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嚴偉他們三人吃飯時,“七五一”就一直瞄着他們,並不時看看堆在飯盒邊的鴨骨頭,露出貪婪的眼神。待大家吃完後,老五喊:“‘七五一’,把鴨骨頭端過去。”
“七五一”連忙過來,將鴨骨頭倒在自己的飯盒中,關將剩下的辣椒、生薑,還有一點點湯,一滴不剩地全倒進了自己的飯盒中,嘴裡連聲說着:“謝謝”。走到一邊去津津有味地啃鴨骨頭去了,嚴偉看到他將整個的辣椒、整塊的生薑,全吞了下去,也不怕辣,骨頭一點不剩地全吃了,最後用舌頭將飯盒裡的湯 了個乾淨,使嚴偉對他的牙齒和胃,不得不佩服,也不由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夜裡值班的是被石柱稱爲“國際刑警”(神經)的郭所長。他在十監門前站了位,看見大家在打牌、聊天,便問被鐐銬鎖住一隻腳,睡在地板上冷不冷?
“七五一”墊在身下的是有一團沒一團的散了線的破棉絮,身上蓋的是一牀薄薄的,沒有了單被裹着的舊棉被。他是合着衣服睡在被窩裡的,見郭所長問,他 地笑,回答:“上半夜不冷,下半夜冷得要狠。”
郭所長同情地說:“這麼睡怎麼行呢?要凍得生病的。”轉向老五說:“讓他睡在鋪上不行嗎?”
老五回答:“這量所裡決定的,不讓他同大家睡在一起,怕他突然犯病傷了人。”
郭所長講:“我看他一天蠻好的嘛,你們多看住他不就行了?”
老五說:“大家要是都睡着了,他犯了病將人掐死了怎麼辦?”
郭所長想了想,說:“這樣吧,明天我同老徐講講,將他調到九監去。九監晚上安排了人輪流值班,看住他就沒問題了。不讓他睡鋪上,地上的溼氣長期浸下去,會把人浸壞的。”
老五說:“那就謝謝郭所長了。”
要把“七五一”調走,老五他們還是挺願意的。“七五一”家裡半年難得來看他一次,來了也不給他送錢來,連同牙膏、洗衣粉、衛生紙都是用的別人的錢,同李林一樣是個典型的“五保戶”。只因“七五一”做事勤快,不多說話,再加上他身上有病,怕激發他的神經病發作,兇殘地對付別人,所以監子裡也沒有人跟他過不去,不敢去打他,整他。要是把他調走,監子裡就少一個人,就有希望進新兵。新兵不分多少,家裡總會送點錢來。要是能送個經濟犯來,那麼監子裡的經濟就要活躍得多。監子里人太多,是不會進新兵的。
“七五一”在監子裡不生事,開了風,不要人喊就爬到水管上去吸水,每天都將水池吸得滿滿的。只要看到水池中的水少了些,他便又去吸滿。每天 他做他自己的事,從不慘合到別的事情中去。
大家有時同“七五一”開玩笑,問他*好不好吃?他回答:“很脆。”然後就嘿嘿地笑。問他家裡怎麼不接他回去?他講:“快了,我爸爸就要來接我了,只是沒借到錢到所裡交伙食費。”
老五有一兩次也喊他去打牌,打輸了就彈他的得(額),他摸摸額頭說:“很痛,再來。”他打牌的時候有板有眼,很少出錯牌,看不出的精神問題。老五跟他開玩笑:“‘七五一’,明天我倆再打對門,給他們的額頭彈起包來。”“七五一”就答應:“要得,我同五哥對門,他們不是對手的。”“七五一”也知道不敢去得罪老五跟陳胖子,輪到他贏了去彈陳胖子時也知道曲起手指在陳胖子的額頭上輕輕地拂一下就作了數,不敢真的去彈,然後討好地笑。
有時開了風,大家都起來了,所長忘了給他解開腳鐐了,他便會大聲地喊:“報告所長,給我解銬子。”待解開腳鐐後便把自己墊的、蓋的捲起來抱到風坪的走廊下。放在解落裡,從不同大家的被子放在一起,然後就去吸水。
晚上關風前,他會自己抱着鋪蓋捲到監門後攤開,坐在鋪蓋上等所長來給他帶上腳鐐。有時所長晚了點沒來,他也會大聲報告:“所長,我還沒戴銬子呢!”
