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諾王爺對面,身着紫衣的溫潤男子輕笑道:“九弟有哪次聚會不遲到的?這以茶代酒也真是叫人醉了。”
說話的是大乾朝皇帝第七子,寧王殿下,此他欲諾王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面貌生得極像,卻是性格完全不相同的兩人。
寧王溫潤,諾王狡詐,兄弟二人年齡相差不大,自小一起長大,情分卻是非比尋常。
餘下那人是八王爺,因着母親身份低微,自小便長在德妃跟前,與那兄弟二人的感情也是不錯。
寧王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眉間舒緩了幾分,他看着諾王爺,輕聲道:“王妃的病情還未好麼?”
九王妃得病的事情旁人不知真相,他們二人卻是知曉的,寧王對諾王爺的做法十分不贊同,王妃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不得喜愛,也要給予妻子相應的尊重,眼下諾王爺將一個側妃擺放的位置比那嫡妻還要高,實在是惹人詬病。
寧王的話讓諾王爺一滯,不知怎麼的便想起了早間時候趙靜那張蒼白的小臉,趙靜長得很美,他和她之間也是有過一段美好的日子,只是他心中早已住了另外一個人,不能給那人嫡妻的位置已經是對不起她了,再與旁人恩愛便是傷了她的心。
見寧王沉默不語,寧王便不在說什麼,這個弟弟的性子最是執拗,話點到爲止,想必弟弟心中也有成算,也許不需多久,弟妹的‘病情’便會好了。
飯菜很快便上來,兄弟三人很快便將這話題揭過去,談論起其他的事情。
春柳苑中,姜側妃正對鏡梳妝。
她的頭髮養得極好,如同綢緞一般,丫鬟每次梳頭都要有個把時辰才能梳好。
姜春意看着鏡中容顏姣美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
來到這個大乾朝已經十五年,她一步一步,從姜府一個不受寵的小姐,到今天這側王妃的位置,其中辛苦其它人哪能知曉。
前世她只是個不入流的陰陽師,來到着異世之後靈力大漲,所有的鬼魂都對她服服帖帖,甘願爲她所驅使,她什麼都不要做,只要動動嘴皮,便有鬼魂將一切都做好,事後根本無人能找到蛛絲馬跡,憑藉着這種能力,她成爲了這諾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王妃的稱號算得了什麼,有名無實的地位,只是看着光鮮而已,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又與王妃有何差別,誰又敢低看她?
頭髮挽好之後,丫鬟從首飾匣中拿出一支金鳳步搖插在雲髻之中,那簪子出自名家之手,諾王爺得了之後第一時間便送到了她的手中。
髮髻梳好之後,姜春意的手一頓,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除了那幾個聽命伺候着的鬼物,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
莫不是她的錯覺?姜春意心中閃過這個念頭,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便消失不見了,姜春意回頭,從示意丫鬟拿出那對兒翡翠耳環佩戴上。
剛剛的事情,許是她的錯覺吧,她這春柳苑除了守衛,還有數不清的鬼物,她自信在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瞞過她的耳目進入到這裡。
孫暢從春柳苑出來,意味深長地看着那綠意深深的庭院,她原本想到姜側妃這裡尋找一些東西,誰料剛剛進入,姜側妃便看了過來,那姜側妃明顯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看來這個姜側妃的着實有些手段。
孫暢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很快便離開了諾王府,朝着鎮安侯府而去。
她離開已經有些時間,那趙靜許是快醒了過來,若是被她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難保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那她苦心佈置的這些很可能便會功虧於潰。
果然,她剛剛進了那安居苑,趙靜便醒了過來,此時正吃力地從牀上起身,見孫暢從屋外飄進來,趙靜倏地擡頭地看着孫暢,眼神中滿滿的全是戒備之意。
趙靜的靈魂畢竟是受了損傷,不足以支撐她身體的活動,不過是從牀上坐起來,便耗費了她許多了力氣,額頭的髮絲被汗水浸透了,溼噠噠的貼在臉上。
見她醒來,孫暢沒有去附身,直接在牀對面的繡凳上坐了下去,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着趙靜。
趙靜原以爲着神秘的女人會開口,熟料她卻就是那般淡然的坐着,只是在打量着她,卻不肯解釋一二,趙靜咬了咬下脣,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救你性命。”
她最主要的任務便是保證趙靜不會死去,其他的都是在她不死的前提下進行。
趙靜知道孫暢說得不假,若不是她出手,她恐怕在等不及王爺發現她所遭受的那些事情,便被折磨的香消玉殞,她很感激孫暢,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她卻不敢苟同孫暢的做法,她竟然想讓她和王爺和離,她怎麼能如此做?
似乎看懂了趙靜的心中所想,孫暢淡淡地開口,抖落出一個她剛剛知道的秘密:“姜側妃懷孕了。”
此話一出,趙靜如遭雷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孫暢,放在被子上的手一下子抓緊了錦被,白皙的手掌因爲用力青筋根根暴起。
“怎麼可能?”
“我不相信。”
她嫁給諾王五年,一直都未曾懷上身孕,便是連府中的那些妾侍都未曾懷孕,她以爲,她以爲王爺是不能生育的,誰料到孫暢卻帶給她這麼一個消息。
姜側妃懷孕,這代表着什麼?趙靜不敢往下去想,她眼中的光彩迅速地褪去,最後只剩下一片死寂,宛如一口枯井一般,沒有絲毫的光亮。
猜到那個可能的真相,讓趙靜無法接受,她不敢相信,她的枕邊人,會是那樣殘忍的一個人。
孫暢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安慰,事實的真相遠比王妃猜到的更加殘酷,那個諾王爺,在迎娶姜側妃之前,害怕府內的女子誕下子嗣,已經爲她們下了絕育藥,終其一生,這些女人都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這消息帶來的衝擊太過起強烈,趙靜脆弱的靈魂有些承受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從她口中噴了出來,沾溼了身上的錦被,翠綠的錦被上,紅色的血漬如同點點桃一般,鮮豔地綻放着。
趙靜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孫暢在趙靜昏過去的那一刻,便沒入了她的身體,將那趙靜幾欲潰散的靈魂強制穩固住。
趙靜受了這般刺激,身體顯然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即便是孫暢附在她的身體上,也根本無法操縱這具身體做出任何動作,等到那秦氏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女兒面如金紙躺在那裡,背上點點血跡觸目驚心。
“靜兒......”
