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實在疼得厲害,也不知道那老女人到底使了多大勁兒來踹她,蘇雪疼得直抽冷氣,好懸沒哭出來。
她越是這樣,張自忠越是心疼,受了這麼大的罪,卻不見她掉一滴眼淚,這若是換了其他的女人,早就嚷嚷起來了。
張自忠的力氣很大,一路抱着蘇雪跑到了村兒裡給人看病的赤腳醫生那兒去。
蘇雪趴在那醫生家裡的炕上,鬍子一大把的醫生在蘇雪的背上按了幾下,蘇雪疼得受不了,直接慘叫出來,那醫生皺了皺眉,然後便對張自忠說,他看不了這病,看樣子是傷到骨頭了,要送到縣裡的醫院才成。
張自忠一聽醫生如此說,心中那個悔恨不已,都怪自己沒照顧好蘇雪,才讓她受這麼大罪,張自忠拜託醫生照顧蘇雪,自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蘇雪疼得厲害,壓根兒就沒聽清楚張自忠和那醫生說了什麼,她昏昏沉沉的趴在牀上,只感覺後背已經疼得麻木了,她腦子裡只轉着一個念頭,要離這家人遠一點,否則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把命賠進去了。
張自忠急匆匆地回家,帶了兩件換洗衣服,又將昨晚上他藏到衣櫃裡面的存摺拿了出來,存摺裡有幾百塊錢,估摸着也夠用了。
又跑去村裡唯一有拖拉機的那家人,給了人家五塊錢,拜託人幫忙將蘇雪送到縣城去。
那人收了錢,便答應了,這年頭五塊錢可不少了,要知道鎮上的醫生幹一個月也才只有四十幾塊錢的工資。
那人將拖拉機從院子裡開了出來,張自忠怕蘇雪顛得慌,又弄了些稻草鋪在了下面,最後將家裡的那一牀唯一的墊被也鋪在了下面,這纔將在赤腳醫生家裡的蘇雪抱了出來。
此時的蘇雪已經昏了過去,張自忠心中自責不已,恨不得能代替她受這份罪。
等拖拉機到了縣醫院,也到了晚上八點多鐘,張自忠抱着蘇雪進了醫院,醫生檢查掀開蘇雪的後背的衣服,張自忠看見蘇雪那雪白的後背上一片怵目驚心的紫色,他的拳頭狠狠地握了起來,心裡一陣陣的絞痛,已經傷成這樣,她該是受了多麼大的罪。
好在只是有些淤血,並沒有傷到骨頭,醫生將傷口處理了一下後,然後便開了藥掛水。
蘇雪趴在牀上沉沉睡着,而張自忠卻守在她的牀邊,一夜未睡。
張自忠想了許多事情,他老孃做的這件事情讓他心寒不已,當着他的面她尚且如此,而他不在的時候呢?
張自忠不敢再想下去,他又想起他剛剛結婚後不久,去縣城裡打工回來後,他老孃告訴他的那件事兒。
“你媳婦兒不是個正經的,我看見有野男人進了她的屋子,兩人關了門,也不知道在屋子裡做些什麼事情。”
那時候,張志忠和蘇雪大吵了一架,然後他一時賭氣,沒在家過夜便離開了,那時候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家老孃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能,他真的是冤枉了她了。
張自忠一夜未睡,心裡翻來覆去地想着從前的一些事情,想起那時候對蘇雪的冷言冷語,他便覺得有些羞愧,自己的老婆娶回來是疼的,結果他倒好,把好好的一個媳婦兒折騰的進了醫院,從今往後,他要好好對待人家。
蘇雪做了一晚上的夢,第二天醒來,愣愣地看着周圍白綠相間的牆壁,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
昨夜那死神進入她的夢中,告訴她,因爲某些未知的原因,此次任務出了些差錯,蘇雪的靈魂已經重新輪迴,爲了彌補地府的失誤,孫暢必須代替蘇雪,完成她的人生。
孫暢,不,蘇雪根本無法提出任何反對意見,那死神只說了一句:“這次算是你佔了便宜,不是誰都這種運氣獲得新的生命的。”
說完,便消失在蘇雪的夢中,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來,蘇雪氣得內傷,卻根本拿他沒有辦法,說完就溜,連讓她抱怨的時間都沒有,蘇雪一口氣堵在心裡,不上不下的,十分難受。
張自忠拎着早點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見蘇雪醒來,張自忠的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了過來,將手中的早點放在桌子上面,說道:“你醒了,我買了包子,你趁熱吃吧。”
張自忠說完,便俯下/身,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將蘇雪扶起來,蘇雪揮手打在他伸過來的手上,不耐煩地說道:“別碰我。”
張自忠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蘇雪,他有些弄不明白她爲什麼這樣做。
蘇雪一看他那傻乎乎的樣子心裡就來氣,感情她這傷不是他媽給弄的?母債子償,她沒揍他一頓就是好的了。
蘇雪此時的情緒十分消沉,當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頂着她的身體,接收她原本的生活,這種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接受的得了的。
吃力地從牀上爬起來,卻不小心扯到了背後的傷口,蘇雪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眉毛深深地皺了起來。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張自忠見她這樣子,不由分說地將她扶了起來,蘇雪氣得罵他,那人卻是絲毫不理,任由她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
“吃飯。”張自忠將早點塞到蘇雪手中,頓了頓,又說了一句:“吃飽了纔有力氣來打我,這樣,不疼。”
蘇雪無語,被他這麼一說,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一般。
張自忠見蘇雪只是拿着包子,也不說話,就那麼憤怒地看着他,不知怎麼的,張自忠莫名地覺得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說道:“趕快吃吧,涼了可就真不好吃了。”
這男人說一句好聽的會死啊?
