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便重新恢復平靜,呈現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噢……難怪……我就說嘛,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原來。他就是你和戴莎的兒子啊……”戴待低聲說着,透過玻璃將目光遙遙地落在小顧易身上,雲淡風輕。
顧質不由蹙了蹙眉。
想過無數種她可能會有的反應,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捉摸不透。
他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卻終是沒有看出個究竟。
少頃,她當先轉身邁開腳步,“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顧質凝重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纔跟上。
回去的路上,顧質又是心不在焉,時不時偏頭去看戴待。
她歪着頭靠着椅背。眼睛一直看着車窗外的風景,不說話。女肝狂劃。
直到某個路口,顧質才藉機打破沉默:“向左拐還是向右拐。”
左拐,是去他那;右拐,是回她那。
“右。”
一個字出來。顧質的心猛地一咯噔。
抵達公寓樓下,她依舊什麼話也沒說就想下車。顧質連忙拉回了她:“你心裡怎麼想的,直接告訴我。”
她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眼裡根本揉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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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就是因爲如此,所以她能夠狠心地對他銷聲匿跡四年不出現。
這一次她能和他和好,他親眼看見了整個過程裡她的糾結和掙扎,看見了她最終爲了他而妥協。
難得可貴的妥協。
他很珍惜。
可現在,除了一個戴莎,再多出一個小顧易。她的心裡,怕是又紮了根刺。
“我不知道。”戴待聲音有點弱,“你先給我一點時間,消化一下這件事吧。”
顧質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鬆開了手:“好。”
戴待下了車,自始至終沒有轉身,回到公寓將自己鎖在房裡後,背靠着門坐在地上捂住臉,任由眼淚無聲地從指縫間流出。
正如她之前所說的,她不會把戴莎的所作所爲直接抖落給顧質。因爲這樣簡直便宜了戴莎!而她更是永遠也不會告訴顧質,他所一直不待見的兒子其實是她所生。因爲他根本不配當小顧易的父親!她要完完整整地奪回小顧易的撫養權!
他們兩個虧欠她的和虧欠小顧易的。全都得用更慘痛的代價來還!
半晌,戴待擦乾眼淚起身,轉而去開電腦查收郵件。
郵箱裡,班長史建仁果然已經將整理好的同學會時候的照片羣發給大家了。
戴待在一堆眼花繚亂的照片裡搜尋許久,終於找到了那天晚上她和顧質接吻時的照片。
數量不少,各種角度都有,大概是把大家手機裡的全都搜刮過一遍。
一張張細細地翻,斟酌再三,她才從中挑出了兩張能夠完全看清楚顧質而她卻面目模糊的照片,另外存放了一個文件夾。
隨即,她撥通了手機裡預存已久的電話。
“喂,你好,請問是榮城娛樂週刊的記者嗎?我有關於tk集團總裁的猛料要爆。”
答應給她時間,顧質便真的整整三天沒有聯繫她。
直到第四天週一一大早,“tk集團總裁顧質與神秘女人癡纏激吻”的新聞成了榮城最熱門的話題。
因爲顧質的低調和tk內部的公關,多年來,除了剛接手tk集團的那年,爲了公司的形象而接受過人物週刊的採訪外,再沒有關於他個人的報道。
誰也沒想到,一來就來如此勁爆的桃色八卦。更因爲女主人公的臉看不清楚,一時之間,網友們各種捕風捉影、天馬行空、天花亂墜,一會兒那個知情人透露,一會兒這個據秘聞,掀起風波萬丈。
戴待坐在沙發裡,一邊喝着咖啡,一邊刷着ipad,挑了兩三個自己找水軍運營的爆料帖出來看。
爆料帖的內容全部都是怒斥照片中的女人是插足他人婚姻的小三。
網絡風言風語的力量是兇猛而強大的,下面無數盲目跟帖的人,咒罵的內容不堪入目。
明知罵的就是她自己,戴待還是津津有味地一條一條看下來,看到後來,甚至心情愉悅地笑出聲,招來苗條好幾個“待待姐你瘋了嗎?”的表情。
顧質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過來的。
“我現在去找你,二十分鐘後地下停車場見。”他說得快速而簡潔。
戴待握緊手機,眸底幽光一閃:“好。”
掛斷電話,顧質的頭重重往椅背一靠,想想剛剛聽到她的聲音時的感覺,就像終於呼吸到了三天來的第一口空氣。
他不主動聯繫她,她真的狠心地把他撂在一邊。
眼前閃過她的臉龐,再迅速閃過網絡上的那些照片和咒罵,顧質薄脣緊緊一抿,重重地踩下油門,朝戴待的公寓疾馳而去。
四季風酒店公寓樓下,一輛通體漆黑的小麪包車停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就在顧質的車從一旁開過時,車內戴鴨舌帽的男人,一對豆子般大小的眼睛頓時放出精光,連忙把駕駛座上昏昏欲睡的胖子拍醒。
“快!快……快……快跟上!就是這輛車!終於讓我們等到了!這下可有大新聞可挖了,哈哈!”
