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方臣怔怔地看着,突然往後一退,離開了牆孔,愣愣站在原地,彷彿失了神一般。
鬱成看不見那邊情形,卻是聽得一清二楚,見他如此不免擔心又焦急,只是不敢出聲打擾。
他知道自家公子的底細,雖說橫行霸道,天不怕地不怕,心性卻是單純得很,雖然年過十五,可連本春宮冊子都沒看過,更不知男女之間的那種事。
要說也是夫人將他保護得太好,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來不會出現在府宅裡,就是貼身服侍的也都是小廝而不是婢女,就怕那些一心想要攀龍附鳳的婢子不自重,帶壞了主子,可正因爲如此,在毫無防備下,突然便這般直觀地碰上,其帶來的衝擊可想而知。
如果公子自此入了魔障,那可如何是好?
“鬱成……”鬱方臣目無焦距,喃喃叫了一聲。
“公子,小的在。”鬱成連忙上前,仰頭站在他旁邊。
鬱方臣低頭看他一眼,又看向牆上那小孔,靜立半晌,突然身子一動,又要往小孔上貼過去。
鬱成連忙拉住他,死也不讓他再看了,“公子,公子,咱們回去吧,相爺這會兒酒該吃了一半了,若是回去見不着您,又該罰您了。”
“可我纔剛來。”鬱方臣皺起了眉頭,看着滿桌沒怎麼動過的菜餚,慢慢坐下身來,“我不走,要回你自己回。”
“公子!”鬱成恨鐵不成鋼地重重叫了一聲。
這一叫,倒是將鬱方臣遊走的魂叫回來幾分,他定定地坐了片刻,聽着樓下傳來的絲樂聲,身體裡那股燥熱漸漸退了下去,溼透的衣衫貼在他身上,冰涼而黏膩。
這冰涼卻讓他的神志清醒過來,不再如剛纔那樣失魂落魄,只是玉白的臉上還有幾分未褪的紅潮,昭示着他剛纔看到了什麼。
從來未喝酒的他不聽鬱成的勸阻而連着喝了幾杯酒,這酒爲一品香自釀,初入口時口感纏綿,淡淡果香,時間一久,頭便有些昏沉起來。
鬱成眼看不對,直氣得跺腳,將那酒壺和酒杯都搶在懷裡,又蹬蹬蹬跪下樓去那幾名府丁,卻見他們一個個喝得爛醉如泥,怎麼晃都晃不醒了。
鬱成氣得每人踹了兩腳,跑回二樓,往桌上扔了銀票,架起鬱方臣就走。
那九爺看到他們就這麼離開,倒是什麼都沒說,恭恭敬敬地送了出來,只是出來之後,被冷風一吹的鬱方臣卻是不管不顧,閉着眼睛也不看地方,張口就吐了個稀里譁拉。
本來要關照鬱方臣注意腳下的鬱成只來得及閉上嘴巴,便被吐了個滿頭滿臉,連眼睛也糊得睜不開,那酸臭味道更是薰得他連連作嘔。
鬱成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下輩子,他一定一定不要再伺候這樣的主子了。
擡起一邊乾淨的袖子抹了把臉,他小心地讓鬱方臣坐在靠牆邊的一塊石頭上,自己則把上身衣服全脫了——本來是打算留個裡衣,結果那些污穢物全順着領子流了下去,根本沒法再穿。
這樣一來,便是極盡的矚目。
鬱成頭也不敢擡,扛起鬱方臣就要走,可這位公子爺卻是經不起折騰,剛一動胃裡便又是一頓翻江倒海,直接將鬱成的褲子也吐了個徹底。
“公子……”鬱成僵着身子,連動也不敢動,想死。
鬱方臣吐了兩回,肚子裡的東西盡數吐了個乾淨,倒是清醒了,對於自己做過的事也是有數的,睜眼看到如此狼狽的鬱成,難得地發了善心。
“公子我自己走。”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扇了扇袖子,嫌棄地道,“鬱成你真臭,離我遠點兒。”
鬱成無語,默默走到一邊。
鬱方臣走了兩步,眉頭一皺,低頭嗅了嗅自己,嘀咕道:“酒味還沒散,萬一回去給我爹撞上了,可是不妙……鬱成,你去買點解酒藥來。”
鬱成不放心他一個人,“公子,回去再喝吧,待會兒我們從後門偷偷回去,相爺看不到你。”
“讓你去你就去!”鬱方臣眼一瞪,“囉嗦!”
鬱成無法,只得再三叮囑,讓他在原地等他,這才快快走了。
鬱方臣將肚子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卻仍有些頭暈腦漲,手腳虛軟靠着牆,難得安靜地坐着,迷濛地眼睛只是看着遠處川流不息的人羣,腦海中又漸漸浮現出先前所見的那一幕。
只是不知爲何,那畫面中的人漸漸變了模樣,成了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每日都出現在鏡子裡的臉,那是他自己,而那畫中的情景,竟是一人揮起手掌,在他身上落下了一記又一記的巴掌,那感覺記憶猶新,可真疼……
“啊——”他驚呼一聲,蹭地站了起來,好似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低頭就鑽進了旁邊的衚衕。
怎麼會想到那個可惡的人!
一定是最近想着報仇想太多了。
像只沒頭蒼蠅一般亂走一氣,等到鬱方臣擡起頭來,卻已不知身在何處,想要走回頭路,竟不知走的是哪條路了。
這一片地方專門劃出來給人尋歡作樂,經過各家改建之後,爲了方便客人尋花問柳,自是多了許多小道小巷,在家中悍妻找來之時,也能如脫兔般麻利地脫身。
而這種地方他未曾涉足,就算經過,也只是坐在馬車上從主道一掠而過,絕不被允許下來閒逛。
如今倒好,是徹底迷路了。
不過鬱方臣只是稍稍一慌便定了心神,好歹做了這麼多年的京都小霸王,心裡還是有幾分底氣,當下便朝着燈光明亮的方向挨着巷子一條條找過去。
這些巷子四通八達,總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