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已經睡去了,可是漓歌是怎樣都睡不着的。
房間的門已經壞了,這樣倒也是方便,她就搬了個板凳,坐在門的附近,自己一個人坐在黑暗裡,獨自看着門外的一舉一動。
就那樣直愣愣的坐在那裡,漓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清醒的,還只是這樣出神。
院子裡很靜很靜,就如同這一天裡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人在乎究竟發生了什麼。
漓歌看見了逸隨出門,不過逸隨並沒有察覺到自己一直在這裡看着他,看着他離開了院子。
是啊,逸隨什麼時候在乎過自己。這兩天大概是他對自己說話最多的時候了,可是卻全都是厭惡。全都是爲了蘇洛而責備自己,不管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是錯。只要蘇洛稍有不順心,難道自己所做的就全都被否決了?
對於自己今天所做的,漓歌覺得自己是全然沒錯的。說出真相有什麼錯,既然不想知道,何必還要去意屏鎮找,何必還說着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唯夜?
這不過就是真相,那些人所要找的,只是虛無的幻想而已。可是,這一切卻被斷定是自己的錯。漓歌很不甘心,果然,對這些人付出一丁點兒的真心都是不值的。
這不過就是自己想試着融入他們這羣人之中的開始,可是這也就是結束了。
看着逸隨出門沒多久,就見他揹着蘇洛回來了。雖然他們沒有說說笑笑的,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可是那情景,就連漓歌看了都覺得溫馨極了,嫉妒極了。
從逸隨的臉上,漓歌看到了久違的平靜。
或者不能說是久違的,因爲自己從來沒見過逸隨那樣的表情。應該說那是逸隨前所未有的平靜。 ωωω.тт kдn.¢ ○
而蘇洛,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安靜的讓人覺得時間彷彿都是凝固的,就停止在那很柔和的一剎那。和逸隨看起來真是相稱,連漓歌自己都不得不承認,也只有這樣的蘇洛,才配得上逸隨這樣的人。
不可否認,這樣的蘇洛,是任何人看了都會很喜歡的。若不是因爲逸隨,漓歌覺得自己肯定是沒有理由討厭蘇洛的。這也難怪,那麼多人會爲了蘇洛不惜一切。
相比於之前見到的那個紅衣女子,蘇洛沒有那傾世的容顏,又不是聰明絕頂的,卻與那女子仍是高下立現。
難怪那女子也不喜歡蘇洛,明明好像是什麼都不如自己,可是蘇洛又是處處佔據了上風。
蘇洛從骨子裡流露出的那種靈氣,是難以掩蓋的。即便平常的時候,她總是裝作吵吵嚷嚷的樣子,卻也不會讓人覺得心煩。
彷彿,蘇洛只要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看着你,就能治癒心底一切的悲傷。
好多次,漓歌幾乎覺得自己已經沒那麼討厭蘇洛了。可是每次這樣的錯覺都是到再次想起逸隨爲止。
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領情。因爲對於有些人來說,蘇洛就是自己心底那最痛的一道傷,即便她再好,卻也只能給自己帶來傷痛,所以必須是要除掉的。正是因爲她的好,纔會看到自己的不好。
也不知道她究竟活了多久,可是卻總是那不染纖塵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以來都被保護的太好,彷彿這俗世之間的事情,本就與她無關。即便是她總是見到這些,卻也還是不會被影響到。
她是如何一直保持着這最乾淨的心?是要說她是出淤泥而不染,還是根本就是太絕情了,纔會對一切都無動於衷。否則在這凡塵中那麼多年,又怎麼會絲毫不然塵埃?
這就是陌筱柒一直以來很討厭蘇洛的原因。憑什麼一樣的看到了一切,蘇洛卻可以永遠如初,可是自己心就是回不去了。總是有那麼多骯髒的念頭,看到了蘇洛,越發的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噁心。
當然,漓歌也很討厭蘇洛這一點。
自己才活了多久?十幾年的時光,對於蘇洛來說,甚至連彈指一揮間都算不上吧。可是憑什麼自己就從小生活在鬼堂那種地方,看慣了是人命如草芥的生活。自己從小所見的關心與溫暖,少得可憐,整日所見的,不過就是塵世的醜惡罷了。
自己也想着像蘇洛那樣,不需要爲了活命而做出違心的事情。自己也想與自己喜歡的人相伴相守,遊走天涯。
可是這些,自己都是做不到的,但是蘇洛並沒有做什麼,卻什麼都有了。
即便是唯夜死了又怎樣,她身邊還是有逸隨的。
爲什麼她對逸隨全然不上心,逸隨卻還是看不到身邊的自己呢?