就像飢餓了許久終於得見獵物,他激動得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邊催促着,邊抓起原本就掛在胸前的相機,目不轉睛地盯着顧質的車尾,如狼似虎,似是在隨時準備着抓拍到什麼重要的瞬間。
他說二十分鐘,戴待便二十分鐘,不早也不晚,坐着電梯下到停車場。
車子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曠達無人的空間響徹,剎車在戴待身旁,對着她那側的車門驟然敞開。
“上車。”又是簡潔而短促的命令口吻。
戴待面無表情地和顧質對視幾秒,狀似疲倦地搖了搖頭:“剛好我也有話說。就在這裡解決吧。”
“上車再說。”顧質的口吻隱隱蘊着惱意,大概只要再點上一把火,就能燒着。
戴待明知如此,還是點燃了這把火:“不用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電梯走。沒走出幾步,就聽見他後面下車追上來的腳步聲。戴待立即加快自己的速度,胳膊還是被他猛地拉住。
她想也沒想就在被拉回轉身的瞬間,順勢用另一隻手臂狠狠地往他身上甩去,也不管力氣的輕重,似是在發泄着什麼怒氣一般。
顧質眼疾手快地擋住了攻勢,戴待趁着這個時候飛快地跑。然而下一秒,顧質的手臂從後面伸了過來,從腹部攬住她將她抱住,另一隻手環過她的臂膀,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胳膊,成功地把她往牆角半拎半拉去。
“你——唔唔唔——”
“放開我”三個字還沒說出口,他的手掌就不容分說地捂上了她的嘴,戴待也執拗地毫不示弱,惡狠狠地張口就咬上他的手掌。
口腔裡剎那間是淡淡的血腥味,將他手指間的菸草味悉數掩蓋。
顧質將戴待按壓在牆上,眉頭輕蹙,手卻沒有離開她的嘴。
戴待衝他瞪圓了眼睛,並順利捕捉到了他臉上的一絲黯淡。
他的力氣很大,但戴待掙扎得也厲害,眼看着顧質突然瞄了一眼角落裡的攝像頭,她纔有些明白他把她抓到死角里來的原因。
見她不再反抗,顧質鬆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戴待的視線在他手掌上冒着血珠的牙印一掃而過,沒有任何愧疚的神情。
反倒是顧質低頭凝視着他自己的傷口,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調侃道:“幸好剛纔沒有用嘴堵住你,否則現在可能就被你咬得都說不了話了。”
“你何必再過來這一趟。”戴待閉上眼,像是受夠了,“這幾天我想了好多事,思緒一直很混亂,總感覺我們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可直到今天早上的新聞出來,我才明白。”
“顧質。”戴待重新睜眼,咧了咧嘴,笑得很難看:“我們不再是當年無所畏懼的十七八歲。同學會上,是我太沖動了。我們都忘記了,我們已經有各自的……”
“不要再說了!”顧質厲聲打斷她的話,顯然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我都會解決清楚的。”
他向來晶亮的眸子微微黯淡,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看上去有點頹廢又有點憔悴。戴待掃一眼後,垂下眼皮,“解決?你所謂的解決,不就是和戴莎離婚。可是,即便如此,也已經遮蓋不了我現在是第三者的事實……”
“呵,真是可笑,比起當年的戴莎,我這個小三,性質更惡劣吧。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如今根本一點怨恨的資格都沒有,不是嗎?”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顧質抱住了戴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因爲鑽這種無聊的牛角尖而退縮!”
“這不是鑽牛角尖!這是事實!這也不是退縮,而是認清事實!”戴待推開他,眼裡盈滿淚水,“你和戴莎之間有法律保障的婚姻證明!你和戴莎之間有父母親友的祝福!你和戴莎之間還有一個兒子!可是我和你呢?我和你之間有的只是虛無縹緲的回憶!”來時綣綣,別後厭厭:妙
“虛無縹緲的回憶……”顧質的臉色在她的話裡一寸寸地蒼白下來,脣瓣蠕動了兩下:“你就是這樣看待我們的感情?”
“難道不是嗎?”戴待冷意十足,“顧質,你也清醒一點好不好?!你別忘了,我也已經嫁給杜子騰了!我們……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完全就是畸形的……沒有任何實實在在的保障……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很弱,拖着步子便要走人。
顧質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隱忍着什麼,沉默片刻後,開口時的嗓音儼然嘶啞:“相信我,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我會解決的。”
“又是這樣的話……”戴待無力地落淚,“顧質——”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白熾燈般的光亮一閃而逝,令戴待尚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當即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