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片沉默。
“我真不知道張志斌還有這種本事……”半響，有人終於半開玩笑了。“要是這裡能過人，他早就利用這條路發財了吧？只要能穿過森林，出去就是……應該就是菩提寺吧？那地方的交通相當便利。”
“不，你們不知道，這條路很危險……但是曾經有人走過。”說話者站起來。他是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身體壯實的男人，穿着一身迷彩服，方臉濃眉，而且耳朵上有一個明顯的缺口。這是一個半圓形的缺口，很明顯是某發未能正確命中目標的子彈造成的。那發子彈其實只要向側面橫移個十釐米就能完成它的任務了，不過就這十釐米的差距，讓它和成功失之交臂。“有一個小商隊曾經走過這條路，老狐狸知道這件事。”
他正色說道。“眼下這種情況，老狐狸九成會選擇從這裡逃走。”
他的目光掃過其他人，很遺憾，他的這個結論並未得到認同。不，其實不是認同的問題。因爲現在已經大功告成，只差老狐狸的腦袋了。正常情況下，哪怕抱着“試試看”的態度，也應該接受這個意見纔對——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大家面臨着如何瓜分戰利品的問題。
張志斌的軍隊已經潰散，現在正是收穫的時刻。不管什麼勢力，常年積累的財富總是很可觀的，最終要的是，這些財富中，有很大一部分可是壓根跑不掉的。別的不說，倉庫裡面的各種東西就夠讓人心動啦。
戰爭的理由可以有無數種，但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利益。辛辛苦苦籌劃了多年，終於打敗對手，要分戰利品了，這個時候放着戰利品不接收，用大海撈針的方式去原始森林裡追殺一頭老狐狸，開什麼玩笑啊！
“如果不能借這個機會……”缺耳朵叫了起來。“那老狐狸狡兔三窟，遲早會回來算賬的！”
“張營長不必這麼激動。”一個年紀最大，看上去超過六十歲，頭髮斑白的老人說話了。“誠如剛纔所言，張志斌那小子現在身邊三五個人，要追殺他又不用出動什麼大軍，張營長既然認爲他朝那邊跑了，大可讓自己的人去那裡找找看。”
這一次，缺耳朵就沒辦法說話了。一羣人別看之前聯手推翻了張志斌，但是假如之前他們爲了勝利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團結，現在卻沒這個必要了。敵人已經完蛋，雖然人還活着，但是勢力已經基本被消滅。眼下正是爲了利益勾心鬥角的時候。
事實上，缺耳朵也只是話說的好聽，其中自然有自己一份私心在內。只要能有兩三天的空隙時間，他肯定能利用自己的優勢得到更多的東西。
“再說了，”老人悠然吐出一個菸圈。“按照我們的協議，這地盤，我們要留給張營長的。其實要不是張志斌那小子不識擡舉，本來我這邊也壓根沒必要蹚這趟渾水。我倚老賣老的說句話，大家辛辛苦苦打下來地盤留給張營長你……有所得一定要有所出，不是嗎？反正呢，三天後我就要收拾人馬走人，剩下的一切都要麻煩張營長了。當然啦，我們約定的事情不變，我的貨從這裡過，過路費要打八折。”
說的輕巧，要不是你原本的商路被中國政府給切斷了，怎麼會朝老狐狸的地盤打主意！張營長心裡暗罵，但是嘴裡卻不是這麼說的。“當然，晚輩自然會遵照協議行事。”
其實到這份上，他真的沒什麼好怨的。張志斌那老小子終於滾蛋了，他現在成了老大。所以他纔是真正擔心那老小子捲土重來的那一個。其他人就算擔心報復，程度也遠遠不如他。因爲很顯然的，就算真的發生了，也有別人他人頂在前頭受第一輪報復。
而且，更大的可能是，張志斌捲土重來後，爲了不至於重蹈覆轍，會願意接受現在的各項協議。到時候這地方的老大是誰，就一點也不重要了，不是嗎？
“好！”他一咬牙，“你們慢慢商量，我就去追那個老狐狸！”
“慢走不送！”有人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對了，那個洋鬼子記者是怎麼回事？！一條命值十萬美元，那些美國人真的是錢多了燒手嗎……”張營長還沒離開，其他人已經開始討論其他話題了。
“細節我也不知道，是朋友介紹的。據說是家族恩怨，繼承權的糾紛。別人千辛萬苦纔等到了這個機會，所以讓我們幫忙，讓那個洋鬼子記者再也回不去。總之，當做一個添頭吧。十萬美元，值得大家花兩天功夫啊……”
不過下面這些話，張營長已經聽不見了。
……
時間完全對不上。
第一次經過瓦歌世界的穿越差不多經過了十二個小時，然後回到地球，發現時間過去大概是半個小時。扣除一些不可避免的誤差，基本可以判斷時間流速大致比爲一比二十四左右。
但是這一次完全不一樣。
因爲有高手的輔助，陸五的手機沒因爲停電而關機過。所以手機計時的功能絕對沒問題。從手機時間推算，在異界過的時間，按一比二十四折算，在地球上應該是三天左右。
