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箴“帶着”林婉琳到現場的時候，正看見秦雨秋笑語嫣然地周旋在衆位來賓之間，一點也看不出她自己說的最討厭應酬的樣子。林晚箴已見過秦雨秋的照片，一眼就認了出來。
秦雨秋並不是個美麗的女子，但眉梢眼底，透着一股年輕的生動和明媚，看不出已經三十歲。她穿着一件曳地的黑色長裙，從胸口到下襬繡着一支黃色的長莖花朵，在寬寬的袖口上也繡了同樣的黃花。秦雨秋人長得纖細，在長裙的映襯下更顯得瘦弱，都說紅美黑大方，林晚箴覺得真可惜了這麼一件長裙。
不過，林晚箴轉頭看向西裝革履地賀俊之，很顯然，在他的眼裡，秦雨秋倒成了畫展中的另一幅畫，也許還是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呢！他的目光片刻不停地追逐着秦雨秋，絲毫不放鬆，一看見有男人接近秦雨秋，就直直地走過去搭話，如果有人表現出對秦雨秋本人的興趣，臉上就帶出毫不掩飾的醋意，恨不得將人藏起來。
不出意外地，林晚箴還看到了賀子健、戴曉妍、賀珮柔和江葦的身影，一個兩個都在這兒幫忙，其中尤數戴曉妍最爲熱烈，一會兒滿面春風，一會兒掀眉瞪眼，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在開畫展。
“太太？”一個陌生的聲音驚訝地響起，帶着一絲絲不確定。
林晚箴轉過身，林婉琳提醒她這就是幫着賀俊之打理雲濤畫廊的張經理。林婉琳雖然只來着雲濤一次，不過和張經理還是見過幾面的，她跟張經理的妻子有些交情，也因此俊之才知道張經理，把他從別的畫廊裡挖了過來。
“太太，你怎麼來了？”張經理遲疑地問，奇怪這個從來不見人影的太太什麼時候竟然會有心思過來雲濤，又心下擔心是不是太太知道了老闆和秦雨秋的事情。同是男人，老闆對那個叫秦雨秋的女畫家的心思他哪能看不出來？
說實話，秦雨秋長得只是平常，可她會打扮，喇叭褲、短裙、緊身衫、熱褲，什麼衣服都敢往身上穿。自己的太太偶然之下見過秦雨秋一面之後就拎着自己的耳朵教育了好久，要是他敢對秦雨秋有了什麼念頭，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老闆在追求秦雨秋這個事兒是雲濤裡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說先前老闆把秦雨秋的許多畫放在雲濤賣，佔了原先其他人的位置，單是老闆的目光常常追逐着秦雨秋，兩人同進同出親密無間的樣子就叫大傢俬底下議論紛紛了。不過是礙於大家都在老闆底下工作，纔沒說出來，可背地裡談論的就不少了。
這一次，老闆心血來潮般地要給秦雨秋辦畫展，張經理其實並不大讚同。秦雨秋的畫是好是壞，以他的眼光來看，雖然算不得上乘，可也不算差，賣畫的成績也有一般水平，可考慮到雲濤在本市稱得上佼佼者的地位，秦雨秋的畫就比不上先前的多數人了。
在他看來，秦雨秋的畫勝在意境，欠缺在技巧，運作得好還有利可圖，她的畫不符合現在畫壇的風潮，辦一場畫展爲秦雨秋提高名聲倒是可行。可要把秦雨秋的畫展辦上整整一個月，張經理只能心底腹誹老闆色令致昏了。他們是商人，又不是慈善家，籌辦畫展需要的時間、精力、人工都要考慮，別說這場畫展沒多大利潤可圖，還不如繼續掛着賣，再說，以前不管誰辦畫展，大多都是一個星期左右，可秦雨秋這樣一個要名聲沒名聲、要利潤沒利潤的畫家，卻要辦一個月，簡直就是被美色迷了瞎眼了！
“聽說雲濤要開一個月的畫展，外面都在說不知道是什麼畫家這麼厲害，讓雲濤能替她辦上那麼久的畫展，下足了血本，所以我就慕名而來了。”林晚箴笑着說，張經理在她臉上看不到一點兒得知老闆與秦雨秋的事情而來鬧場的痕跡。
一個月，賀俊之還真捨得爲秦雨秋下本錢，別說秦雨秋先前在雲濤賣畫，藉着雲濤這地兒就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別忘了雲濤是上流社會的聚集之所，從開幕以來就門庭若市，成爲了本市的一個招牌。僅僅是賀俊之爲秦雨秋準備的這一個月畫展，就足以讓秦雨秋聲名在外了！
張經理乾笑了兩聲：“太太對雲濤不太熟悉吧，要不，我帶太太去看一看？”他擔心賀太太一個人，說不定會撞上賀俊之和秦雨秋，那就不好了。儘管張經理看不上賀俊之偷腥還不擦乾嘴的行爲，但如果賀太太要是在這次畫展鬧出事情來，雲濤的名聲和生意就要大受影響了。
“不用了，張經理還是去忙吧，我自己隨便看看就行，雲濤這地兒我還能走丟了不成？”林晚箴微笑拒絕，她可不是真的來看畫、買畫的，讓張經理帶着，要找秦雨秋和賀俊之就不方便了。賀俊之和秦雨秋天天在雲濤約會，張經理肯定是明白的，也一定會攔着自己不讓她碰上秦雨秋，至少，不會撞見秦雨秋和賀俊之曖昧。
“可是……”張經理還想說什麼，林晚箴正看見不遠處剛好要走過去的賀俊之，略略提高聲音，喊住了他，爾後對張經理說：“俊之在這兒，我找他就好，不打擾張經理你工作了。”
