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胸口在劇烈起伏,坐在電腦前的中年男子呼吸急促,毫無血色的臉上是一雙驚恐的眼,彷彿剛經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是第幾次陷入混亂的狀況?他不敢去回想,牀頭凌亂堆放的麈尾和道服表明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名居家修行的道士。
他顫抖着掏出根菸,可香菸還沒點燃又被他掐碎在手裡,菸絲如灰塵般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從未拉嚴的窗簾邊緣射進來的青白色月光,映着桌前那杯盛滿如死人血色的酒,杯口正泛着讓人窒息的光芒。
不知過了多久,中年人才恢復鎮定,用不停顫抖的手指把冷汗溼透的袖子挽起來,在鍵盤上快速地打起字來,片刻過後就寫完一封郵件,鼠標輕點,電腦顯示郵件已發送成功。當這一切做完的時候,他長吁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務。
夜更黑了,日光燈沒徵兆地熄滅,結實的電腦桌面魔幻般蕩起了漣漪,當波紋消失之後,透明如水的桌上浮現出一個人影。
乍見到這虛幻的鬼影,中年人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令人恐懼的心跳聲從身體裡傳來,它和埋藏在體內最深處的東西激起了共鳴。
莫名的恐懼,一直在本能地發抖,彷彿那鬼影是比任何怪物都恐怖的存在。
視線中,鬼影在悄然遊離,電腦桌又恢復了正常,可中年人感覺到背後有什麼陰冷的東西正向身後逼近。
回眼望去,冰刃一樣銀色攝人的光芒在角落閃爍着。那個鬼影傲然站立,身體輪廓已清晰可見,周身籠罩着淡淡的瘴氣。
終於,鬼影邁開腳步朝着中年人走來,步伐沉重而堅定。
“別......別過來!求你了!”中年人近似哀求的聲音散落在狹小的房間裡,轉眼被吞沒。
鬼影仍然向他走來,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中年人躍起身來,死命地伸出手,緊抓住那支放在枕頭邊的麈尾。他想念咒,喉嚨卻似凍住顫抖着說不出一個字。
鬼影在只差他一步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烏黑的發稍開始流出鮮血,濺落到中年人的臉龐上,模糊了他的雙眼。
“是你害死了我,償命!以命抵命!”鬼影的聲音冷如冬日裡飄散的雪花。
“救命啊!”中年人終於喊了出聲,握緊麈尾的手,白如宣紙。
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可房內卻像水一樣流動起來,鬼影站在牢不可破的結界對面,凝視着中年人,發出沉痛地哀嘆消失於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響起重物落地的刺耳聲。
當怪聲寂靜的時候,一切又恢復原樣。
中年人手中的麈尾無力地掉落在地,他頹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償命!以命抵命!”那個攝人心魂的索命聲又在他耳邊響起,可是房間卻無任何異常。
“不是我,不是我!”
在極度恐懼中,中年人舉起放在桌上的那杯紅酒一飲而盡……
“嘭!”緊鎖的房門被他的兒子撞開了,他驚恐地看到父親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酒杯已摔得粉碎,殘存的紅酒在地板上“噗噗”地冒着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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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寒風從半開的窗戶裡吹了進來,讓人略微覺得寒冷,丁曉嵐縮起了脖子,起身關緊了窗戶又重坐回原位。
老吳滿臉酒氣地趴在沙發上睡覺,戚路在電腦前瀏覽當天的新聞,一切是那麼的平靜,丁曉嵐突然有種莫名的惆悵涌上心頭。
來戚路的公司上班快一個月了,日子過得非常輕鬆,甚至可以用悠閒來形容。一直是無事可做,真像老吳說的那樣,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清潔,偶爾幫大家買幾份盒飯。
“喂,戚總,你什麼時候教我法術啊?”
“還不到時候。”
又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丁曉嵐聽得都不耐煩了。
戚路見她不高興的樣子,於是問道:“我給你的那些經書都看完呢?”
“早看完了,舅舅從小給我看,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那陳叔怎麼不教你法術?”
“他說我還小,還不到修煉的時候。”丁曉嵐猛然發現舅舅的口吻竟和戚路如此的相像,不由一抹紅霞飛上臉頰。
“呵呵。”戚路果然如她所料笑了起來,“那你急個什麼!安心在我這裡工作,反正每月工資又少不了一分。”
看丁曉嵐還是一副苦瓜臉,戚路正色說道:“即使我現在教你符咒,到了實際對付鬼怪的時候,你所畫的符、唸的咒也對它不起任何作用。”
丁曉嵐驚道:“爲什麼?”
