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紋着刺青的臉突然一陣扭曲,本就顯得怪誕,男子哈哈大笑起來,更顯猙獰,“看你這小體格,可真是我們喇嘛族的種麼,瘦的跟女人似的,身材還不錯,可惜是個男人……”
蘇燮冷冷的瞪着他,心中雖然憤怒,但對方好像放下戒備來,背在後面的手收回了武力,在場所有騎在狼背上的喇嘛人男子,個個人高馬大,肌肉發達,看上去甚至有點嚇人,蘇燮若不跟這羣肌肉怪物相比,稱的上是漂亮的身材。
但在所有喇嘛人男子眼中,蘇燮這樣的瘦削身形和族內的女人一樣,嘲諷他的那名男子
“格沙,怎麼做?”男子回頭看向那位面容冷峻的人,那個人跟眼前這個男人有着明顯的不同。
臉上的刺青相比而言較少,上身穿戴着背心鋼甲,鋼甲前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眉眼間淡如靜水,顴骨突出鼻樑高挑,灰白的額發耷拉下來,一副歷經風霜的樣子。
蘇燮懸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他儘量保持平靜的神色,不讓這羣喇嘛人看出自己的異常,全場他最在意的便是那個叫格沙的男人,久經沙場卻練就出這樣一種沉穩的性格,從他脖子上的項鍊可以看出這麼高的階品不是白來的,稍微露出可疑的地方恐怕就會被看穿。
在他們眼中蘇燮只是個弱女子般的男孩,長着一副人蠢無害的樣子,任何人很難懷疑到這樣弱不禁風的人身上,畢竟他看起來也才十九歲左右,構不成多大威脅。
名叫格沙的男人遲疑了片刻,說道:“讓他上來吧,現在天已經快亮了,遲到了可不好。”
“跟我來吧,小女人!”滿臉刺青的男人衝着蘇燮賊笑了一下,渾身黝黑的肌肉不停抖動,轉身跳上了狼背,身後跟着的幾匹荒原狼緊盯着蘇燮,紛紛露出兇狠的表情來,齜牙咧嘴,口水流了一地。
古靈兒作出嘔吐的樣子,嗤之以鼻:“這傢伙,真是噁心,蘇蘇你能忍嗎,等下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整他一整!”
“不,在拿到龍珠和東逝水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看這些荒原狼,它們不同於人類,嗅覺靈敏,我身上的氣味對它們而言太過特殊,不過有這些喇嘛人領頭的准許,荒原狼不會攻擊我,把身份的秘密保住就可以了。”蘇燮也覺察到了這羣狼的不懷好意,雖然自己全身上下僞裝的和喇嘛人差不多,但氣味卻無法隱藏。
他緩步跟了上去,儘量不去惹怒這些荒原狼,不然結果就會暴露自己。
經過格沙騎的那匹狼身邊時,低沉的嘶吼聲在喉嚨裡震動着,一張血盆大口夾帶着飛濺的粘滑口水咬了過來,不過卻停止在了蘇燮的耳邊,不知它究竟是想嚇唬這個外人還是忍不住想撲過去撕碎他,但沒有喇嘛人的准許,荒原狼是不會亂來的。
蘇燮猛的一怔,停了下來,但他到沒有驚慌,區區五階兇獸對他而言還不算什麼,擡眼看向格沙領頭時,對方輕拍荒原浪的腦袋,揉動着它的鬃毛,像是在安撫它,“別鬧寶貝,馬上就會有吃的了,”格沙盯着蘇燮三秒鐘,用下巴指了指,“到後面去。”
他也沒猶豫,跳上了最後面的一條狼的身上,坐在前面的兩人露出好奇的神色,身材如此苗條優美的喇嘛人男子可是很少見,如果不看那張臉,大多數人會把蘇燮當成女人,目光自然而然的會遊離在蘇燮的軀體上,之前那個調侃蘇燮的男子鄙夷的看了蘇燮一眼,輕哼一聲後,扯開嗓子大喊道:“呼哈!”