“太太……”張經理看見太太已經朝老闆走去，只好作罷。
“婉琳，你怎麼來了？”賀俊之先是驚訝，很快就變了臉色，一臉怒意，不滿地質問，“你不好好呆着家裡，跑這兒來幹什麼？沒事兒就不要隨便到雲濤來，你還不趕緊回去？”
“什麼叫沒事兒不要隨便到雲濤來？我是見不得人呢還是會燒了、砸了雲濤啊，怎麼就不能來雲濤了？杜太太說雲濤在辦畫展，要辦整整一個月，剛好最近有些興趣，我就過來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說，要不是聽杜太太講起我都不知道呢。”林晚箴睨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反問。
杜峰和賀俊之是朋友，他的太太自然也就和原先的林婉琳有交情。杜太太對林晚箴講起過賀俊之給秦雨秋辦畫展的事情不假，不過更多的是圍繞“賀俊之爲什麼要替秦雨秋辦畫展”這事兒，話裡話外不外乎是秦雨秋和賀俊之有一腿，只是因爲還沒有千真萬確的消息，沒有說死而已。林婉琳根本不願意相信這件事，因爲賀俊之的規矩是出了名的。
“你又不懂，有什麼好看的？不懂裝懂只會丟人現眼，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賀俊之皺着眉頭要趕林晚箴走，心裡暗想：婉琳來了像什麼樣子？要是讓雨秋知道在她開畫展的時候——尤其今天還是第一天，婉琳就過來，這不是存心讓雨秋難過嗎？婉琳怎麼回事，以前從來不過問雲濤的事情，有事情也是打電話過來，今天居然親自跑過來了！
“怎麼畫畫我不懂，這看嘛，我覺得還是可以的。”嫌林婉琳丟人現眼，難道不懂藝術的糟糠之妻比小三要丟臉嗎？
林晚箴話鋒一轉：“說起來你那麼着急趕我走做什麼？雲濤我又不是不能來？我關心一下不可以嗎？還是旁人說的都是真的？你應該知道，我最近聽了不少風言風語，其中就有你和這個秦雨秋的事情。”
“你說什麼胡話？什麼風言風語？我和雨秋……”賀俊之不耐煩地辯解，卻被林晚箴抓到他對秦雨秋的稱呼：“雨秋？”
“我是說秦小姐，我和她清清白白的，你不要隨意污衊人。都說了是風言風語，你也會相信？沒有的事情，不要聽風就是雨。”賀俊之語氣不善，他最知道婉琳的性子，什麼關心雲濤都是假的，她會這麼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肯定是聽了杜太太嚼的舌根，纔會來雲濤想要找雨秋麻煩。
“你那麼生氣幹什麼？旁邊人都在看着呢，畫展辦得好好的，你對我發火，是想讓人看笑話嗎？也不怕搞砸了畫展。”林晚箴也不生氣，只是細聲細語地說。
果然，一提到秦雨秋的畫展，賀俊之的頭腦就稍微冷靜了一點。他頓了一下，說：“那你自己慢慢看吧，別給我惹出事情來！江葦和子健的女朋友曉妍也在這兒，你別找他們麻煩。還有秦小姐，她是這些畫的主人，在雲濤辦畫展，你別找她的麻煩，要是毀了雲濤的生意，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你擔心什麼？我又不是爲了他們過來的，再說我也答應了，哪能再找他們的麻煩。至於畫展，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林晚箴說着，見秦雨秋四處望了一下，然後立馬像是裝了雷達似的朝這邊看過來，想要噁心噁心他們的念頭就浮了上來。
“說起來，我好歹也是雲濤的老闆娘，俊之，怎麼你也不給我介紹一下那位秦雨秋小姐呢？我想，我應該過去打個招呼纔是。”說着，林晚箴作勢就要朝秦雨秋那兒走去。
賀俊之一把拽住了她：“婉琳，你是要鬧事嗎？”
林晚箴疑惑了，她這像是要鬧事嗎？賀俊之那隻眼睛看出來的？
“你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我是雲濤的老闆娘，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小三、二奶，怎麼和今天畫展的主人認識一下也成了鬧事呢？還是說……”林晚箴拖長了聲音，“杜太太說得沒錯？”
賀俊之臉色發青，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壓抑着火氣低聲說：“沒有的事，你瞎想什麼？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嗎？我只是怕你聽了外面的閒話……”
這麼拙劣的辯解，林晚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點點頭：“那算了，我就不過去了，你忙，我自己到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