“這個道理對初學者來說很難說清楚。舉例來說吧,當你念誦咒語時,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行了,你得拋棄一切雜想,淡化自我,和周圍環境融爲一體,和咒語融爲一體。”
戚路頓了一下又說:“這只是第一步,離成功還遠着了,有些步驟師父是無法言傳,只能自己慢慢意會,甚至還要在長期經歷的靈異事件中摸索,直到你徹底領悟它的奧妙,所念的咒語纔會有靈驗。如果真要說出個道理,我只能送你四個字,心咒如一。”
“這麼麻煩啊!”嘴上雖有幾分埋怨,但丁曉嵐已把戚路所說的心咒如一這四個字記在心裡。
在丁曉嵐眼中,戚路時不時流露出來的那種紈絝子弟習氣,她的確有幾分反感,但經過殯儀館的靈異事件後,戚路可說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再加上丁曉嵐素來敬重舅舅,她相信舅舅看人的眼光絕不會錯,所以現在她縱使對戚路有所偏見,也不願表面上有所拂逆。
“別灰心,我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掌握運用符籙和咒語的竅門。”
“我怕自己太笨,一輩子也學不會。”丁曉嵐有點灰心。
“古話不是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我相信你將來的修爲還在我之上。”戚路頓了一下,又轉口說道:“曾經有一個人,他是我所遇見最聰慧、最有靈氣的人,可惜,他至死也不肯學習任何法術。”
“他爲什麼不肯學習法術?”丁曉嵐不禁好奇心大盛。
“我根本不能教他一點法術,相反,從他身上我學到很多以前從不曾擁有的東西。”戚路答非所問。
“他是你朋友?”
“是的,生死與共的朋友,要是他還在的話……”
丁曉嵐本來還想接着問下去,卻看到戚路的眼光已暗如螢火,知他想起了不願憶起的往事,只好住口不說。
辦公室裡,氣氛一時沉寂起來,猶如千帆過盡的江面,讓人徒生落寞之心。
二人就這樣靜默着,直到戚路突然“啊”的一聲大驚小叫起來。
“戚總,怎麼了?”丁曉嵐眉心微蹙。
“沒事,收到一封郵件。好幾天沒登錄企鵝找美女聊天,就有人給我發郵件。”說話的時候,戚路已恢復往日的神情。
“垃圾郵件吧?”丁曉嵐實在是想不明白,都快三十的人了,怎麼有時候行爲像孩子般的稚氣。
“不是,是我一個同道朋友發的。”戚路面色沉了下來,“他和陳叔一樣是個居家道士,不是外面那種騙財騙色的貨色。”
“哦?”丁曉嵐心裡一動,起身來到了戚路面前。
“他叫葉玄知,是茅山派的傳人。平常總是儘量避免和我見面,連手機號碼都捨不得給我,怎麼突然來主動聯繫我呢?”戚路邊說邊點開了郵件。
郵件只有短短的幾句話:近來諸事不順,邪物纏身無法自拔,望弟能過府一敘。
丁曉嵐嘻嘻地笑了起來,“都什麼年代了,發個信件都這麼文縐縐。”
戚路也笑着迴應她:“他性格是有點古怪,不過確有些真本事,尤其在使用符籙鞭笞百鬼方面,可說是茅山派中的佼佼者。”
“那是高手啊,比你還強嗎?”
“是啊,他……”戚路突然卡殼,眼神開始迷離,思緒似飛向遠方。
“想什麼呢?”
“不對啊,他降妖捉鬼從未失過手,怎麼會被邪物侵擾?”
“看來他真的遇到了**煩,說不定是個大妖怪。”丁曉嵐也意識到事情有些蹊蹺。
“是啊,美女言之有理,也許是黑山老妖在和他爭聶小倩。”
“啊?”丁曉嵐愣了,轉眼看到戚路在那一臉壞笑,瞬時明白他又在開玩笑。
“我說你這人能不能正經點啊?”丁曉嵐又不高興了。
“好,好,我現在就辦正事。”戚路在電腦前忙碌起來。
“咦,你訂火車票做什麼?”
“去葉玄知家啊,難得他看得起我,我怎好不給他面子。不過,我要訂幾張票呢?”戚路把頭擡起,望向丁曉嵐。
“兩張就夠了,我留守公司防止小偷來光顧。”一直在沙發上昏睡的老吳突地爬起身來,嘻笑着對戚路說。
“你能不能再無恥點?”戚路知道他膽小的**病又犯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老吳呷了口酒後說:“你和葉玄知聯手,再厲害的妖魔鬼怪也得退避三分,我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戚路反問他:“要是我們對付不了呢?”
“那就算再加上我,也是送死的命。”老吳說得氣定神閒,彷彿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和他無關。
“那你去不去?”戚路只好扭頭問丁曉嵐。
“去啊,公費出差憑什麼不去?”
“好吧,你就留在公司,可別給我喝酒誤事。”戚路對老吳說完後就在網上**了兩張火車票。
終於有事做了,丁曉嵐感到心情特別地舒暢,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