地的建設初見雛形,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必須收歸更多的基地,收集更多資源,沒有足夠的資料支撐,就無法進行下一部動作。
日前江神基地的勢力向外擴張,又收編了不少基地,越來越多的進化者出現,喪屍也變得越來越強大,能量整體守恆,消長適中,人類與喪屍的對抗還在繼續,和以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擁有信仰,也就擁有了力量。
人們在陷入困境,感到絕望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祈禱,尋求心理安慰。過往他們苦求不得,在絕望中辱罵、憎恨,像是脆弱的小孩,因爲得不到關注而哭鬧。
如今得到了,自然將其奉上神壇。
那種事事有迴應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讓他們不自覺將身心全部託付,哪怕神讓他們爲祂奉獻生命,他們也會心甘情願赴死。
世人稱之爲信仰,江聲聲稱之爲精神控制,通俗的說——洗腦。
她走到窗邊,風吹起她半乾的頭髮,江聲聲靠着窗看向夜空,今天天氣不錯,夜幕上星光點點,很是美麗。
可她卻覺得毛骨悚然。
那一顆顆星星,就像一隻隻眼睛,俯視着大地。看盡人間苦難,生死離別,卻始終不爲所動,隔岸觀火,因爲放火的就是……“TA”。
“你在看什麼?”紀慢抱着江聲聲,把頭埋在她肩頸,如同得了肌膚飢渴症一般,蹭來蹭去好不滿足。
“沒什麼。”她回答得心不在焉。
紀慢不甘心地咬了口她的耳垂,聲音溼噠噠黏糊糊的又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江聲聲頓了頓,看着頭頂的星空,說:“把天捅破,是什麼感覺?”語氣裡帶着笑意,目光,卻是極致的寒冷。
紀慢親上她的臉頰,癡癡地看着她的側臉,“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