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季璉沒有起來,反而是孟青衣神清氣爽的早早就起來,在玉緣中忙進忙出。
特爾蹲在小凳子上默默的感嘆, 自家公子真是……有點過了。
色食性也, 大家都知道, 可是這也太誇張了吧, 在下面的那個精神這麼好, 他反而起不來了。
特爾從凳子上站起來,躍出窗外,他覺得自己還是去給公子找點補藥把, 身體還是很重要,不然總有一天要牡丹花下嗯哼掉。
孟青衣在特爾離開之後, 跑出去坐在了玉緣高高的屋頂上, 俯視着整個禹城, 今天已經第六天了,依舊和前五日一樣, 一大早就開始有一批又一批的城民被送出了禹城。
他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麼事情,只是隱約覺得,也許這一次禹城就要消失在歷史的洪荒中了。
沒有一個城主在可以保住這個城池的時候會把自己的城民送離,他現在已經不是之前什麼都不懂的孟青衣,作爲靈體的第六感讓他感覺得出, 這一次不簡單。
記得看往年的資料時, 在冥界曾經看到過, 千年前六界曾經因爲魔界亂過一次, 只是那一次是因爲天界的支持, 魔界纔會有那樣D大的動作,敢單挑六界。
可是這一次的魔界雖然也產生了, 可是並不算很成氣候,而最近黑雲密佈,鬼影幢幢,都發生在禹城。
不說別的,就連龍玉和雅亦也出現在了這裡,孟青衣已經感覺的出其中事態的嚴重性,也許過不了幾日六界的其他幾界的管理者也會出現在這裡也毫不奇怪。
聽到身邊有動靜,轉頭看到季璉坐在了旁邊。
“怎麼想來這裡坐。”季璉難得的挑起話題,雖然是淡淡的一點都不像問話的問話。
“隨便看看,你呢,怎麼起來這麼晚,不會真的是……嗯哼。”孟青衣說着自己先紅了臉,畢竟,那個妖精追究起來,可就是他。
季璉輕輕一笑,“偶爾想睡個懶覺罷了,現在不感覺一下,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他的聲音輕輕的,輕的讓人心驚,至少在這一刻,孟青衣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狠狠的揪住,陡然擡頭看向季璉,卻見他笑的怡然。
“怎麼這樣看着我,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季璉輕輕笑着,伸手把他摟在懷中,孟青衣呆呆的被他這樣抱着,坐在禹城最高的地方,這是第一次季璉這樣主動的抱着他。
這一個早上短短的幾分鐘裡,孟青衣彷彿過了好久似地,甚至他希望可以一輩子這樣下去,季璉如此主動,真的是……太難得了,難得的讓他很不安。
“真的不會有事嗎?你要保證給我聽。”孟青衣假裝開玩笑的要着承諾,他知道季璉說了就是算的,不會輕易失約。
“我保證。”季璉並沒有嫌他麻煩,而是真的順着他的話保證着。
“是不是九天之後,這裡會很亂。”孟青衣最終還是把藏在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其實他也只是問問,並沒有指望季璉會真的回答他的話,哪怕他今天真的好說話的不得了。
“對,會很亂,也許,亂的世間會再無禹城。”季璉微笑着說道,這樣的事情,彷彿是和今天吃了幾口飯一樣的簡單。“我送你回冥界怎麼樣。”
“不!”孟青衣猛然坐起來,倔強的看着他。“你別指望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把我丟開,我是不會回冥界的。”看着季璉銀灰色的雙眸,他發狠的說道:“你若是強行把我送回去,我就自毀魂魄!”
這是在威脅,確確實實的威脅,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居然有威脅別人的資本,而且還是用自己本身。活着的時候沒人在乎,他沒有這樣的資格,現在死了,他知道他有資格,因爲季璉會在乎。
他說過,他在乎。
不管是不是真的,孟青衣是信了。
許久,季璉輕輕嘆口氣。“不想回去便不回去,我只是問問你,並沒有一定要你做什麼決定。”
“嗯,你明明就想動強的。”孟青衣輕哼一聲,撇過頭。
季璉笑了起來,明媚如此刻天上的太陽。“我怎麼捨得。”
“嗯?你說什麼?”孟青衣聽到他的話,立刻站起來,湊過去想要再聽一遍。
“好了,我們回去吧,陽氣對你的靈魂不好。”季璉再次說出來的卻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不等孟青衣抗議,就一把摟住人的腰回到了閣樓。
“你再說一次嘛!”孟青衣撒嬌。
“說什麼?我們不都回來了。”季璉一臉正直的裝不懂。
“不是這句!”孟青衣瞪眼睛,這個男人真是氣人!
