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的笑聲在後面的一兩年仍然有時候會迴盪在我耳邊。
小學六年，後面的三年我一直在打架。
父親有一次看不下去了，帶我去學校找班主任。
我聽不懂他們大人的談話，只記得回家之後，父親跟我說
“學習也學不好，打個架老師都向着別人，有什麼用？”
小學畢業前，我捧了一個三好學生的獎狀回家。
初中之後，我再也沒有打過一次架，每次年紀考試都是前100名。
沒聽到過父親的一次表揚，反而關係越來越差。
有一次親友飯局，父親讓我給舅舅敬酒，我死活不願。
三言兩語後我朝父親喊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便和父親打了起來。
舅舅也十分尷尬，自己將一杯白酒一飲而盡，連忙拉住父親。
於是父親的皮帶在晚上才落在了我身上，那晚我是跪在門外過的夜。
羅姐那晚悄悄把我喊回房睡覺，我沒領情。還對他喊：“老媽子別管我”
我記得羅姐當時一句話也沒說，直愣愣的看着我，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我一下子就不知道怎麼辦了，“姐，姐.....你別哭。”
從那次之後，我和母親的關係就好了起來，我不再喊她媽媽，而是叫姐姐，顯得年輕。父親曾經因爲稱呼的問題訓斥過我，母親每次都會提前發話“他想喊什麼喊什麼，你管那麼多”
父親就不說話了。但我和父親的關係一直沒有得到緩和。
思緒飄過萬千，一回到家，羅姐正在廚房折騰，一股香味迎面傳了過來。
“喲，兒子回來了”
“快，嚐嚐媽媽給你做的牛肉麪”
受到委屈時見到熟悉的人最容易崩潰，我連忙跑上前一把抱住羅姐
“我好想你啊媽媽！”淚水已經留了不少在羅姐的肩膀上。
羅姐開心的不得了，父親看了我幾眼沒有說話。
放下書包，羅姐已經呈了滿滿一大碗麪，上面的牛肉蓋的連面都看不見。
家中吃飯一般較早，羅姐和弟弟已經吃過了。
羅姐張羅父親吃飯，父親說了一句不餓就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吃了一碗，就吃不下了。
羅姐又張羅父親吃飯，父親這時才做到飯桌前。
“怎麼樣，還是家裡好吧，一來媽媽就給你做飯吃”
“你爸爸聽說你回來，飯都沒吃就去車站等你，怕接你接晚了”
“你看他可是不想吃，他就是怕你不夠吃，等你吃完再吃”
父親瞪了羅姐一眼“別無條子昂”
我訕笑一聲，從書包裡拿出一塊懷錶到弟弟的房間。
“來，羅哥，給你帶了個禮物”
“喲，內客氣啊，等會我寫完作業教你拼魔方”
這是我才注意到書桌上有個拼好的魔方。
弟弟長高了些，笑起來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就是我自己小時候。
一家四口在客廳，弟弟手指一直轉着魔方，
我和媽媽在聊天，父親一直不說話，一個人看着電視，不斷的換着臺又不去睡覺。
我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和羅姐說我被困在同一天的事情，我不是怕她不信，而是就怕她相信。即使明天一切重來，我仍然不希望她爲此擔心，我這次回家是因爲內心實在太疲憊，於是就自己想要回到這片港灣。
而這次回家，我就只想做一件事。
聊了半響，羅姐把我單獨拉到房間
“你跟爸爸說說話啊，爸爸在家老唸叨你，你來了又這樣”
“年紀大了就喜歡端架子，我跟弟弟不在客廳了，你去和爸爸說說話吧”
我沉默不語，羅姐又發話了
“你不要看他小時候對你兇，他就是這樣的人”
“你記不記得你小學拿個三好學生的獎狀。他半夜都拿起來看好幾次呢，樂的睡不着”
我的淚水一下子涌在了眼眶，緊咬着下嘴脣，不敢再看羅姐的眼神。
其實我何嘗不知道呢？
父親之前也並非如此，小時着實頑劣，父親跟我談過很多次話，有一次聊着聊着看我不斷向外張望，只想跑出去玩，甚至沒忍住留下了眼淚。
待父親說完，我一絲悔改的心思都沒有，轉頭又跑了出去，父親纔對我如此嚴厲。
我回到客廳，父親看我一人回來，看了我一眼就沒再搭理我。
客廳裡有一套茶具，我學着父親之前泡茶的手法泡了杯茶。
“俺爸，我最近沒事學學泡茶嘞，你嚐嚐咋樣。”
父親傾身從我手裡接過茶，靠近點的時候我才發現頭上已經冒出了幾根白髮。
“爸爸，辛苦了”
“啊？’父親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睜大眼看着我，彷彿我說了什麼駭人的話。
“爸爸，您辛苦了。”
彷彿想要的玩具終於得到，父親回味了半天才動，一口飲盡了茶水。
“茶具收拾收拾，洗洗早點睡。”
像是一切都釋懷了，被困的焦慮感也在港灣中消除。
我在家裡的每個地方都轉了一圈，待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
洗了個熱水澡，和弟弟在房間學魔方。
十一點多，羅姐喊弟弟回房睡覺。
“兒子晚安，可要我幫你關燈”
“好”
“啪”的一聲，開關被按下，羅姐剛要幫我關上房門，我喊住她。
這次回家，我不想和媽媽討論什麼狗屁十七號，我就只想做一件事。
“怎麼了兒子？”
“媽媽，我愛你。”
看不真切羅姐臉上的表情，但仍能聽到她驚訝的一聲“啊”。
“今天怎麼這麼肉麻啊，又是表白又是擁抱的”
說着哈哈兩聲
“媽媽也愛你哦”
“晚安，乖兒子，明天見”
明天見，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