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剛挨近她,身體一輕,兩人之間的位置再次掉轉。
鳳瑾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脣,盈盈一笑,“朕的無名真真淘氣--”
她眼波似水,顧盼生輝,只需那麼望你一眼,便似能望進你的心裡去,叫你什麼都忘了,眼裡心裡只有她一人。
無名直勾勾的望着她,心裡像藏了一把火,他再也顧不得何謂君臣之道,也顧不得抗旨不抗旨,猛地抱她入懷,吻上她的脣……
屋子裡漸漸熱了起來,衣物零零落落丟了一地。
“哐當”一聲,門被人一腳踹開,鍾嬤嬤急促的聲音響起,“相爺,陛下正在安寢,請相爺--”
鍾嬤嬤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聲悶響,鍾嬤嬤貌似被人踹翻在地。
無名臉色一變,迅速抓了旁邊的錦被裹住鳳瑾的身體。
即便他速度很快,兩人親密無間的姿態,仍全部落在裴琇眼裡。
尤其鳳瑾如雪的肌膚上星星點點的紫紅色吻痕,更是刺痛了裴琇的眼。
裴琇臉色陰沉得滴水,穿過珠簾徑直進了內室,看見鳳瑾纏在無名腰上的腿,儘管被錦被蓋住了大半,但露出一雙嫩生生的蓮花小足,散發着細膩瑩白的光澤,在半空中一顫一顫的。
這一幕簡直讓裴琇暴怒發狂,他一言不發拔出腰中軟劍,朝無名胸口刺去,劍勢凌厲,迅疾如電,誓要取無名性命。
無名剛要起身迎戰,卻被鳳瑾按了回去。
無名困惑的看向鳳瑾,鳳瑾眸中深沉晦暗,透着無名看不懂的光芒。
那一劍即將刺中無名時,卻被人緊緊抓在手中。
屋子裡寂靜無聲,只有鳳瑾手中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時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無名心痛的看着鳳瑾,低低喚了一聲:“陛下--”
鳳瑾死死抓着裴琇的劍,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她面無表情的盯着裴琇,冷冷道,“想殺他可以,先殺朕吧!”
裴琇眸光浮浮沉沉,手心攥緊了又鬆開,來回反覆了好幾次,才咬牙切齒的問道,“陛下真要拿命護着他?”
“他是朕的人!你要殺他,可以!先殺了朕吧!”
鳳瑾寸步不讓,無名怔怔的望着她。
裴琇死死盯着鳳瑾,想要從那張冰冷蒼白的臉上,看透她的心思。
可是,他看不透。
那雙昔日只有他的眼睛裡,變得幽深如海,光芒幽幽,他也看不透。
不知何時起,那雙眼睛裡,再沒有他的位置,無名取代了他,一個只知殺人滿手血腥,卑賤如狗的暗衛取代了他。
裴琇真的很想殺了無名,將他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他精心養在深宮裡這麼多年的女孩兒,從十歲養到十六歲,從懵懂無知,到含苞待放,再到悄然綻放,光華奪目,女皇是他一個人的!
裴琇不肯退讓,鳳瑾就那麼死死抓着劍鋒,不肯放手,鮮血一滴一滴滴在錦被上,無名心急如焚的盯着鳳瑾手上的傷口。
他想勸她鬆手,可是他知道不可以。
這是女皇和裴相的戰爭,誰先退讓,誰便輸了。
裴琇和鳳瑾四目相對,刀光劍影不斷,暗潮洶涌。
裴琇臉色鐵青,拼命壓制着即將噴薄而出的幾乎可以摧毀一切的怒火,而對面的鳳瑾,則平靜多了,甚至可以說,她蒼白的臉上,毫無波動,似乎受傷的人不是她,跟裴琇針鋒相對的人也不是她。
裴琇在賭,賭她是不是真的會爲了無名賠上性命。
鳳瑾也在賭,賭裴琇除了她之外,找不到合適的棋子,賭他現在還不敢讓她死。
雙方對峙着,誰也不肯妥協。
僵持之際,鳳瑾忽而勾脣一笑,身體慢慢往前,將脖子對準鋒利的劍鋒,“來啊,殺了朕吧,只要裴卿把劍往前一送,就能刺穿朕的脖子,很容易的。”
“陛下,你料定微臣不敢嗎?”