“哦。”他以爲他會問那是什麼,誰知道居然只是換來這麼不懂情調的一句哦。
孟青衣咬着脣,怒視他,“季璉!”
“乖。”季璉油鹽不進的淡定樣,讓孟青衣有氣也沒法發泄,張嘴衝過去在他的脣上狠狠咬了一口之後,恨恨的跑下樓找特爾去練習法術了,人嘛總的找個發泄的地方。
季璉伸手摸過被他咬破的脣,其實感覺不到多少的疼痛,早已經不是人,又怎麼會有五感。
吃喝疼痛,只是自己製造騙自己的感覺罷了。
他是真的想送孟青衣回去冥界,可是他也不想逼他離開,閉上眼睛就可以想到那日他給自己卜的卦,死卦。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逃過這一劫,再過九日,口中嘆出的氣飄散在空中消散不見,再過九日是他的天劫,千年一劫,不是每個修行者都能渡劫成功。
如果是安穩的渡劫,他自然不會懼怕什麼,可是這一次偏偏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王希望他可以在渡劫之前轉世離開,可是他不能,如果他走了……孟青衣註定了要徹底的消失,灰飛煙滅,這是他沒辦法接受的事實,他留下至少還有一點點的希望。
而今沒有強迫送走他,也只是他自己的一點私心罷了。
不知道還能在看多久,有一天算一天吧。
閉上眼睛,盤膝而坐,季璉開始打坐,修煉。
孟青衣則和特爾打的熱鬧非凡。
這次爲了防止再次把玉緣弄得亂七八糟,他們兩個去的是一個特爾另外開闢出來的空間,在那裡面什麼都沒有,自然也不需要擔心有什麼會被法術破壞掉,也算是盡興了。
孟青衣雖然一開始是因爲季璉的不懂情調而跑來發泄,不過修習一會兒他就把之前的不愉快忘記了,今天早上還是高興的事情多,既然如此又何必一直糾結於不高興的事情。
這一天的修煉都是在空間中完成,出來之後才發現居然已經天黑了,難怪他覺得有點累,衝上樓發現季璉也在修煉。
安靜的盤膝坐在窗前的絕美男子,雙目微闔,面色寧靜。周身被一層淡紫色的防護結界保護着,這樣的他明明就在眼前,卻彷彿隔着千山萬水,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孟青衣沒有叫他,只是這樣席地而坐,靜靜的看着他。
這個男人,是他這輩子第一眼就看中的男人,哪怕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等的人從不是他,他還是忍不住迷上了他。
他以前甚至到死都搞清楚,這世間有這麼多的人,爲什麼他偏偏喜歡上了這一個。
可是,這樣的疑惑到了冥界時他就懂了。
並不是季璉對他說的那些話,而是那日在賞花亭中和龍玉說話時,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記得那時候龍玉笑的有多囂張,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有多傻。
他說:“世間有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喜歡上季璉,這有什麼不好懂的,其實從你看到他的第一眼,早已經懂了,只是你沒有留心罷了。”
“我……還是不明白。”
“傻孩子。”龍玉笑的妖嬈,眼中卻是沉澱的幸福。“就拿我和雅亦來說,想必你也知道,爲什麼這麼多年我們只能容納彼此在心中,若說容貌這世間並不是沒有比我美得人。而你也一樣,你若說自己看中的是季璉的容貌,你可以想像一下,若是換一個人,他比季璉還要好看,你依然可以這樣的在乎嗎?”
孟青衣皺眉想了想,搖搖頭。他做不到,不管那個人有多好看,他都沒有辦法像喜歡季璉那樣喜歡。
“這就對了,世間有這麼多的人,可是……季璉只有一個啊。”
一句話,醍醐灌頂。
龍玉說的沒錯,季璉只有一個,因爲愛上了,早已經無可替代。
孟青衣從未想過,自己這一輩子的那麼多感情問題,居然都是因爲那個看似任性霸道的冥後點透。
他一直不相信世間有那樣的感情,乾淨的容不下第三個人的感情,可以不被時間消融的感情,一輩子只爲一個人的感情,即便以前聽說了冥界的傳言依舊覺得是傳說罷了。
可是真的見過之後他才明白,原來真的有。
而那些話,也只有愛過的人才能體會,才能說出,才能懂。
孟青衣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離開,哪怕最後會和這座城一起消失在歷史的洪荒中。
並不是他有多偉大,只是,這裡有他愛的人,他無法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