但是實際上根據湯瑪士、老兵的說法，地球上已經過了七天了，整整一個星球，連頭尾的話甚至已經是第八天了。
雖然說誤差肯定難免——哪怕很少的時間，放大二十四倍之後都會顯得很大，但是問題是這一次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那個，搭檔，情況並沒有那麼不可理解。”耳機裡，高手在分析。“雖然這事情很奇怪，我也是第一次遇見……”
四個人此時分成三批次，彼此因爲體力和步行速度的區別，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定的距離。因爲距離的緣故，高手可以自由的使用耳機來說話而不必擔心被誰聽見。
“高手，你也是第一次？可是你說……”
“嘿，搭檔，我確實遊歷過數萬個世界，但是卻是用正統的方式，也就是通過世界界壁和以太之海的啊，此外我也沒有準確的計時裝置。這種直接穿越兩個世界的經驗，我也是第一次。這涉及的力量層次相當高……好吧，搭檔，其實我這麼說你可能也壓根不懂。總之，現在你明白我爲什麼說這個徽章是寶物，哪怕本大爺的挑剔眼光，也得承認它很珍貴……而且關於時間方面，要知道多重位面中，時間至今爲止到底尚未有一個全面清晰的理論，至少我經歷過的數以萬計的世界都沒有。相關的假說衆多，比方說我隨便舉個例子給你聽。”
“什麼可能？”
“時間的不連續性。”高手說道。“舉例來說，假如相對於以太之海，整個地球時間靜止一個小時，地球上的人類能感覺到嗎？”
“這個……應該不能吧？”
“所以你明白，雖然我們在世界之內，感覺到時間是以直線的方式流動，但是實際上，哪怕時間流動終止了，停頓了，生活在這條時間線之內的生物也是感覺不到的。只有脫離這條時間線，進入另外一條時間線的生物，才能用對比參照的方式感覺到時間靜止。”高手認真的說道。“據此，我們推算一個事情：那就是瓦歌世界和地球的時間流動速度，並沒有固定的規律。”
“什……什麼意思？”
“比方說我們去瓦歌世界呆一天，然後回到地球上……你會發現地球上到底流逝了多少時間是不一定的。可能會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一個月或者一年。”
“你的意思是……”陸五開始明白穿越這件事情遠沒有最初的以爲的那麼簡單。別說是瓦歌世界那種戰火紛飛的世界，哪怕是一個完全和平，土著沒有敵意，也就是說，在人身安全方面完全沒有任何危險的世界，其中也有很大的風險。“我有可能像神話故事中那些去仙境、龍宮之類地方的遊客一樣，從異界只不過呆了很短的時間，但回來卻發現已經過去很多年，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陸五下意識的想起一句網絡上的笑話：穿越有風險，遊客要謹慎。
“當然，情況不會那麼糟糕，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的速度整體上總是有跡可循的。根據我們兩次穿越的結果，可以推斷那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要比地球要快一些，也就是說，碰到那種時間流速反過來的時間段機會會很少……”高手說道。
“這樣啊……”這算是又一個壞消息吧？不過陸五發現自己已經如此熟悉壞消息了，以至於淡定得連自己都奇怪。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他所有的運氣都在去年耗盡了，過完年之後一直就是黴運纏身。
當然話說回來，去年他的運氣確實好得不可思議，怎麼就遇到了一個穿越的妹子了呢？而且是一個有着超自然能力的妹子……
然後陸五纔想起，自己似乎很長時間沒見到琥珀了。
holoera那玩意攜帶很不方便（雖然不重，但是體積大，而且萬一磕磕碰碰中損壞就糟糕了），所以陸五在在大城市裡租了兩個月的旅館房間，把holoera放在那邊，然後自己先過來探探路。
他這次旅遊，有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先輕裝來探路，然後再帶holoera過去。這是一個比較穩妥的方法吧。
“休息一下吧！”前面的老兵和小兵停了下來。
雖然老兵身上穿的是迷彩服，但是陸五也能看到他的衣服上已經隱隱滲出少量血跡。他受的傷，哪怕不是重傷，哪怕已經初步包紮過，卻也難以承受這麼翻山越嶺的高強度運動。
老兵選了一個樹樁坐了下來。因爲趕路的緣故，小兵滿頭是汗，臉上發紅，但是老兵卻正好相反，臉色發白。他們至少還要步行多天（到底是幾天則無法定論）才能抵達目的地，也就是那座據說是旅遊勝地的菩提寺。但是看這情況，老實說，老兵就算到了地方，估計也就剩下半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