聽說“七五一”剛進來時什麼也不懂,看見上面的人有菜吃,便也用勺子去舀。結果被老五他們狠狠地打了一頓,給打怕了,以後就再不敢到前面舀菜吃了,老老實實的,但若要他去打別人他也從來不去。 笑着說:“他又沒得回我,我幹嘛去打他?”
第二天上午,徐老虎打開了監門,讓“七五一”搬到了九監。
徐老老講:“這一下,‘七五一‘就能吃得飽了。”話聲中很是羨慕。
嚴偉不懂,問:“爲什麼呢?”
徐老老給他解釋:“九監關了死刑兒。每個人都要加半砣飯。”
嚴偉說:“原來九監關了死刑犯,怪不得整天都有銬子響,我還以爲是同刀疤鬼他們一樣是鬧事戴上的刑期具。那怎麼關了死刑犯就要加半砣飯?是死刑犯加飯,還是整個監子都加飯?”
徐老老回答:“是全監都要加的,是爲了防止死刑犯晚上趁人睡着了自殺或傷害同監室的人,從天黑開始到天亮都要安排監子裡通宵值班。每個班兩個人,值勤兩個小時。這兩個人是不能睡覺的,要在監子裡不停地走動,要是死刑犯有什麼異樣的舉動就大聲將監子裡的人喊醒,再報告所長。因爲他們要值班,所以就加半砣飯。”
“原來是這樣。”嚴偉總算弄明白了,然後又問:“監子裡又沒有鐘錶,那怎麼知道兩個小時到了?”
徐老老解釋:“值晚班的所長,會隔兩個小時來喊人換班的。再說,聽上邊的武警換班也行。武警也是兩個小時換一次崗,他們換崗時都要驗槍,檢查子彈的。夜裡拉槍栓的聲音特別響。只要沒睡着,都能聽到拉槍栓的聲音。”
夜裡拉槍栓的聲音,嚴偉也時常聽到過,不過他不知道武警換時的驗槍罷了。嚴偉說:“那‘七五一’到九監去倒是去好了,他在這裡每餐都到地上撿飯粒吃,到了那邊多半砣飯,就再也不要到地上檢飯吃了。再說,他也不會要值班的,他過去是要人看着他的,所長絕對不會讓他去值班,去看着別人。”
徐老老表示同意他的看法:“那是的,怎麼會讓他去值班呢!”
過了會,嚴偉又問:“那死刑犯犯的是什麼罪,判了多久了?”
徐老老回答:‘聽說他是一家銀行的職員,自己開了金庫,拿走了88萬元逃走了,聽說是逃到北邊去了,兩年後才被抓住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他判了有半年多了吧!“
“那錢要回來沒有?”
“他只交回了三十多虧,其餘的說是用掉了。”
“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執行?”
徐老老搖了搖頭:“不太清楚,看元旦前會不會。一般都是五一、十一、元旦前開公捕公判大會。”
“你知不知道他叫什麼?”
“我也不知道。”
下午開風后,老五閒着沒事,站在風坪中喊:“七五一”,喊了幾聲,沒聽到回答。老五就喊:“七五一,你這傢伙,到了九監不記得我了,連我喊你也不答應。”
監子那邊人搭了話:“老五,七五一沒有發言權,他在吸水。你們這麼好的吸水的人送到我們監子來,水喝得‘嘩嘩‘的響,你們那邊有沒有水用?”
“叫花子。”老五喊。叫花子名叫殷照華,是九監掌監的。聽說是老五的同案犯,是老五他們團伙中的骨幹。在起訴書中的排名還在老五的前面。“響午有沒給七五一吃飽?”
