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皖依整日的,把自己困在屋子裡。這偌大的鬼堂,師父師孃不在以後,自己能說幾句心裡話的也只有漓歌,但是如今漓歌也不在了。任何的苦惱,她只能自己去拼了命的想明白。
師父和師孃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出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而且漓歌也在外面。那自己還爲何要被困在這裡?
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就在外面,只要自己出去了,或許就能夠明白一切了。
這樣打定了主意,陸皖依便決定了儘早離開這裡。
去找漓歌,問清楚這一切。又或許,自己是隻是想,再找一個藉口,可以去面對溫堯岑。
其實,若是自己出去,也並不是那麼難的。
只因爲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因爲有些原因而不得不留在鬼堂的,所以纔不會輕易出去。出去,對於這裡的人來說,都不是很困難。困難的只是如何回來,若是在離開之後仍然不得不回來,那就不會有人輕易出去。
而鬼堂之內的人出去,又和蘇洛出去不同。她是被帶回來的,自然是不能隨意走到院子裡。但是,鬼堂之內的人,可以隨意到院子裡走動。
到了院子之中,想要離開就更是容易。因爲除了這地下的入口有人守着之外,上面院落的大門,根本沒人看守。
而自己這次離開,就根本沒想過還會再回來。
很可能的,鬼鈞會派人找到自己,可是無論那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懲罰,自己也是認了。若是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去想着那些事情,自己想不通,果然是生不如死。
既然已經入此想定,便也不用非得等到晚上,反正這無論是什麼時候,對於鬼堂來說都是一樣的。而且在白天出去,反而更加不會引起懷疑。
也無需收拾什麼,陸皖依就如同平日裡陪着漓歌在院子裡走走一樣,穿着平常的衣服,來到了院子。
果然,根本就沒人看守,很輕易的就離開了冽雲山莊。
這一次,走出冽雲山莊,和以前大不一樣。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是自由的。自己終於也能爲了自己,走出這裡一次。並且,再也不想回去了。
但是,走出了冽雲山莊,邁出的每一步,似乎又是那麼的忐忑。並不是怕被鬼鈞抓回去,而是覺得,這是第一次爲了自己而出來,第一次不是帶着什麼任務,自己很害怕。
自小在鬼堂長大的自己,習慣了任務與服從,第一次可以爲了自己而活,反而覺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過既然已經離開,那便是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從自己踏出冽雲山莊的那一刻開始,便是與從前的自己完全割裂開來。
從前的自己……陸皖依這樣想着,不禁去回憶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
從最開始到鬼堂的時候到現在,大概也有十六年了吧。那時候的自己,也早已經到了可以記事的年紀。
自己的家,不算是大富大貴,但是在那個偏遠的小鎮子上,也算得上是富庶的。雖然不至於是深宅大院,丫鬟婆子一堆。卻也是有幾間瓦房,有一兩個下人的。
那時候的日子,過得安穩平靜。雖然那種平靜有些煩悶,現在想來,卻也着實是難能可貴。可是自己的家裡只有孃親,卻很少見到爹爹。
看到鄰人家的孩子,與自己年齡相仿,都會有爹爹帶着出去,可以騎在爹爹的肩膀上去逛市集。自己那時候並不是十分懂得,卻也知道,心裡很是難受。
偶爾的,鄰人家的男孩子,會嘲笑着自己沒有爹爹,說着爹爹不要自己和孃親了。
孃親以前也是書香門第的女兒,自小便教導自己應該有着女孩子的樣子,要像個大家閨秀。至少應該知書識禮,纔不至於讓人家笑話。
可是,每次聽到別人那麼說自己,那麼說孃親,陸皖依都會忍不住上去和別人打架。雖然明知道,自己只是個女孩子,打不過他們,但是這也不是自己可以任人欺負的理由。
每次受了欺負,自己也不會跑回家,向孃親哭訴什麼。而是自己跑到小山上,靠着一棵樹,自己靜靜的坐在那裡,等着心裡稍微好受一些,傷口不那麼疼了,再回家。只跟孃親說,是因爲自己貪玩,在山上摔倒了才弄成這副亂糟糟的樣子的。
有時候,見自己出去很久,孃親也會讓着下人來找她。撞見了她被人欺負,陸皖依也囑咐不要告訴孃親。
在陸皖依看來,孃親獨自支撐起這個家,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自己雖然是小孩子,卻也知道,孃親心裡也並不好受。因爲,只有對着自己的時候,孃親纔會笑一笑,但是那笑容那麼的勉強。
甚至,有些時候,自己偷偷地跑去找孃親,會看到她對着梳妝檯,靜靜地坐在那裡。雖然背對着自己,但是自己知道,孃親那是在哭。卻從業不讓自己看見,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那麼慈愛,從不讓自己知道她的一點不開心。
所以,陸皖依知道,自己也不能讓孃親擔心自己。
其實,陸皖依自己知道,自己並不像他們說的那樣,爹爹不管自己和孃親了。爹爹常年在外做着生意,忙得很,一年到頭也難得回家。
即便是年紀小,陸皖依也知道,東西是要用錢來買的,爹爹在外面奔波,就是爲了賺錢養活自己和孃親。不然,自己這些吃的用的,從何而來?
