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畫師?”
沒想到康易也會來這個地方,可是康易難道不是從來都不理會這些的麼,況且,一直以來他都與離堯走的更近一些。
“我來這裡,自然是有人相邀。你的身體,近來如何?”
“我在這裡很好,南煙照顧的很妥帖,勞煩你掛心了。”看着林凌的氣色雖然比往日差了一些,但是精神還好。殊不知這都是林凌在硬撐。
本就是活一日算一日的人,林凌已經不想那麼麻煩了。倒不如就此就隨它去了,看看自己還能有多少時日。
對於林凌的話,旁人許是還是會相信,康易卻皺起了眉。林凌的狀況,他再瞭解不過,絕騙不過他。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診治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
江晏等人見他這麼說,也就不好再留下,只得出去了。南煙卻還等在那裡,在她的想法裡,自己應該不算是打擾的行列吧,自己留下來是爲了照顧林凌。
“南煙,你也出去吧,無妨的。”見南煙還站在一旁,林凌便也讓她出去。
“姑娘……”眼前這個陌生人,單獨留下林凌和他,南煙還是有些不放心。爾虞我詐見得太多,南煙知道林凌身邊根本沒什麼可以信得過的人,即使這人是江晏找來的,可是誰知道到底是什麼底細。
“沒事的,我和康畫師是舊相識了。我這條命能到今天也是多虧了康畫師,你還怕他害我不成?你也出去休息一會兒吧,夜裡照顧我你也沒睡安穩。”
“可是……”
“去休息吧,有些話,我想單獨與康畫師說。”林凌笑着說,卻很堅持。
南煙只好出去,不過很不放心,一走三回頭看着。
“我先與你診脈。”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診脈就不必了。”
“你自己清楚,卻不能自治,還得我清楚才行。”林凌拗不過他,只得讓他診脈。
脈象浮而無力,這倒是一直如此的,那藥的確對身體很大損耗,臟腑心肝,無不受損。邪鬱於裡,脈氣鼓動無力,陽氣虛損,虛寒之症。
只是經過自己開的方子調理,脈浮之象有所緩解,如果無甚大喜大悲之事,加以不斷服藥,也無大礙。只是如今看來,脈浮大無力,此爲危症。
“康畫師怎麼了?”明知康易看得出來,林凌還是問他。
“你這樣對自己卻是爲了什麼?”康易不懂她爲何這樣,難道一心求死?
“康畫師何必這麼緊張,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除了你別人看我應該都不會覺得我出了什麼大問題。我只是看淡了而已,這樣終日用藥續着命,我早就不知道爲了什麼。還在山上的時候,可能是習慣了,每天只有自己在那裡,不熬要還能做些什麼?來到這裡,正好藥也沒有帶來,不如就此斷了吧。”
“如果你不在了,你可想過那些人的感受?”林凌說的,康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絕她。的確,這樣的日子,又是幾個人能夠忍耐的,無非都是爲了別人而強撐。
“除了我大哥,哪裡還有其他人希望我是真的活着的。可是我卻明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所以纔不想讓大哥知道,他經歷了一次我的死,恐怕已經足夠了。但是離煜卻偏偏告訴了他,讓他遲早還要經歷第二次。”淚水有些氳溼了眼睛。
“況且,離堯他,本來不就是讓我死的麼,沒想到康畫師你居然可以救活我。”這是南煙告訴她的,就在剛剛。
當然,這是離煜告訴南煙的,讓她找個機會告訴林凌。南煙一直猶豫要不要說,而且之前沒有說明了自己的來路,自己又有什麼立場能知道這些事情呢?早間看到了那些對話,她難以想象林凌生活在多少騙局中,一環扣這一環,簡直永遠沒有逃離的可能,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林凌,但是描述出來的言語,自然沒有離煜的說出來那麼刻薄。
“離堯怎會希望你死,當初是離堯苦苦求我,要我盡力將你救回。”林凌說的,另康易愕然,他不知道在這裡的這些日子林凌聽到了什麼,但是對於自己所見卻是堅信不疑。
“我不過是隨意說說,康畫師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孰是孰非,自己越發不會判斷了,若有機會還是要當面問問離堯,若是沒機會,那也便罷了。
“隨意說說?可是離煜說了些什麼?你應該知道離堯和離煜兄弟二人一向不和。”
“離煜並沒有說什麼。不過是我自己閒來無事,所以想的多了些。康畫師,這其中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看到的那樣。”難得看到康易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林凌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其實也無妨,只是,別與離堯走的太近。或許不止是離堯,每個人也許都不是咱們認識的那個人。”想了想,林凌還是說了出來。
“那你可相信我的爲人?”