爲什麼蘇洛生來,就是有人保護的,那麼多人都願意守護着她,將她照顧的周全。可是自己,生來就是被人遺棄,被人可憐,被人厭惡?
活了再久,蘇洛的心依舊是最初的樣子,可是活了沒有多久,自己的心卻已經黑了,找不出原來的樣子。
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自己從來都沒有錯,全都是別人對不起自己。自己所做的,不過就是爲了好好的活下去,不過就是爲了追尋自己想要的,難道這一切就該是錯的?
難道,因爲自己命不好,所以自己就只能甘願接受着別人的施捨,不能去祈求任何東西?
既然心已經黑了,又何妨讓它黑的更徹底一些。
黑暗之中,沒有人能察覺的,漓歌嘴角上揚的明顯。看着院子裡那兩個人,心中竟然是說不出的歡喜的。因爲,一個本來已經出現的想法,一個自己還在猶豫的想法,現在已經堅定不移了。漓歌彷彿看到了不久之後的結局。
既然你喜歡蘇洛,那就好好看看她,否則,以後就沒有什麼機會了。
人總是會嫉妒自己求之不得的,因爲實在得不到,所以那就從一種奢望,變成了一種從心底慢慢萌發的恨意。
悄然無聲的從心中滋長,慢慢的發芽,長大。等到你真的意識到那種恨意的存在的時候,根本就已經轉變成了無法抹殺掉的恨。
你死我亡。
這二者之中,只能選擇其一。否則,自己根本就無法好好的活下去。
肯定不會選擇自己的死亡,那麼,就一定要蘇洛死掉才行。
回來之後,蘇洛也沒說什麼,一瘸一拐的就要回自己的房間。卻發現那本來弱不禁風的門,現在已經碎成了幾塊,就那樣淒涼的隨意堆在門口。
“這是怎們了?”
蘇洛看着逸隨,驚訝的問着。
自己這纔出去了多久,一個晚上都沒到吧,現在天還沒亮呢。這屋子怎麼就跟被人拆過了一樣。
“這……你還是現住在我房間吧,這裡恐怕也是住不得了。”
想着自己之前那樣的衝動,現在逸隨想想也覺得臉紅,肯定不會告訴蘇洛那是自己弄的。
“那漓歌現在住在哪裡?”
自己就那樣跑了出去,留下漓歌一個人,她一定很尷尬吧,而且一定會很生氣的。她告訴自己的都是真相,可是自己還那樣說她,一定得跟她道歉才行。
“你管她做什麼,她本來就不該留在這裡。無論她現在如何,卻也不是你該關心的。你如果有那閒工夫去擔心那些無關的人,倒不如在意一下你自己的傷。你覺得你現在是先應該好好洗一洗澡,把這一身泥處理乾淨,還是先喝點解藥把你這離僵粉的毒給解了?”
見蘇洛還有那份閒心思去想着漓歌,逸隨真是又氣又笑。明明自己已經那樣狼狽了,卻還是想着別人。
“離僵粉?那是什麼?你……你看出來我這不是摔的?我還故意走得一瘸一拐的呢,早知道我就不用裝的這麼辛苦了。”
本來蘇洛還沒反應過來逸隨說的自己是需要什麼解藥。後來才意識到,逸隨根本就是發現自己是中了毒。還以爲已經騙過了他,卻沒料到他只是故意不揭穿自己而已。看來,自己真是又故作聰明瞭。
可是,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又爲什麼沒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離僵粉又不是很難得,在江湖上行走幾年自然就知道了。你以前不是就總嚷嚷着想看看墨隱村以外是什麼樣的?看來這些年你也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那我以後帶着你遊走江湖如何?”
以前,的確是很久以前了。
那是個墨隱村還在,墨隱族的人也都還活着。
在那樣用大雪與外面隔絕的村子裡,漫天遍地的,只有皚皚的白雪。那時候,小小的陌筱落總是喜歡站在村口,看着村子以外的方向,可惜除了雪,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村子裡人很少去外面,尤其是小孩子,都是不許自己出去的。除非是家裡的大人帶着纔可以。但是即便是那樣,人們出去也是很小心的,怕把外面的人帶回到這裡,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唯夜的爹爹似乎是很喜歡外面的,總是帶着唯夜出去。每次唯夜回來,都會跟自己講起外面的新鮮事,給自己帶回來好多好玩的。
可是陌筱落也想着自己出去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