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五金店,江聲聲又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依舊是大掃蕩式的購物,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把什麼萬聖節裝扮道具、汽水薯片之類的都一股腦堆在購物車裡,車是男孩推的,賬也是男孩結地,他還是花了錢卻還開心不得了的樣子。
別看她買的東西里沒有什麼特別貴的,實際上最後算賬時,金額還是不小的。浩浩蕩蕩的架勢引得路人都看不下去,以爲她和男友吵鬧鬧脾氣心情不好,在報復性消費,收銀員好心提醒江聲聲:“小姑娘,你確定這都是你需要的嗎?這些商品質量沒問題的話,是不能隨便退換的哦。”
江聲聲還沒回話,男孩就冷冷地瞪了一眼敢和她搭話的收銀員,眼睛裡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陰狠與暴躁,似乎下一秒就張開獠牙把人給撕咬個粉碎。
意思很明顯:誰、準、你、質、疑、她、的?
被他這一恐怖的眼神鎖定,收銀員嚇得差點跳起來,趕緊撇過頭不敢再看,恭恭敬敬地遞上找零的錢,什麼也不敢說了。
“慢、慢走。”下次別再光臨了嗚嗚嗚!
東西還是男孩負責提,加上之前在五金店買的一堆雜物,現在他身上揹着三個大袋子和兩個小袋子,加起來起碼有三四十斤重。這個重量對體重偏瘦弱的他來說也夠嗆,但他卻一聲不吭,任勞任怨,有時她腳步慢了點,他就暗自竊喜,覺得她是故意在等他。
光憑這一點點欣喜,就足夠支撐他好久。
…真是沒救了。
江聲聲回到之前的出租屋裡,男孩也學乖了,不主動進門,把東西放在門口,不放心的問了一句:“要我幫你拿進去嗎?我不會賴着不走的,我就是看東西太重了,怕你提不動。”
江聲聲轉過身,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男孩以爲過了一個世紀,他緊張得在冒汗,一顆心顫抖得厲害,撲通撲通在胸膛裡亂撞,他覺得四周的空氣怎麼忽然變得那麼稀薄,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大腦的求生本能在警告他不要再看了,但他根本捨不得把視線移開一分一秒。
他很小心的擠出一個笑容,臉上除了癡迷、乖覺、興奮、眷戀外再沒有別的情緒了。
爲了留在她身邊,他早已拋棄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他背棄了自己的理性,背叛了自己的靈魂,只爲能讓她多看自己一眼。
終於,他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一句話:
“進來吧。”
如果他有長尾巴的話,此刻一定搖成了螺旋槳吧。
想到那樣的場景,江聲聲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是在精神虐待,是異常殘忍的馴服手段,現在生理上對他實施暴行,雖然不是由她直接實施,但也是由她推動的,緊接着營造出他和她相依爲命的錯覺,讓他不得不對她放鬆警惕,一點點淪陷在她打一巴掌給個棗的手段中,最後讓他直面他羞於承認的內心的真實想法,經歷了天人交戰的痛苦後,她再給出致命一擊,把他徹底變成沒有思想只知道服從的人形動物。
啊,她可真是個人渣。
可—這些都是他曾經對“她”做過的,不是嗎?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報還一報,這都是他贏得的呀。
得到江聲聲的首肯,男孩肉眼可見的興奮,興奮中又摻雜了幾分卑微的小心翼翼。這間屋子他明明進來過無數次,但沒有哪一次能和這一次相比,他從沒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又小又破的出租屋的懷念,直到現在,他才感受到那些人口口相傳的家的感覺。
這間屋子始終都在這,除非拆遷、地震、海嘯、火山噴發、世界末日,否則它永遠是這麼一間普普通通平凡到隨處可見的出租屋而已,和其他任何地方的出租屋沒有什麼不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自己就住在這個屋子裡,沒有任何不同的感覺。
唯有此刻,唯有在她身邊,這間屋子才被賦予了別樣的意義。他也不再是原來那個在街上飄搖不定的遊魂,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歸處。
雖然把他放了進來,但江聲聲並沒有因此給他過多的關注,只是專注於做自己的事。
他也很懂事,沒有做多餘的動作吸引她的注意,而是乖乖蹲在一旁給她打下手。說來也怪,他雖然看不出江聲聲在做什麼,但卻能準確無誤地遞上她所需要的工具。
也是稀奇。
一陣忙活直到天黑,江聲聲從一堆破銅爛鐵中站起來,把她做好的東西統統收拾起來裝到袋子裡,提着袋子朝門外走去。
男孩想跟她一起出去,江聲聲二話不說拒絕了。
“不許跟來,懂嗎?”江聲聲冷聲警告,眼神狠厲,沒有一絲溫情可言,“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偷跟着,我就把你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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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丟出去…
又不要他了嗎?
那就又要睡走廊了,又冷又黑的,好害怕…
男孩被自己過於豐富的想象力嚇得打了個哆嗦,委屈巴巴地扁扁嘴:“哦。”知道了。
不跟就不跟。
“你…什麼時候回?”他都不跟了,問問還不行嗎?
江聲聲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徑直離開了,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男孩跟到門口,手指緊緊扣着門框,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他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看着她就這樣離去的背影,在江聲聲面前清澈無辜的雙眸驟然變得漆黑無光,深處爆發出一股濃濃的陰狠,當然不是對江聲聲,而是對她即將要去見的人。
真該死。
分去了她的注意力。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眼睜睜看着江聲聲的背影在樓梯口消失,男孩連忙鬆開扣在門框上的手,轉身來到陽臺,等了許久纔等到她從大門口出來,嘴角不禁勾起一個柔軟的微笑。
而那處他剛剛扣着的門框,裂開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縫,呈現出一個手掌的形狀。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江聲聲的身影,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失魂落魄的去翻出工具來修理門框。
等她回來被看到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