荒原狼們在聽到號令後,齊聲高嚎,然後奔跑起來,往前方森林裡的竹屋進軍而去,那裡正是蘇燮想要去的地方,現在難得搭上順風。
半夜沒休息,蘇燮在伸展身體後躺了下來,雙手枕着腦袋,睡眼惺忪的時刻,天邊已經升起了早朝,開始他準備趁在凌晨時間潛入喇嘛族,但路程的遙遠出乎意料,方向也難以掌控,在外一個人若沒個搭檔跟隨,做任何事都很困難。
現在和楚桐雨分離已經快一天半的時間了,蘇燮心裡越發不安,那羣野人一樣的喇嘛族會對她做些什麼?他們把楚桐雨帶回去肯定是抱着非分之想,以她的姿色放在那羣野人女性之間是仙女般的存在,說不定會引起喇嘛族男人的癡狂。
如今這一晚都過去了,蘇燮思慮的事情太多,這會兒準備靜下心來閉目養神時才偶然猜想到,他沒法再睡下去了,可眼睛依舊閉着,雙拳連同汗漬一起緊握在掌心中。
“蘇蘇你就放心吧,以楚桐雨那冷漠蠻橫的性格,一羣喇嘛人沒法近她的身,喇嘛族內除了蠱公和蠱母,無人能夠制服天啓七階的修武者,不過蠱公那麼老了,應該不會打楚桐雨的主意吧,若是被蠱母知道,嘿嘿……”古靈兒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蘇燮沒有和她說明自己的顧慮,但卻被古靈兒準確的猜到了,古靈兒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從小一直陪伴他長大,蘇燮的喜怒哀樂,古靈兒都瞭如指掌,即便發小蘇楠,有時候也看不懂蘇燮的真正想法。
“都怪我,是我沒保護好她,但如果那羣喇嘛人真敢對她做什麼不軌之事,我要全族跪下來向她道歉。”蘇燮淡淡的說道,這句話聽起來那麼不自量力,可卻充斥着冰冷與怒意,似乎他真不是在開玩笑。
古靈兒不但沒有反駁他,反而激勵道:“不管你想做什麼,我古靈兒都會支持你,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和你纔是真正的一條心。”
五階兇獸荒原狼的速度奔跑在地面上,跟坐着一隻大鵬鳥翱翔在天穹之上的感覺沒區別,整個人輕飄飄的,只用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支喇嘛人的大部隊趕到了部落的所在地,快要到達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矮小茂密的竹林,狼羣不得不把腦袋低下來前進,彎下腰生長的竹林搭成一個天然的雨棚,雨水從縫隙間流過,匯向路的兩邊。
竹屋的後面被密林圍繞,建造在傍水的堤壩之上,這裡藏的很深,站在很高的地方纔能望見這裡的建築物,喇嘛人全部下了狼背,從上面卸下一箱箱重物,格沙把狼羣引到竹屋外的一片空地上,用鐵鏈拴在一棵將近千年左右的喬木上,十隻荒原狼趴伏下來,大象般的身軀不斷起伏,呼吸沉重。
蘇燮有點失望,這裡一共就四個竹屋,看起來完全不像個綿延千年的部落纔有的樣子,這裡分明就不是部落,倒像是沿途休息的驛站,也就是喇嘛人在重要路線上設下的駐紮地。
偷聽了旁人的聊天,蘇燮才知道先前那個嘲笑自己的男子叫老羅,是格沙身邊最得力的副手,這兩人在族內的地位很高,從這麼大老遠的地方趕來,帶着大概五十隻箱子,必定是運送某些寶貴的物品,蘇燮很想知道那些箱子裝的究竟是什麼。
一羣人原地休息,並未進屋,開始露天搭建鍋準備早飯,這一羣喇嘛人一共有十五人,個個腰間上都配着彎刀,寒芒畢露,被陌生的氣息包裹着,蘇燮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幾個壯碩的喇嘛族漢子將五十隻木箱擡進了最靠近湖邊的一間竹屋裡,直到這時,蘇燮才發現這裡的湖水有些異常,準確的來說,這不叫做湖,而是類似沼澤地的一汪黑水,散發着刺鼻的爛臭,黑色的氣泡鼓動起來又破碎,像是被煮沸了般。
