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好!”慧遠收起了佛珠,雙手結了個金剛印。“般若波羅蜜!”
隨着他的一聲大喝,身上的繡金袈裟頓時飛出撲向白玉蟾。
“禿驢,你幹什麼……啊……啊……”
白玉蟾哀嚎聲連連,他被袈裟罩住掙脫不得。
“施主稍安莫躁,貧僧馬上帶你去個好地方。”
慧遠的手在慢慢捏緊,那袈裟隨着他的手勢在逐漸縮小,最後變成個手提的布袋,慧遠伸手接住,冷笑聲中,他已縱身向着遠方奔去。
“奇怪啊!”老吳詫異地說:“他沒有回丞相府,這和尚到底要去哪裡?”
“發什麼呆,還不快跟上!”驚喝聲中,戚路身子也縱了起來,緊跟慧遠而去。
一連跟蹤了半個時辰,戚路發現慧遠來到了京郊,前面是座氣魄恢宏的寺廟,匾額上題寫着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大相國寺。
慧遠並未上前敲門,而是直接越牆而入。緊隨而來的戚路愣了一下,就招呼老吳和他一起翻牆進了寺廟。
雖然寺內沒什麼香客,但慧遠的身影卻消失了。戚路正在煩躁之際,突聽到僧侶說話的聲音,他趕緊和老吳潛入邊上一間無人的廂房內,然後探頭從窗櫺間的空格朝外望去。
只見兩名僧侶走了過來,其中一位較年長的和尚說:“國師來了,你要小心侍候。”
“師兄放心,我會盡心服侍的。”那年齡不到二十的小和尚行了個佛禮後就提着滿籃的蔬果匆匆離去。
“機會來了!”戚路暗自心喜,待那年紀稍大的和尚回身時,他悄悄打開了房門,跟在他後面,突地一拳對他發亮的光頭打去,頓時把他打昏在地。
戚路趕緊把他拖進房內,然後扒下他的僧袍換在自己身上,完事後對老吳說:“你找個地方把他藏好,我跟着那和尚去找慧遠。”
“好的,那我辦完事後去哪裡?”
“你在寺外等我,要是發現寺內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趕緊進來接應我。”
戚路跟隨這小和尚到了後殿,見他拐進了一間冷清的僧房後半天沒有出來。戚路急了,忙上前趴到窗邊朝裡張望,卻發現屋內沒有人。
戚路頓時一驚,這僧房又沒後門,怎麼這小和尚和慧遠一樣不見了?
就在他驚訝時,突然聽到地面“咯咯”作響,戚路張眼看去,發現房間左側有塊鋪在地上的木板被推到了一邊,下面有個光頭冒了出來,此人就是剛纔進屋送蔬果的小和尚。
戚路頓時明白這間僧房下面藏有暗室,見小和尚要出來了,戚路趕緊閃到一邊隱藏身形。不一會兒,戚路看到小和尚和慧遠一起出了屋。只聽那小和尚說了句“方丈有請”的話後,兩人就鎖好門匆匆離去。
戚路見四周再無旁人就撬開窗戶跳進屋內,然後把那塊木板掀開,發現有狹窄的石階通向地底深處。戚路低身走了進去,發現周圍一片漆黑。
戚路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黑暗的無底深淵,心裡充滿了壓抑感。他關閉頭頂的蓋板時,藉着外面的微弱光線,看到石階兩旁都是青灰色的石壁,右側石壁上方的凹洞裡放着一盞油燈。
戚路略一遲疑,就拿起這盞油燈,用燈座邊放着的火摺子點燃了油燈,然後順着臺階往下走。他邊走邊觀察,發現這是一個天然溶洞改造成的暗室,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兩邊的岩石就像張牙舞爪的怪獸一樣陰森恐怖。
戚路沿着石階走了百多米,眼前就豁然開朗,他已來到個寬敞的大洞。這洞的面積大約有五十多平方米,兩邊的岩石很整齊,周圍還立着幾個天然形成的石柱,這也許是修建時特意留下的,在戚路眼中看來,整個地下世界到處都透露出詭秘的色彩。
這時戚路發現洞穴的前端並排着三個一人來高的洞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白玉蟾應該關在其中的一個洞穴裡,可他究竟關在那個洞裡了?戚路不好判斷,就試探着走進了最左邊的那個洞穴。
才進到洞裡戚路就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他擡燈照去,發現裡面擺放着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刑具,有的刑具上還沾滿了血跡。
看來這是間刑訊室,戚路知道自己走錯了地方,正要離去的時候,卻發現角落裡堆着幾具屍體。
這些禿驢竟敢刑訊逼死人了嗎?戚路大驚,趕緊走近用燈照看,發現這是些奇形怪狀的動物殘骸。
原來這是些妖怪的屍體!戚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從殘骸上的傷痕來看,他們生前受到了極端殘酷的刑罰。須知身懷法術的人,雖以斬妖除魔爲己任,但絕不會去虐殺那些害人的妖怪。
“我操你媽,慧遠你簡直是禽獸不如!”戚路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破口大罵起來。直到這時,他纔看清了慧遠的真面目,原來這個表面和善的高僧,竟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屠夫!
