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比家中妻兒的等待更讓一個男人熱切地想要回歸?
帶着這個美好的夢想,他一夾馬腹,與馬兒一起在道上疾走飛馳,轉眼,身後便只餘下一陣一陣的塵埃。
琉璃臉上的笑意隨着那一抹身影的消失漸漸散去,願望總是美好的,可現實卻依然那麼殘酷。
她知道他心裡有了夢想便絕不會輕易讓自己犯險,只是她不知道,當他回來的時候自己是不是還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前景太堪虞,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她轉身進了抱雲軒,大步往慕容雲飛的房間而去。
他的房間依然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所有的東西都在原位,沒有被下人搬動過,可見這裡的下人對他的敬重,他絕對是一個好的老闆,是一個讓所有夥計都心悅誠服的少主。
她從文案裡抽出一張白紙,磨開硯墨,執筆在紙上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霽陽,宮中事變,我要回宮處理一些事情,若我有任何意外,請你看在我們曾相識一場的情份上,想辦法把我的屍骨送到雲飛的身旁,讓我們合葬在一起。
若是連屍骨都找不到,請把我這一縷長髮埋在他的墳前,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只求你能爲我做到,不勝感激。”
落款處她寫上琉璃這兩個字,之後便把信函隨意包裹起來。
走到矮櫃前找出一把剪刀,“咔”的一聲把一縷長髮剪了下來,與信函包在一起。又抽出腰間的短笛,把這些東西捆在一起,收到慕容雲飛放解藥的那個暗格裡。
只要慕容霽陽回來,他一定能看到。
她知道這樣一個要求對他來說算得上很過分,但她不知道還能寄託於誰。
做完這一切後,她找了半天才從角落裡找到一面銅鏡,對着鏡子拿着剪刀把自己臉龐另一邊的長髮剪去,與先頭那端的斷髮配齊。
雖然後腦的長髮依舊,但臉頰兩邊卻變成了短短的一片。
這樣的髮型雖說有點怪異,但配上她姣美白皙的臉卻讓她整個人顯得嫵媚妖嬈。
美女就是有這麼一點好處,不管你弄什麼髮型,依然是這麼美。可是,看着鏡中自己這張臉,眸光不自覺又黯淡了下來。
她從雲飛平時放藥物的格子裡翻了半天,最終翻出兩瓶豔紅的藥水,以指尖試過,也以她對藥物的瞭解,輕易能分辨出一瓶是腐蝕肌膚的毒藥,另一瓶卻是活血生肌的聖藥。
猶豫了半刻,最終她對着銅鏡,抽出發上的銀簪,點上藥水在額上輕輕描繪了起來。
許世江山在抱雲軒大門外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那一抹倩影,只是看一眼,一雙眼眸便不由得被刺痛了起來。
她臉龐兩邊如瀑布般垂下的青絲已經被剪掉,成了兩撮短短的發,長度剛過她的俏臉,從前面看就像整個人剪了短髮一樣,雖然她身後的發依然那麼長那麼飄逸,可是前面突然不見的兩撮,卻愣是讓他心頭一陣沉悶。
斷髮斷情,斬斷青絲便是斬斷過去許多情意,那麼,被她斬斷的有沒有一份屬於自己?
隨着她走進,額前那一朵紅梅清晰地呈現在他的面前,妖嬈多姿,說不盡的嫵媚與風情,讓她一張白皙細嫩的小臉襯托得更加風情萬種,出塵絕色。
可是這一朵紅梅,她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才下手紋上去?儘管只是小小的一朵,卻也是如此刺眼,如此令人揪心。
如今她身邊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也沒有,他可以想象出她的孤獨和無助,可是她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所有人,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許世琉璃,那麼如今,她又想用什麼身份隨他回到宮中?
楚寒的背叛在她心裡究竟留下了多大的傷害?她雖然什麼都不說,甚至表現出一派平靜,可是她心中的痛,他幾乎可以感同身受。
“讓二皇子久等了。”看着迎上自己的許世江山,琉璃淺淺一笑,伸出手,把小手放在他向自己遞出的大掌上,脣邊那一抹笑比起過去卻是多了幾分妖媚和柔情。
“爲何叫我二皇子?”他以爲昨夜已經跟她說得很清楚,他從未懷疑過她七公主的身份。
她只是笑而不語,在他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直到許世江山跟隨而入,非要向她要一個答案之前,她才笑道:“至少在父皇承認我身份之前,我不再是七公主,難道這次回宮,皇兄你還打算讓我頂着七公主的身份進宮嗎?”
許世江山陷入了沉默,誠如她所說,這一趟帶她回宮他並沒有打算讓她用許世琉璃這個身份示人。
他看着她的臉,目光不自覺又鎖在那一朵小小的紅梅上:“那麼,這次你是什麼身份?我又該如何稱呼你?”
“凌夕。”她把小手落在下巴處,撐起自己一張小臉,向他眨了眨臉,調皮道:“洛西第一名花魁,凌夕,也是你二皇子許世江山的姬妾,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些都是她從以前的小說裡看來的橋段,女主改頭換面以另一個身份示人,便是什麼什麼樓的花魁,或者是哪個青樓的當紅舞女。
許世江山卻搖了搖頭,淺笑道:“讓我帶一個青樓女子回宮,我還丟不起這個臉,你的身份我已經給你想好了。”
琉璃挑了挑眉,盯着他駿逸的臉:“那不知道二皇子給我想的是什麼身份?”
“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若是你願意用凌夕這個名字我也可以不反對,只是要多花一些工夫罷了。”
以他的權勢,要給她製造一個假身份根本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再說等她回到宮中,迎接她的將會是所有皇子公主的質疑,誰會相信和許世琉璃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會是另外一個與皇族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這表面上的身份其實並不具備任何意義,不過是爲了找個臺階而已。
“可是你當真認爲他們不會拆穿我嗎?”她可不認爲在自己臉上點一朵紅梅,換一個髮型他們就不認識自己。
若是皇室中人和衆大臣都如此好糊弄,那麼,這個月璃確實早該易主了。
讓一羣草包領導一個國家,百姓定必會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