細細一看,黑水面上竟然還漂浮着腐爛到一半的人手人腳,令人無比作嘔。
“怎麼了?”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下蘇燮的肩膀,回頭一看,那個叫老羅滿臉刺青的男子走了過來。
蘇燮指着前方那片冒着水泡的黑水湖,問道:“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老羅直視着蘇燮眼睛,突然笑了一下,眼中卻毫無笑意,不知爲何,那笑容在蘇燮眼中是如此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你不是經常跟大家一起出去吧,但這不怪你,畢竟你看起來比我小二十多歲,”老羅說道,“這裡是我們的駐紮地,每次從外面回來時都要經過這個地方,大部分時候帶回來的貨物也在這裡開始製造,製造失敗後也只能把廢品丟進湖裡,所以纔會導致這片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貨物,是蠱毒嗎?”蘇燮試探性的問道,其實他更相信那一箱子裡裝的都是斷肢殘腳。
“呵呵,是,也不是,蠱毒這種東西就是需要加工改造的,今天我們帶回來的貨物是五十箱毒性極強的天心噬,這是一種吃人心臟的毒蜃,不過今天不會打算在這裡開箱,現在的外族人已經在暗中盯上了我們,只有帶回族內纔是最安全的。”老羅從腰間的布袋子了拿起一塊乾肉,啃了一口。
蘇燮陷入了沉思,原來喇嘛族每次製造毒蠱都是直接從外面捕捉大量毒蟲趕到駐紮地加工,製造蠱毒的過程對周圍環境和生物的破壞太過巨大,帶回族內製造顯然不是好的辦法,乾脆直接在回家的路上設下一個駐紮地,中途完成,順便把加工失敗的毒倒入湖水。
但很明顯對方刻意避開了關於這些斷肢斷腳的問題,他也不想告訴蘇燮加工蠱毒的過程中還要用上活人,莫非對方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這種事情,喇嘛人知道那又如何?
“來一口?”老羅把那片啃了一半的乾肉伸到了蘇燮面前,問道。
“呃……不用了,今天不是祭祀節嗎,我們……什麼時候回去?”蘇燮懶的再去管那麼多,什麼時候能接近到蠱公和蠱母纔是他最在意的。
老羅吹起一個響亮的口哨,拴在樹邊的一隻荒原狼豎起了耳朵,前腳站了起來,他把手裡吃剩下的乾肉丟了過去,結果身後涌來好幾只狼擠在那隻狼的前面搶食,憤怒的嘶吼着。
“今天晚上,半夜午時之前沒有我和格沙的命令,你們都不能出門,因爲從發現你的那片草原開始爲界限,是龍蠱神守護的聖地,祭祀節一到,神會俯視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這個時候出門是對神的不敬,午時一過我們就會在祭祀地聚集,那裡匯聚着所有族人,子夜是龍蠱神降臨的時刻,從那一時刻起,我們將會得到神的庇佑,走出困了喇嘛族千年的萬蠱瘴森。”老羅走到湖邊,張開雙臂,紋着刺青的身軀在陽光下分外鮮明,以迎接偉大龍蠱神的盼望。
蘇燮沒再和他多說,回到了自己的鍋竈前,現在只需靜靜等候到夜晚午時之後,但他沒有真想等到那個時候出門,趁他們不注意,先行趕到喇嘛族部落裡。
他在竹屋周圍觀察了半天,這裡畢竟是喇嘛人經常走過的路,那個老羅也說過,通往部落的路在這裡只有一條,直走就到了,蘇燮走到湖邊,四處眺望,果然湖的東邊就有一條隱秘的大道,穿過旁邊的竹林然後一路直下,就能找到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