“在我這,還能不給他吃飽。我是整着他肚子吃,響午給了四砣飯給他吃,七五一他撐得腰都彎不下去了。”叫花子在隔壁笑着回答。
“叫花子,讓七五一跟我講話。”老五說。
“老五,七五一還沒講話的權力。”
“叫花子,五哥講話講話都不作數了?”
“好吧,給你個面子。”
過了會,七五一的聲音在隔壁響起:“五哥。”
“七五一,你咯個娼毛種,五哥喊你都敢不答應?”老五笑着罵。
“五哥,我哪敢呢!我沒發言權。”
“‘七五一’,還打撲克不,我倆打對門。”老五調戲道。
“打不成了,五哥,我過去呢。”
“響午飯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
“吃了幾砣?”
“吃了四砣。”
“‘七五一’,你個牛肚子啊!”
“嘿、嘿、嘿。”‘七五一’不講話,只是嘿嘿地笑。
徐老老告訴嚴偉:“剛纔那邊答話的叫花子,原來在十監掌監的,老五在九監,他倆是對換的。”
嚴偉不解地問:“所裡幹嘛要同老五對換?”
徐老老說:“叫花子在這裡打人。”
嚴偉問:“那叫花子爲人怎麼樣?”
徐老老左右看了看,避免被老五聽到,小聲地說:“叫花子比老五狠多了,有事沒事就志門整人。在這裡的人有錯、沒錯都要捱打。他專門捉弄人來取樂,好象都有點變態,合大家敢怒不敢言。他的花樣、名堂最多,整得你哭笑不得。”
嚴偉聽得來了興趣,忙問:“說說看,都有什麼新鮮的玩藝?”
徐老老答:“那可多了,有些是監子裡傳下來的,另外他還想出了一些,缺德透了。比如說天氣熱的時候 ,大家都午睡了,他不睡,他用衛生紙搓成紙捻子,點燃後夾在睡着了的人的腳指縫裡。衛生紙慢慢地燒,待燒到腳指時,痛得別人眼淚都出來。腳被燒傷,天氣熱,有些個把月不得好,還要去搞衛生,害得別人走路都是一隻腳跳,他還笑着說是‘跳大仙’”。
“這傢伙也夠損的了。”嚴偉又問:“還有沒有別的?”
“有。”徐老老憤憤地說:“夏天監子裡熱,蚊子多,又不許掛蚊帳,他講蚊子咬他,不讓大家睡覺,輪流爲他驅趕蚊子,還讓別人去捉蚊子,每人發半張紙,將捉到的蚊子都粘到衛生紙上。每人一夜要捉滿一百隻,有人志門點數的,捉不滿就不許睡覺,又不能打的‘啪啪’的響,踩動鋪板吵醒了他。全監的人都去捉蚊子,一會哪能捉那麼多。有些整夜都沒得覺睡。他還要人給他鬆筋、捏皮、按摩,要是弄痛了他,就是一腳伕放過來。有一次,進來一個新兵,他想整理人整得更缺德。他讓新兵脫下褲子,將一桶滿水用毛線拴住,另一頭就綁在新兵的*上,讓新兵用*將一桶水拖到風坪的那頭。拖的時候桶不能鮐,水不有撥出來,那新兵的*都磨破了皮。再有的就是用灌辣椒湯洗胃。他讓人將新兵的頭抑起,捂着嘴,將洗衣粉水從鼻孔中倒灌進去。嗆得人眼淚綴流。洗衣粉水到了胃裡,將隔日的東西都給吐出來,害得人家幾天都沒有胃口吃飯。他在這裡逼人吃口水、喝尿都江堰市幹過。還逼着別人呼人家的*,進行*,看哪個出水快,缺了八輩子大德,他說是吹 ,站在旁邊看,哈哈大笑。至於吃包子,拜牢門簡直是小菜一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