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聽什麼?”蘇葵一手撐腮,指節屈起,噠噠敲着桌面兒。
暖黃的檯燈下,一頭栗色的捲髮如海藻般披散在腦後,嬌小的身體撐不起寬大的睡衣,圓潤白皙的肩頭從領口滑出來,猶不自知。
陸喬生當初只覺得溫九的聲音很好聽,是個能吸引他注意的聲音。他向來是個性格很淡的人,能吸引到他的東西並不多,但不知道爲何,剛聽到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莫名熟悉。
可是翻遍大腦的每個角落,都不曾發現,自己什麼時候認識她。
“都好。”他笑了笑,語氣溫和。
兩人之間有時是長久的沉默,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然而之間的氣氛,卻又異常和諧。那種無論你離開多久,做了什麼,回來後,開口問一句,“在?”
耳麥那邊會立馬傳出一聲柔和的,“在。”
於是,會心一笑,感覺十分妙,好像冥冥之,他們本來該是這樣般。
蘇葵洗漱回來,掩脣打了個哈欠,帶着鼻音道:“我回來啦,你什麼時候休息,你要是想不起來,那我隨便唱咯?”
陸喬生在看書,晦澀難懂的書籍,如磚頭般厚厚一本,整頁全是繁體字,他卻看得入神,壁燈打在他臉,五官格外柔和,鏡片後的眼睫,纖長疏朗,襯着淡色的脣,格外賞心悅目。
陡然聽到耳麥裡忽然傳出的聲音,陸喬生失笑,“好。”
蘇葵翻了遍歌單,忽然看到一首歌,眼睛一亮,立馬確定唱這首。
她找了找伴奏,歌詞更是深得她心。
這是首背景音樂很簡單的歌,她了麥,背景音樂已經響起,她清了清嗓子,道:“嗯,這首筆墨千年,送給我新任夫君,筆墨!”
“呵——”陸喬生搖搖頭,漆黑的眼底彷彿倒映了漫天的星辰,不自覺的將視線落到那什麼也看不到的電腦屏幕。
音樂的前奏很激昂,後面又透着一股江湖浩蕩的滄桑。
“巴山不改千峰黛,江流未盡萬重煙。
世人皆說蜀城險,嶙怪石入雲巔。
浮名遠拂天地間,平生羞談買譽錢。
江山興廢懸一線,誰道書生不敢前。
孤憤一腔投硯池,遺疏萬字絕塵緣。”
她的嗓音不同於女生們普遍柔軟的聲線,而是音域很寬,唱起這種古風歌曲,有一種蕩氣迴腸的灑脫,與看遍人世浮沉,衆人皆醉我獨醒的瀟灑。
“浮世千般不平事,哪堪事事皆如願。
大荒何如修羅獄,苦熬慢煎誰曾免。
高堂之皆禽獸,人皮之下是鬼魘。
營營衆生無人問,碌碌彘犬入典。
笑盡人間不得意,放來風雨擔我肩。”
……
“笑盡人間不得意,放來風雨擔我肩。
一筆輕落滄桑變,墨意蘊度千年。”
陸喬生靜靜聽着,耳麥裡發出的聲音,靜靜的,只是爲他一人而唱。她說話做事總是乾淨利落,無論她做什麼,像是毫無來由,又好像由來已久。他這麼跟着她的腳步,算她不會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