“當然。雖然康畫師你不肯提起自己的過往,但是我也知道你本就非這塵世中人。沒有那麼多想索取的,自然無私念,足以讓人信得過。”
“我自認看人也是準的,離堯此人,待你絕非無情。”
看着康易說話時認真的神情,林凌忍不住笑了出來。康易爲人隨和,但是真要嚴肅起來,也並不可怕,反而會讓人覺得在打趣人。
“我記下了。康畫師可還有別的話要囑咐?”
“哎,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把什麼放在心上的。”果然,這塵世中的是非,難以言明。相比於閒雲野鶴的日子,縱然清苦些,也比起這裡揣摩不透好上許多。
“那等會見到其他人,你也別說出我現在的狀況,就說我平安無事可好?”難得林凌滿臉的笑意。
“罷了,你自己的生死自然由你來掌握。我不會道出實情,卻也不會欺瞞。”
“回去之後,及時見到離堯也別說好麼?不過,他現在可能根本就無暇顧及我吧。原來不也是如此,他想見我的時候,我就去王城裡見他。如此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確實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你未免過於看輕自己,這些年,哪一次不是他三番兩次讓我請着你,你才肯去王城裡見他一面?而且,從沒給過他一次好臉色,他可曾抱怨?”林凌這樣說起來,康易倒是爲離堯有些不平。平心而論,雖然離堯讓她隱姓埋名是有私心的,可是對她卻也足夠在意。
“過去的事情何必再說呢。他如今已經去了徐凝姐姐。我那日只是遠遠的在徐府門外看了看,也沒能親自跟她道賀。怎麼,他們如今過得可好?”一改剛纔的笑意盈盈,林凌又是平日裡那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
“大婚之後,我也就一直賦閒在家,聽聞,他們二人也算……恩愛。”在林凌面前,那樣普通的字眼,卻顯得有些難以啓齒。本就心存芥蒂的她,聽到這樣的評價,還真是殘忍。但是康易又絕不會騙人的,及時明知道或許會傷人更深。可是他相信,善意的欺騙,給人的安慰,未免虛僞而不切實際,包着這樣的幻覺,當知道真相,更覺殘忍。
“果然,只有康畫師你從來不說假話。”說這話的時候,林凌不知道是該覺得欣慰,還是難過。康易都這麼說了,無異於是證實南煙說的話。離堯和徐凝,果然一直在騙着所有的人。但是,已經沒有心思去恨他們了。
這樣隱瞞一切的感覺,他們自己也不好受吧,如今,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康畫師,如果可以,能否保得他們周全,就如同當年你救回我一樣。”
“你是指離煜?”
林凌搖了搖頭,“康畫師,你我難道不都應該清楚,只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足夠了麼?至於那麼些,力不能及的,多說也是無益。”
“我自然懂得,如我可以,定然會救治每一個人。”
“康畫師眼中,可是不分善惡,一視同仁?”
“善惡?恐怕沒人能說得清,拋去畫師的身份,我不過是個醫者。我又怎知救治的是善,是惡?那些只能順應天意。我能救回的,自然是天此時不肯收的,這不就是天意?”
“竟是我太想不開了。”
“你纔多大年紀,活得久了,自然就能看開。不過我也活得還不夠久,很多事情看不透。”康易笑看林凌,心下卻是說不出的滋味。本也應該不是這麼清心寡慾,想着看淡一切的年紀,卻總是說出這樣的話。
想來也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心中想着擺脫,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逃出。也不知,她最終又會歸宿如何。
“姑娘?”見兩人在裡面說了良久,南煙奈不住性子輕輕釦了扣門。
林凌去開了門,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說道“你就守在門這裡,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怕我從窗子跑了不成?”
“那大夫把脈之後怎麼說?”除去不放心以外,南煙每天跟林凌在一起,自然是最知道她狀況的。每天夜裡,她難受的整夜睡不着,卻都不讓自己說。陳媽和映蘭見她臉色不好,來問卻也只是以爲是睡不好。
“你看我好好的,自然是沒事。不過是在山上住的習慣了,換到這裡來不太適應。康畫師連藥方都沒給我開,過一段時間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