再怎麼生氣,也不能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蘇雪低下頭,默默地將包子塞進嘴裡,像是完全把那包子當做張自忠一樣咬着。
張自忠看着她那模樣,不知怎麼的覺得有些好笑,她這樣子哪裡是做人家媳婦的人,分明就是個孩子。
蘇雪根本不知道張自忠心裡再想什麼,肚子吃飽了,她心裡那點兒火氣也消散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她就是再不高興也沒有別的辦法,仔細想想,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也還不錯。
蘇雪在醫院住了幾天,背後的傷好了七七八八的,便出了醫院,蘇雪原本以爲出醫院後他們會回去,沒想到張自忠卻直接帶着她在縣城裡逛了起來。
八十年代初期,便是縣城裡也沒什麼小區高樓的,一般人家住的都是自己蓋的平房,條件好點的,蓋的也不過是二層小樓,在這年頭,也算得上是富戶了。
蘇雪有些奇怪,摸不清楚張自忠帶她來這兒做什麼,她也沒有多問,悶着頭跟在張自忠身後。
張自忠在醫院裡幾天,左思右想,怎麼也不能將蘇雪一個人留在家裡,他老孃是那個樣子,說不定等她走了怎麼欺負蘇雪,再加上家裡的那老房子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塌了,蘇雪一個人在家,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就壞了。
兩人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最後停在了一戶人家前。
蘇雪看着眼前的黑漆大門,心裡卻在琢磨着張自忠想幹什麼。
張自忠沒讓蘇雪想太多,從褲子裡掏出鑰匙,開了大門。
張自忠拉着蘇雪走了進去。
這院子確實不錯,雖然只有三間房,但是院子卻夠大,地上做了水泥地坪,十分乾淨平整。
比起那個破稻草房子,這裡的環境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張自忠帶着蘇雪粗略地看了一圈,裡面的沙發牀都是現成的,雖然有些舊了,不過卻也能用,他們只要買些日用品便直接能用了。
這房子是張自忠一個朋友的,那朋友發了財全家人搬到了市裡面去了,朋友的父母不願意賣了房子,朋友是個孝順的,便想將房子租出去,正好張自忠想租個房子,那朋友便將房子租給了張自忠。
蘇雪頭一次覺得,這男人其實也還不錯。
房子看着乾淨,其實裡面灰塵不小,兩人忙活了一天,總算將這房子收拾出了個樣子,又買了被子牀單碗筷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擺放好之後,原本空蕩蕩的屋子便多了幾分人氣。
兩人安頓下來之後,張自忠又回了村兒一趟,將留在家裡的東西都帶了過來,離開前,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回家,畢竟老孃害了蘇雪住了院,卻連一眼都沒有來看過,張志忠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的。
張自忠沒回去,陳梅卻看見了張自忠,眼看着兒子揹着那大包小包的東西離開了家,陳梅心裡有些奇怪,喊了幾聲,張自忠卻是頭也不回,陳梅心裡有氣,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自己老孃喊他都能當做一副聽不見的樣子。
陳梅氣得連地裡都不去了,扭身回了家,她心裡想着,既然兒子已經離開家了,那地裡的活就叫蘇雪去看,一天天懶骨頭似的就在家裡待着,該去地裡幹活了。
陳梅□直去了村西頭的那破草房子,一看屋子門兒鎖着,陳梅心裡有些奇怪,扒着窗戶一看,卻發現裡面空空蕩蕩的,牀上的被子墊子全都沒有了。
這時陳梅才覺得有些不對,難道這二兒子帶着媳婦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