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從裴琇的牙縫裡逼出來,他死死盯着鳳瑾,眼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對,你就是不敢。”
鳳瑾慢慢往前,脖子抵住劍鋒,晶瑩似雪的肌膚上,一點血珠出現,紅豔豔的,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彷彿一顆硃砂痣。
無人看見,裴琇的手微微一抖。
鳳瑾的手將劍鋒抓得更緊,鮮血染紅了錦被,追進來的綠衣一見那麼多血,剛要驚呼,被鍾嬤嬤凌厲如刀的眼神嚇住,硬生生把驚呼聲吞了回去。
鍾嬤嬤朝綠衣使了個眼色,帶她退下,輕輕把門帶上,將偌大的寢宮留給他們三人。
無論這裡面發生什麼事,都不是她一個奴婢能知道的。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從裡面拉開,裴相一臉陰鬱,雙目赤紅的走了出來,腳步有些踉蹌。
鍾嬤嬤低垂着臉,等到裴相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口,才帶着綠衣進了屋子。
鳳瑾坐在牀榻上,無名正在給她包紮手上的傷口。
那柄軟劍被主人丟棄在地上,劍身都是血。
鍾嬤嬤剛要撿起劍丟出去,鳳瑾淡淡的開口,“擦乾淨了,讓人送去相府。”
鍾嬤嬤應了,拿着劍剛要退下,又聽鳳瑾幽幽說道,“告訴裴琇,這是他的東西,可要保管好了,下一次再敢拿劍對着朕,要麼他一劍刺穿朕的喉嚨,否則朕一定拿這把劍把他的心剜出來!”
鍾嬤嬤恭恭敬敬的應了,帶着劍退下。
綠衣和無名一起,幫着鳳瑾處理了手上的傷口,剛想處理她脖子上的傷口,鳳瑾擺了擺手,“不必了,一個小口子而已。”
見她臉色蒼白如紙,一點血色也沒有,綠衣眼圈一紅,忍着淚道,“奴婢去給陛下熬些補血的湯藥。”
出了房門,綠衣一個人躲去小廚房,小聲的哭了起來。
“傻綠衣,這是好事,哭什麼呢?”
鍾嬤嬤走了進來,坐在綠衣身邊,微微笑道。
綠衣擡起淚光點點的眼,不高興的說道,“鍾姑姑,陛下都受傷了,你還說好事?我看錯你了!”
鍾嬤嬤現在已經是掌事姑姑,大家都叫她鍾姑姑,不再叫鍾嬤嬤。
鍾姑姑也不生氣,輕聲道,“陛下得償所願了,還不是好事?”
綠衣不解的看着鍾姑姑,鍾姑姑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什麼時候可以聰明一點,侍奉陛下,光有忠心是遠遠不夠的。”
“求姑姑指點。”
鍾姑姑嘆息一聲,娓娓道來,“陛下不是衝動之人,突然以身犯險,是在試探裴相的底線,裴相的退讓,讓陛下捏到了裴相的弱點。”
綠衣皺了皺眉,“姑姑是說,陛下去抓裴相的劍,不是爲了無名?”
“一半爲無名,一半爲試探。”
綠衣怔住了,語氣變得落寞,“難道陛下對無名沒有真心嗎?”
“傻綠衣,你懂什麼是真心?”
鍾姑姑微微一笑,目光變得縹緲,“帝王的真心,伴隨着的是無奈,重任,苦澀,以及權衡取捨。陛下對無名,自然是有真心的,只是她也有她的不得已。”
“姑姑是說,將來陛下可能爲了別的,比如江山,比如平衡朝堂等等,放棄無名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將來的事誰知道呢。”
鍾姑姑笑容裡有了一絲憐憫,“也許,爲了江山,爲了黎民百姓,陛下連自己都會放棄,更何況旁人。”
綠衣神色怔忡,幽幽道,“那這樣說來,當皇帝也沒那麼快活。”
鍾姑姑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一絲痛惜,“當個陛下那樣的皇帝,自然是不太快活的。”
綠衣怔住了,剛想說什麼,一個黃衣宮女走了進來,看着一整排的小爐子都在用着,想也不想,直接把綠衣面前小爐子上的藥罐子端開,把她自己的罐子放上去。
“黃鶯你幹什麼?這可是陛下的藥!”
綠衣大聲道,名叫黃鶯的宮女撇撇嘴,很不屑的說道,“那你去別的爐子上熬!”
綠衣剛想說什麼,卻被鍾姑姑暗中拉住了。
見鍾姑姑都不吭聲,黃鶯更得意了,居高臨下的白了綠衣一眼,一扭身子走了。
綠衣氣得直跺腳,鍾姑姑不言不語的拿了藥罐子放在別的爐子上。
“鍾姑姑,你可是掌事姑姑,別人都踩到頭上來了,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別以爲她是李總管的對食,我就怕了她,今兒非撕爛她的臉不可!”
綠衣說着,就要衝出去和黃鶯掐架,卻被鍾姑姑拽回來,綠衣拼了命掙扎,嘴裡叫嚷道,“鍾姑姑,你別拉我……”
“綠衣,你再這樣衝動,我就讓陛下把你調去別的宮裡,免得將來壞了陛下的事!”
鍾姑姑冷冷道,神色肅穆冷然,綠衣被她嚇住了,訕訕的坐了回來,很不高興的說道,“鍾姑姑,黃鶯太張狂了,連陛下的藥她都敢端開,什麼玩意?不就仗着是李總管的對食嗎?李總管那個老畜生,不知糟踐了多少小宮女,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了,也就黃鶯不要命的貼上去!”
“他們都蹦躂不了幾天了,你急什麼?”
綠衣一聽這話,正想問個清楚明白,卻不期然的看見鍾姑姑目不轉睛的看着院子裡,那冷冰冰的神情,冷得綠衣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