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家人都去勞作了,只剩下仲夏一人準備飯食送過去。
走在窄窄的田隴上,她手提着飯盒,路過一座很大的廟,外邊還樹了一座石碑,距離比較遠她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只依稀看見廟上方的牌匾上寫了三個漆金大字——娘娘廟、
雖然建造得不算是很豪華,但是與四周的茅草屋相比,簡直就是大手筆了。
只是不是土地廟也不是觀音廟,而是娘娘廟,世界上還有這個廟嗎?難道是新起的一種邪教不成?
“閨女快來!”
前面郭爹在催了,她沒再細看趕緊朝着前面跑去。
春去秋來,九年的時光匆匆過去。
仲夏蹲在自家水缸前面臨水而照,裡面映出的一張臉和她本人有九分相似,剩下一分是因爲年級還太小才十四歲,多了一絲青澀少了一絲嫵媚。
簡而言之就是,她現在這張臉和她當妖妃之時的臉一模一樣,不知道明姝他還記得她否?
想這些也沒有用了,她往屋子裡走去。
卻發現又來了一堆的媒人,正拉着她娘唾沫橫飛地介紹着哪家的公子是多麼多麼的優秀。
隨着一年一年的長大,她的容貌愈發出挑,用她爹的話來說就是,整個鎮子都沒有更漂亮的人兒了。
何止是這個鎮子,以這副容貌,整個皇朝都不一定找的出更好看的人兒了。
郭家娘子將媒人都請了出去,看見躲在水缸後面的仲夏,將人拉出來打量了一會,然後嘖嘖有聲道。
“按說我祖上和郭家祖上也沒有出過什麼驚才絕豔的人兒啊,怎麼生出來的閨女就長成這樣了呢?莫不是抱錯了?”
她嘿嘿地傻笑着沒說話。
郭家娘子打量了一會就叫人進屋來吃飯。
“剛纔媒人帶了好些東西來呢,娘給你們開個小竈解解饞!”
“誒!來了!”
一開始她見郭家娘子對自己不冷不熱的,以爲她不喜歡自己,後來才發現她人性格就那樣,對兩個兒子也是一樣的態度。
後來隨着媒人的不斷上門,她想都不想就將人趕了出去,問她她就說。
“我家養大了女兒又不是用來賣的,既然上天給了她一副好容貌,自然要去千挑萬選選一個好郎君相配纔是。”
仲夏到那時才真心接受了她,心甘情願叫她一聲“娘。”
吃完飯出門去,發現門口又有人放了一朵花在那裡。
她嘆一口氣道。
“出來吧。”
一個壯得像頭牛一樣的少年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撓着頭皮臉紅彤彤的一臉羞澀道。
“大丫...........”
"不要叫我大丫。"
他愣愣道。
“那.....那我叫你啥呀?”
“我.......”
她詞窮了。
“算了,你找我什麼事?”
少年聞言更加不好意思了,結結巴巴道。
“我我就是....我.......”
她揮手打斷道。
“不用說了,以後不要再來了,來了我也不會收你的花,而且我還會告訴我爹叫他揍你一頓。”
說完她不再理會他,徑直走了。
身後傳來少年嗚嗚咽咽的啜泣聲。
她嘆一口氣,這少年是隔壁村的劉大黑,自從她去趕集被他見過一面之後,就一直糾纏不休,她顧念着他和自家兩個哥哥有點交情,所以纔沒有叫郭爹揍他,沒想到這人反倒變本加厲了。
走了沒幾步,突然又衝出來一個扎着麻花辮的黝黑少女,一雙大圓眼瞪着她道。
“你是不是欺負大黑了?不然他怎麼會哭?你個臭壞蛋!”
這少女是她這個村子的,一直暗戀隔壁村的大黑,將她當做了假想敵,有事沒事就愛找點事。
少女想了半天想出一個罵人的詞,惡狠狠道。
“你......你就是個狐狸精!”
她聞言張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少女,看得對方不禁害怕地後退一步。
然後她突然開口道。
“狐狸精?謝謝誇獎,我自覺比起狐狸精還差一點,不過我會努力的,爭取越來越像狐狸精一樣好看。”
“你,你......嗚嗚嗚......”
少女被氣哭了,指着她像是秋天的落葉一樣顫抖着。
她無奈地攤手,這裡的人太純良了讓人忍不住想欺負,說幾句就氣哭了,怪她咯。
哭着哭着,少女就要動手。
仲夏後退一步,這裡的人從小幹農活力氣大得很,她一個沒有下過地的小姑娘可不是對手。
郭家人很是寶貝她,從不讓她幹粗活,頂多只是燒燒飯摘摘菜之類的事情,甚至曾經還商議着要請一個師傅來交她繡花,這個家裡頂多能吃飽而已哪來的那麼多錢請師傅,她趕忙拒絕了。
所以,要是她真被這少女給打了,那也只有捱打的份了。
卻見少女舉着拳頭突然吐出一口唾沫,哭着說道。
“呸!長得那麼好看幹什麼,這讓我怎麼下得去手啊!臭壞蛋!”
