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葉瀾衣坐在銘劍島上的一座酒樓裡,暗罵這個姓吳的採辦執事摳門。
她被交付的任務,是去替九霄神兵閣採辦食材。
驟被這個差事砸上頭,開始她還是挺滿意的。
畢竟拿着吳執事給的令牌,她就可以隨意進出九霄神兵閣,更加方便她行事。
只是,看着手中可憐兮兮的十顆下品靈源石,她又有些想要罵娘......
這不是擺明了,想讓她自己貼錢去替九霄神兵閣採辦麼?
她不相信一個超級勢力,會剋扣採辦食材的錢。
尤其,這些食材據說還是預備用在神宵大帝的壽辰上的。
很明顯是這名吳執事將錢剋扣了下來欺負她這個新人。
只是,她會這麼傻麼?
想想剛剛發生的事情,少女的脣角露出一抹自得的笑。
完成吳執事交代的任務,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
不過,她並不想那麼快回去九霄神兵閣,
所以隨意找了家酒樓坐下,聽着周圍人談天說地,從中篩選着自己所需的信息。
而在她旁邊的兩桌人,則正好在說九霄神兵閣三個閣主的花邊八卦。
她正聽得入神,卻忽有一道低沉聲音逸入她的耳中。
“這位姑娘,在下可否邀你喝一杯。”
遇上搭訕的了?
葉瀾衣訝異擡頭,卻驟然一震。
一個相貌普通到丟進人羣都不會引起旁人多看幾眼的男子正站在她的桌前。
雖容貌平平無奇,周身氣度卻卓然不凡。
甚至,讓她驟生親切之感,差點將一個名字脫口喊出。
“請坐。”
她幾乎是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這種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會竟有種在這幅皮囊下看見那個她朝思暮想之人的錯覺?
一定是思念氾濫成災,纔會看見一個人就錯認成他吧。
葉瀾衣微微苦笑。
他現在,只怕還在天衍聖城裡面,興高采烈地將那個冒牌貨當成自己,算計着什麼時候娶回去呢。
想到這裡,胸口一窒,幾乎不等對方動手,就自顧自拿起了他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面具下的紅脣微勾,有些苦澀地一口灌下。
“先乾爲敬!”
沙啞的聲音響起,讓對面的那個人也是一陣心神恍惚。
自己這是怎麼了?
陌風臨有些晃神地想到。
他心情抑鬱,忍不出半夜出來銘劍島閒逛。
卻在這家酒樓喝酒時看見面前女子背影,幾乎本能地生出了結交之意。
背影,如此瘦弱,和小葉子毫無相似之處。
聲音,也是低沉黯啞,沒有她平時說話時的嬌脆。
搖搖頭,陌風臨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而就在仰頭的剎那,他的目光驟然一凝,有些不可思議地落在了灌酒少女的——手上!
葉瀾衣沒有發現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也沒發現他的眼中瞬間閃過驚愕、狂喜、難以置信以及沉痛。
“咦?酒壺空了?”
葉瀾衣抱歉地朝着發呆的人一笑。
就算他一言不發,自己也覺得親近,真是見鬼了?
“下一壺,換我請你!”
少女豪邁地道。
“好!”
對面的人笑了起來,平凡的臉上忽地生出了奪人心魄的魅力。
葉瀾衣呆了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人的笑容卻已收斂,恢復平凡的樣子。
果然是自己的錯覺。
葉瀾衣自嘲一笑,擡起酒壺給兩人斟滿。
也許是酒過三巡氣氛熱切起來,那個話很少的男子忽地開始拉她着說心理話。
“我來銘劍島,是來找我的妻子。”
葉瀾衣一震,喃喃道,“原來你也是個和自己妻子失散的可憐人啊。”
“是啊。”
男子仰頭灌下一杯酒,目光灼灼地盯着葉瀾衣的手,有些難過和苦澀地道,“我還以爲她死了,或者遭遇了什麼不測。可後來,我卻發現她還活着。只是,不回家,也不和我聯絡。”
“你說,這是爲什麼?”
聽着對面黯啞難過的“質問”,葉瀾衣下意識喃喃道,“也許,她有什麼苦衷。”
明明知道,這個“酒友”要找的人未必和自己一樣這麼慘,她卻驟然有種同病相憐的錯覺,忍不住替她辯護和安慰起這個“萍水相逢”的人來。
“有什麼苦衷嗎?”陌風臨只覺心底被針扎着一般難受,差點連酒杯都拿不穩了。
“嗯!或者,是有什麼誤會?你有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或者讓她誤會的事情?”
葉瀾衣有些不勝酒力了。
她原本的酒量就不好,此時心情煩悶放任自己多喝,立刻有些暈乎乎起來,趕緊運轉靈力將酒氣逼出。
卻沒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慢慢變得熾熱又溫柔。
對不起她的事情?
他怎麼會做?
誤會?
陌風臨一震,懊惱地扶額。
糟了,似乎真做了會引人誤會的事情?
他心情複雜地看着對面“發傻”的人,忽地輕聲道,“我與姑娘一見如故。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下次再約着一起喝酒?”
沒料到,那個剛剛還眼神混沌的人又驟然清明起來。
葉瀾衣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喂,別在外面隨便搭訕女孩子。你還想不想讓你妻子理你了?這樣會讓她越來越誤會的!”
他真,冤枉!
“好啦!我要走了!有緣,再會!祝你早日找到你妻子。”
少女彎起脣角。
這個笑容,讓對面的人差點丟盔棄甲,直接將她狠狠抱住,揉進懷中再也不放開。
幾乎用盡了全力才強忍住,而一道暗影從端坐不動的男子體內掠出,不遠不近地跟在葉瀾衣的身後。
葉瀾衣絲毫沒發現這道幾乎沒任何氣息的影子,慢慢走到九霄神兵閣的一處隱秘入口。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暗影纔跟着緩緩消散。
端坐着仿若睡着的人卻驟然站起,脣角的笑容又是歡愉又是哀傷。
小葉子!小葉子!
剛剛,他暗中謀劃和周旋,想要掘地三尺找出來的人,就坐在他對面!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讓他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說,不回家不聯繫,一定有什麼苦衷。
苦衷嗎?
銀色的面具、沙啞的嗓音和瘦削的身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讓他驟覺心中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