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樣還是那個偏僻的，渺無人跡的角落。
雲微瀾說了聲“想去看看皇帝他娘了”，文璟便帶着她避開一應守衛，蹲在了上次蹲過的屋頂。
一時心血來潮，在見了慕容憐之後。
這世上不乏可憐之人，皇宮也是。
這座世間最大的囚籠中，每個夜晚都有人在偷偷哭泣，她無法顧及太多，能讓她心有所念的，不過兩個。
算起來，自上次來過之後，已過了好久，雲微瀾本來沒打算去看太后，但從憐香殿出來，就忽然想了。
殿內透着微光，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雲微瀾挪開瓦片，極盡目力，纔在一片昏暗的角落裡看到一個隆起的黑影。
小小的一團，骨架支愣着，頂着一頭灰白的亂髮。
毫無疑問，那是太后。
好好的覺不睡，蹲在那裡做什麼？
雲微瀾凝神注視了片刻，卻見那黑影一動未動，彷彿是睡着了。
不免有些擔心。
時值冬天，深夜極冷，尤其以那太后的稟性，下地時必然沒穿鞋子，就這麼光腳站在地上過一夜，身上又單薄，必然得大病。
身子微微一動，就要下去。
文璟驀地環住她的腰，帶着她無聲飄落。
桌上的那點燈火微微晃了一下，光影未及角落，波瀾不驚。
雲微瀾緩步走了過去，在那團黑影身後站定，半晌，彎腰在她肩頭上一拍。
“啊……”一聲受了驚嚇的嘶啞的叫聲猛然響起，與之一起的還有那團黑影猝不及防之下的跌倒。
有細細泠泠的聲響劃過。
太后圓睜的眼裡滿是驚嚇，大張的嘴巴猶如一個黑洞，隱約可見半截舌根，可讓人驚訝的是，那張枯樹皮般的臉上，是一片模糊的水光，從通紅的眼眶一直漫延至下巴。
那是眼淚，再微薄的光線也掩蓋不住。
她剛纔在哭。
雲微瀾在看到這片斑駁的淚痕時，有什麼感覺飛快從心頭閃過。
但還不等她抓住，驚魂未定的太后便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也不知在說些什麼，然後，又嗚嗚地哭了，邊哭邊把眼淚和鼻涕全抹在她身上，甚至抓過她的褲腳使勁擤了幾把鼻涕。
雲微瀾：“……”
俗話說，越是老越像小，何況還是個神志不清的，雲微瀾看着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在自己腿上不停聳動，什麼脾氣都沒了。
“您先起來行麼？”她扶着那兩根瘦麻桿似的胳膊，好聲好語地哄着，“地上涼，您又沒穿鞋子，凍壞了怎麼辦？”
太后不肯，拼命搖頭，越發死死抱着她，跟生離死別似的，力氣大得她血管都要被擠爆了。
雲微瀾仰頭望天——心血來潮什麼的，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手上使了點巧勁，又用了不少力氣，總算把太后兩隻胳膊成功掰開，她直接將人從後面抱起來打算放在牀上去，太后卻一把抱住旁邊的柱子，怎麼也不肯走。
雲微瀾望着這個如同八爪魚般掛在柱子上，瘦得像竹竿，力氣卻奇大的太后，只能放棄。
“好吧。”折騰出一身汗的雲微瀾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到她對面，“能不能告訴我，這大晚上的不睡覺，您在這兒蹲着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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