或許是戚路的咒罵聲驚擾了他人,這時他聽到隔壁傳來了微弱的男聲:“是誰在罵人啊,不如省點力氣給我碗水喝吧。”
戚路頓時聽出了這是白玉蟾的聲音,連忙走出這個令人憎惡的刑訊室,進了中間的那個洞穴。
進洞才數米,戚路就拐了個彎,前方頓時有微弱的火光透出,照着白玉蟾那張憔悴的臉,他正抱着孩子,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咦,你爲什麼不逃走?”戚路見白玉蟾並沒有被捆綁住,不禁心生詫異。
“身體太虛弱了,走不動。”
“要我扶你嗎?”
“不必了。”白玉蟾嘴角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洞裡太乾燥了,如果你能找些水來灑在我周圍,我就感激不盡了。”
“是嗎?”戚路手提油燈照着他身前,突然感慨了一句:“沒想到像你這樣的妖怪也會撒謊騙人。”
“咳,咳。”白玉蟾尷尬地咳了兩聲,用無畏的眼神注視着眼前這個驀然出現的陌生人,說:“原來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他們,你是說抓你的那個和尚嗎?很遺憾,我可不想和那種人爲伍。”說話間,戚路仔細查看着地面,發現以白玉蟾爲中心,直徑約一米的周圍被人畫了一個符陣,陣裡寫滿了禁錮妖邪的經文。戚路輕笑一聲,知道這是慧遠的傑作。
見白玉蟾身陷囚牢,臉上卻無一絲驚慌和恐懼,戚路不禁暗暗稱奇,於是開口問道:“他們爲什麼要抓你?”
“不知道。”白玉蟾老實回答,繼而又說:“那個抓我的禿驢法力高深莫測,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如果你只是個江湖人士,還是趕快離開這裡,不然會冤枉丟了性命。”
“看不出來你會爲別人着想。”戚路嘻笑着說:“如果你不是個妖怪的話,我倒是很想結交你這個朋友。”
白玉蟾正色說道:“以人妖來判斷別人的品質,那是你們人類纔有的觀念。”
戚路不由肅然起敬,眼神中掃過一抹詫異,“沒想到你還有這番見識。”
“我不想和你多廢話,你到底是來救我還是來殺我的?”
見他眼中仍有敵意,戚路遲疑着說:“殺你,我應該是不會的。但要破壞這個符陣救你出去,我也沒有拿定主意。”
“如果不想救我,那麼就請你救救這個孩子,他是無辜的。”白玉蟾退而求次。
許仕林仍在熟睡,彷彿根本不知道兇險將臨。戚路臉上浮出無法言表的神情,因爲這個小生命即將逝去,而這個男人千年後會死在自己的金虹劍下,在這一瞬間,戚路實在是難以釋懷。
白玉蟾卻不知戚路心中所想,見他沉默不語,還以爲戚路是膽小之人不敢惹事,於是冷冷地說:“如果你只是來看熱鬧,那麼現在逃跑還來得及。”
“逃跑,我爲什麼要逃?”
“因爲那些傢伙馬上就要來了,我已經聽到了他們進洞的腳步聲。”
戚路一愣,但他馬上相信了白玉蟾所說的話。畢竟大多數妖怪都比人類有着更敏銳的感官,聽到自己不能聽到的聲音也是極其正常的事。
“你稍等片刻,我等下再來。”戚路立馬吹熄了油燈,轉身就出了洞,躲到了那個令人噁心的刑訊洞中。
不一會兒,戚路就聽到洞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察覺到他們都進了禁錮白玉蟾的那個洞穴裡。
瞬時孩子的哭聲響了起來,還有喝斥聲、廝打聲,不時夾雜着幾句白玉蟾罵人的聲音。
戚路不由擔心起來,生怕這些歹人會把白玉蟾押到他所處的刑訊洞裡進行酷刑拷問。那樣的話,自己的行蹤會立馬暴露在他們面前。
可隔壁的洞穴突然沉寂了下來,但不過是持續了數秒的時間,凌亂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戚路聽到一行人等正朝洞外走來。他猶豫着來到洞口,偷眼查看外面的動靜,發現一羣和尚押解着白玉蟾朝暗室之外走去。
落在隊伍中最後的兩人,一個是慧遠,另一個則是須發皆白的老和尚,戚路從他的衣着打扮和神態判斷出這老和尚應該是寺裡的主持。
他們兩人邊走邊相互交談,臉上依稀可見驚慌的表情。戚路不禁詫異起來,慧遠剛把白玉蟾關押在這裡,怎麼這短的時間就要轉移到其它地方?
不過戚路隨即想通了其中的原委,肯定是那個被自己打昏的和尚醒來後向方丈稟報了事情經過,所以才引起了慧遠的警覺,他馬上帶人來洞裡轉移白玉蟾,免得他被人搭救出去。
這時,慧遠和方丈說的一句話飄進了戚路的耳朵裡,“這妖孽不是想回杭州嗎,貧僧就成全他。”
戚路聽罷頓時呵呵冷笑幾聲,等他們都出了暗道,小心謹慎的他才從刑訊室出來追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