而且,其實爹爹也是很掛念家裡的吧,因爲自己偶爾的出去玩,從外面回來。會看見爹爹的馬車停在門口,爹爹會探出頭來看看家裡。但是並沒下車就走了。
不過每一次都是來去匆匆的,自己還麼來得及上去跟他打招呼,他就離開了。
所以,一年裡能見到爹爹的時候,也就是過年的那幾天了。只有那個時候,爹爹纔會停下手裡所有的生意,安心的在家裡住着,雖然只有五六日。
每當爹爹回來的時候,孃親總是很開心的。很難得的,看到孃親笑的那麼開心,發自內心的笑。
而那時候,也是自己最開心的時候。自己可以纏着爹爹帶着自己出去,在鄰家那些孩子面前走來走去。告訴他們自己也是有爹爹的。
但是,每到這樣的時候,爹爹似乎就沒有那麼高興。
他便會趁着廟會的時候,帶着自己去市集上,買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好玩的。陸皖依知道,爹爹那時候的眼神裡,寫滿了愧疚。
可是自己當然不會去因此而怪爹爹,她知道,爹爹整日在外,也只是爲了這個家。
自己七歲那年,孃親又懷孕了。孃親很高興的告訴爹爹,爹爹也很快的回信,卻終究還是沒能回來看看孃親,陪着她,哪怕是一天。
看到了孃親眼睛裡的落寞,陸皖依所能做的也就是陪着孃親。
孃親依舊是很關心自己的,並沒有只顧着肚子裡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但是看着孃親整日的,在爲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做着小衣服,小帽子,還要一邊操心自己。陸皖依便不像之前那樣總是往外跑,留在家裡,安心的看着孃親喜歡的書,甚至還學着孃親的模樣,裝模作樣的說自己要學刺繡。
孃親問起過自己,希望這個還是是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
自己毫不猶豫的說着想要個妹妹,因爲如果是弟弟的話,肯定和爹爹一樣,整日的往外跑。孃親看不到他的話,一定也會着急的。
如果是個妹妹,就可以像自己一樣,留在家裡陪着孃親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孃親久久的抱着自己,溫柔的說着,我的皖依,終於長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陸皖依那時候還不明白,明明是一件好事,爲什麼孃親卻顯得那麼酸楚。
十個月,不短也不長。陸皖依每天等着盼着,盼望着這個新的生命快點出生。那樣孃親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每天都睡不好覺了吧。還能陪着自己玩,當然自己也會很用心的,去照顧好這個新的生命。
以後的家裡,不再是自己和孃親相依爲命,還有一個和自己血濃於水的孩子,和自己一起。對孃親很好,很好。
冬天,春天,夏天,再到秋天。這個小小的生命,經歷了四個季節,終於要出生了。
母親臨盆那天,爹爹才匆匆的趕回來。那也是這十個月以來,自己第一次濺到爹爹。
孃親的房間,緊閉着大門,只見着穩婆和下人進進出出。自己能聽見孃親的叫喊聲,很可怕,自己想進去看看,但是爹爹不許。
爹爹看出了自己的不安,抱着自己,在院子裡一圈圈的走着。其實自己也知道,爹爹心裡也焦急的很。
終於,漸漸聽不到孃親的聲音,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哭聲。
一命換一命。
不知怎麼的,聽不到孃親的聲音,陸皖依覺得很不安,心裡面只是閃過了這句話。年幼的她,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得一陣戰慄。
那山之前一直緊閉的門,終於打開。自己本來很想進去看看,現在卻不敢看向那裡,她怕走出來的人,告訴自己最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