秦氏慘叫一聲,險些暈了過去,還是春梅機靈,扶住了軟倒的秦氏,回頭斥道:“還不趕快去請大夫。”
早有丫鬟應了,急急地跑了出去。
春梅扶了秦氏到桌邊坐下,夏雪懂幾分醫術,走過去查看了一會兒,便回頭說道:“夫人,小姐無事兒,只是昏了過去而已。”
秦氏聽了夏雪的話,只覺得身體似乎多了幾分力氣,扶着春梅的手走到牀邊,看着牀上躺着的女兒,秦氏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她疼如珠寶的女兒,到底造了什麼孽,纔會遭受這樣的事情。
大夫很快便來了,丫鬟們在大夫進來前放下了牀帳,自留了一截皓白的手腕在外面。
大戶人家看診講究不少,更何況孫暢現在的身份還是九王妃,大夫放了一方錦帕在孫暢手上,然後方纔開始看診。
沒一會兒,那大夫臉上的神情便凝重了起來,這脈象足足摸了有小半個時辰,方纔收手。
秦氏大風大浪經歷了不少,只看着大夫臉色,心下便是一突,見那大夫沒有直接說,反而示意秦氏讓丫鬟全都退下,秦氏的心是徹底的沉入了谷底。
這老大夫原來是宮裡的御醫,醫術高明,若不是早年侯爺曾經對他有恩,這大夫早就回了故里,哪裡會留在府裡看診?
大夫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說道:“王妃身子無礙,只是似乎被人下了藥......”
秦氏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堪堪保持着清醒,她開口問道,聲音裡不知覺帶了幾分顫抖:“宋大夫,不知那是何藥?”
“絕育藥。”宋大夫的聲音裡有無盡的惋惜之意:“那藥性極猛,中毒的時間又太過漫長,已經沒有了治癒的可能性。”
宋大夫的話語剛落,秦氏一個踉蹌,跌坐在了椅子上,絕育藥,竟然是絕育藥,她以爲女兒不孕是諾王爺的原因,卻不曾料到女兒確是被人下了藥?秦氏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聽見自己的聲音似乎從極遠的地方傳來,鎮定冷靜的根本不像是她自己的聲音。
“宋大夫,你可知那藥是何時所下?”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應當是五年之前。”
秦氏根本不知道宋大夫是何時離去的,她握着孫暢冰冷的小手,看着女兒即使在睡夢中依然緊皺的眉,眼淚一滴滴地滑落,滴落在錦被之上。
五年之前,諾王府那一羣不孕的人,秦氏的眼神漸漸的冷了下去,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浮現出了,做這些事情的人,會是她所想的那個男人麼?
過了許久,孫暢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睜眼,便看見秦氏有些憔悴的面孔,她的眼睛腫的厲害,像是哭過一般,此時正憂心地看着她。
見她醒來,秦氏臉上勉強露出笑容來,關切地問道:“靜兒,你可感覺到好些了?”
孫暢就那麼靜靜地看着秦氏,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墜入了錦被之中,那是屬於趙靜的眼淚,即使她的靈魂陷入沉睡,她的身體依舊感覺到悲傷難過。
女兒的眼淚將秦氏的心割得支離破碎,她險些哭出來。
“娘,女兒好難過,爲什麼他要那般對待女兒?女兒,女兒再也沒有辦法做母親了......”
孫暢的話如同利刃一般插在秦氏的心上,秦氏心如刀絞,眼淚刷得一下流了出來。
她的女兒,她的女兒,上天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秦氏抱着像是失去靈魂的女兒,心底恨意滔天,諾王爺,諾王爺,你當真是好樣的,如此欺辱我靜兒,當真以爲我鎮安侯府沒人了?
孫暢承認,自己用了一些手段,將矛盾徹底激化,這件事一鬧出來,趙靜與那諾王爺便徹底沒有了可能。
這便鎮安侯府一片愁雲慘淡,那邊的諾王府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諾王爺剛剛回府,便聽見守在門口的下人急急地上前,只說是姜側妃在園裡暈倒了。
諾王爺當時變變了臉色,急匆匆地朝那春柳苑趕去,春兒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他怎能不急?
諾王爺趕到的時候,太醫正從房內出來,見諾王爺,太醫急忙下跪請安,諾王爺揮手打斷了太醫的請安,急急地問道:“太醫,姜側妃可有事兒?”
太醫臉上露出笑容了,連連說道:“王爺大喜,姜側妃已經懷有一個月的的身孕了。”
諾王爺愣了片刻,隨即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連連說道:“有賞!”
說完,便急匆匆地朝內室趕去,他的春兒有孩子了,他將要有孩子了。
他已經二十有三,其他兄弟的膝下已經兒女成羣,只有他還沒有孩子,春兒所懷的孩子不但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男性能力的證明。
他能讓女人懷孕,那些流言全都是假的。
巨大的喜悅淹沒了諾王爺,再看見那睡在牀上的女人時,諾王爺的腳步不由得放輕了,慢慢地朝着牀邊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乃們看懂了沒有,這一部分的隱藏內容,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