說着說着,自己將自己給氣跑了。
仲夏站在那裡二丈摸不着頭腦,這是什麼發展?
家裡的媒人越來越多,甚至縣令的公子都上門來求親了,白面書生翩翩公子。
這下子郭家人動搖了,四雙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着她看。
她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郭爹一生中去過最遠的距離是從村子到小鎮上,平時看見捕快都要抖三抖,縣令是什麼?
在這個小地方你可以不知道皇帝老子是誰,但是不能不知道縣令養的那條狗喜歡吃肉還是吃菜。
所以縣令公子上門求親事情是什麼概念?是祖墳上冒青煙啊。
郭爹帶着一家人買了香燭真的去拜了祖墳。
她看着幾人虔誠地磕頭,有種想暈倒的衝動,哀聲道。
“爹啊,你該不會真的想把我嫁給那個縣令公子吧?”
他回頭果斷道。
“嫁!爲啥子不嫁?你知道那些人知道這件事情,啥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都上門了嗎?你這輩子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親事咯。”
還真要將她嫁過去啊?暈。
不過她今年也有十四歲了,莊稼人沒有及笄的概念,年紀到了就可以嫁人了,這裡土生土長的姑娘有的十二歲就嫁人了。
但是她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姑娘啊,她是個穿越者,她的目標是看遍吃遍三千界啊,要是被人按着頭嫁了一個小縣令的兒子,那可真是鬧了大笑話了。
說實話,要不是爲了完成任務,天王老子她都不想嫁。
死系統一直沒有反應,爲了逃避嫁人,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要女扮男裝逃跑!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收拾了一個小包裹,將頭髮紮上去束成一個小包包,換上二牛的衣服就準備跑路了。
門外的月亮高高掛在天空,樹枝舞動着像一隻只鬼爪,寒風呼嘯而過,寂靜的夜晚萬籟俱寂。
她拿着包袱款款而逃。
半路遇見了一個廟,就是那個娘娘廟,她想起自給第一次進去的時候的震驚,不由得好笑。
這個娘娘廟裡供奉的人是當年被人稱之爲妖妃的德妃娘娘,也就是她仲夏。
廟外的那塊是石碑上所刻的便是她的豐功偉績。
現在均田制度已經全面展開了,百姓們切實地享受到了好處,不由得開始愧疚起當初的所作所爲,還有那位一襲紅衣從城牆上跳下去的‘妖妃’。
各地自發地給她樹立雕像,建造廟宇每日叩拜。
走到這裡,不由得想進去看一看,也算是回憶一下當初經歷過的種種吧。
裡面修得很精緻,香燭氣息濃郁,看得出來這裡的人有每日過來供奉打掃。
在裡面裝了一圈,正準備拿着小包袱趁着夜色趕緊走,突然聞見了一絲隱藏在香燭氣息之下的血腥味。
有人受傷了?
不對!重點是半夜陰氣最盛最適合發生鬼故事的時刻,黑洞洞的廟宇里居然有人,而她居然沒發現還四處轉悠着,不由得開始冒起了冷汗。
順着血腥氣味找過去,在窗外慘白的月光之下,雕像背後有一個人影。
她在逃跑和救人之間徘徊了一會兒,終於決定還是先救人再說。
將人拖到外面血跡順着一路流了遍地都是,這個人真的還活着嗎?
擡起那人的臉一看,彷彿上天精心雕琢的面龐,一雙狐狸眼痛苦地緊閉着,這人是......明姝?!
郭家四人在劇烈的拍門神中驚醒過來。
“快來人啊,救命啊。”
門打開,郭爹驚訝地看着她道。
“閨女你咋這一身打扮嘞,哎呀,身上咋留這麼血嘞?”
她急的快要哭了,拉着他的手就往廟裡跑去。
“爹你別問那麼多了,快跟我去救人啊。”
這一夜,整個村子都被驚醒了,村裡的老大夫被人半夜從被窩裡挖了出來,鞋子都沒穿就趕着去救人了。
緊趕慢趕終於將明姝的血止住了,雖然命保住了要徹底將人治好還得去鎮子裡找有名號的大夫醫治,而且日後必須按時用藥調理幾年,方纔不會留下後患。
郭爹一聽還要去鎮子找大夫,還要用藥調理幾年,這他們家傾家蕩產都沒辦法啊,想說什麼,但是看見自家閨女焦急的臉龐還是將話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