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範美林尚未反應什麼,杜子萱先一步驚呼:“嫂嫂!”
“夫人!”管家在這時急慌慌跑進來:“夫人!中紀委又來人了!”
範美林應聲站起。
一行數十人跨進來。臺史肝弟。
“杜夫人,不好意思。又來打擾。別緊張,我們不是來帶人的。關於杜君儒接受調查一事,我們需要將和他有關的所有資料拿走。他的辦公室已經查封。杜宅這裡——”
沒等他們說完,範美林就疲倦地坐回椅子上:“明白了。你們自便吧……”
“感謝杜夫人配合。”
客套之後,他們便徑直去了杜君儒的書房,沒一會兒,一行人抱着幾個紙箱子,和範美林打過招呼後離開。
見狀,警察和律師也出聲告辭。
就這樣,不過短短數十分鐘的時間,杜宅從安靜到喧譁又迴歸安靜。
管家將所有傭人都轟下去。
客廳裡,杜子萱小聲地啜泣着,戴待靜默地立於原地,看着範美林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單手捂着臉,渾身透露着濃濃的疲倦。
頃刻之後,只見她忽然站起身,緩緩地行走。腳步有點拖有點踉蹌。
戴待和杜子萱跟在她身後。
兩次杜子萱都上前想扶住範美林,都被範美林拂開手。
一直走到杜君儒的書房門口,範美林才停住腳步。
書房的門大開,一眼掃進去,裡面凌亂而空蕩。好似突然遭人洗劫一空一般。
牆上,掛着杜君儒親筆所寫的“戒急用忍,謹言慎行”。
範美林愣愣地盯了它一會兒,猛地扶住門框。
“媽!”杜子萱擔憂地叫喚,再度想要攙扶她,邁出一步,想起她方纔的拒絕,又止了步。
戴待倒是終於主動走上前,沒有扶範美林,只是站在她的身旁,順着她的目光望向那塊匾,由衷安慰:“媽,爸他會沒事的。”
範美林慢慢偏過頭來,注視戴待半晌,隨即。眸光在戴待口中的文件袋上轉了轉,別開臉:“別再叫我媽,也別再叫他爸了……”
戴待的脣瓣動了動,下意識地又要喚她“媽”,臨出口前止住,心裡因此而難受得緊。
“我早就看出來,子騰留不住你……杜家留不住你……”
戴待聞聲一怔。
範美林無力地揮揮手:“走吧……走吧……都走吧……趕緊走……”
她越說越小聲,很快轉身快步往樓上去。
“媽!”杜子萱叫喚着,隨即看向戴待:“嫂嫂,你、你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和大哥離婚?”
戴待無言以對。
不,不是的,她不是故意要挑這個時候。
離婚是結婚之初便定下來,鐵板釘釘的事。
如果可以,她自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
可是。世事難料,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爲什麼,爲什麼就剛剛好把離婚這條路走成這樣……
原本考慮到杜子騰現在的狀況怕是也暫時沒法辦手續,她便對離婚有所遲疑,所以打算只先和杜君儒通好氣。結果杜君儒也被中紀委帶走。她昨晚已經決定把離婚的事緩一緩的。
沒想到,杜子騰竟然主動委託律師辦理這件事。
“萱萱,我——”
“萱萱。”範美林的呼喚打斷了戴待,“不要強人所難。何況……這還是你哥的意思。”
“媽……嫂嫂……”杜子萱看了看範美林,又看了看戴待,最終走向了範美林。
範美林沒再看戴待一眼,攜杜子萱,消失在樓梯拐角。
戴待立於原地半晌,低頭凝着手中的文件袋,脣角略微酸澀地勾了勾。
終於如願以償地拿到離婚協議,她的心情卻一點都不輕鬆。
杜子騰,爲什麼,爲什麼要這種關頭……
她忽然寧願他繼續像過去那般,又找理由拖延着不離婚……
*
從杜宅出來,**點鐘的太陽掛起。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戴待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顧質杜子騰送來離婚協議的事,也沒有打電話讓顧質來接她。
靜默地站立,看着陽光籠罩下的杜家大宅,看着她曾感受到無限溫情的地方,頃刻之後,她打車去了康復中心。
她突然特別特別特別地想見到小顧易,見到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唯一的兒子。
然而,等抵達教室門口,她驀然因爲一抹熟悉的身影停住腳步。
顧、顧質……?
戴待驚詫。
這個時間點,他怎麼會在這裡?
教室裡在上肢體課。老師和家長一起指導着孩子們將小皮球丟進一兩米外的球框裡。
只見顧質手裡拿着小皮球,站在小顧易身旁,父子倆均挺直着脊背,排着隊。
前面的一對母子丟完球后,顧質自然而然地往前走,邁出步子後,發現小顧易一動不動,他偏頭瞥一眼小顧易,似乎開口對小顧易說了什麼。
當然,結果是小顧易根本就沒理他,目光依舊盯着虛空。
顧質蹙了蹙眉,朝四周環視了一圈,眼睛定在了另外一對父子身上,那個父親正蹲在自家孩子面前,耐心地教授。
然後,顧質竟是有樣學樣,也蹲在了小顧易面前,一邊說着什麼,一邊把小皮球塞到小顧易的手裡。
小顧易忽然後退一步。
小皮球直接掉到地上,落在兩人中間。
戴待心頭霎時一頓,十分擔心顧質接下來的反應。
卻見顧質的表情沒有特殊的變化,只是脣線依稀抿得更緊了些。他看了看地上的球,又看了看小顧易,緊接着撿起球,乾脆讓開位置給下一組的人,他自己則站回小顧易身側,一大一小兩個人相互沉默着觀看教室裡其他人的互動。
這樣的場景,着實太……
未及她想到合適的形容詞,不知顧質是不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忽然轉頭要往門口望過來。
戴待當即閃身躲回到過道上,快步走出去,到大廳詢問前臺的來訪記錄,這才發現,自日本回來後直到今天,他居然每日都會來一趟。
顧質他對小顧易,什麼時候開始如此重視?
回想着他之前和她提及要接回小顧易的事,戴待感覺紛亂的腦海裡有某種猜測呼之欲出,令她的心驟然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