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看不過去了,走上前去對那個站在一旁的年輕道士大聲問道:“風道長,你能肯定只要把這孩子生祭山神,這隱龍潭的水就必定會再回來嗎?”
“這……”那道士語塞了。
我接口道:“就算舍了這孩子,你也不能保證這隱龍潭的水必定會回來是不是?”
聽我這麼說剛纔還對這道士的話深信不疑的村民們議論紛紛:“看樣子就算生祭了王二家的娃,也未必能讓隱龍潭復原呢!”
“就是,就是!”
回過神來的道士朗聲道:“就算如此,吾等總算是盡力了,所謂盡人事聽天命,如果天意如此,吾等也無話可說。”
蕭茨和笪兒在一旁拉我,示意我別管閒事,甩開他們的手我微微一笑:“盡人事聽天命,說得好!敢問風道長,你這個道教,信奉的最高神靈可是三清尊神?”
“道家是多神教,三清尊神的確是道教信奉的最高的神靈。”風道長一臉不屑地斜睨着我。
“哦,原來風道長信奉的也是三清尊神啊,那再敢問道長‘人天合一’、‘人天相應’、‘無爲而治、不言之教’,講究‘虛心實腹’、‘歸根覆命’,‘深根固柢’、‘長生久視’、‘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這類說法應該都是道教的吧!”我虛心討教。
風道長語氣中明顯帶着幾分不耐:“嗯!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紀懂得倒不少!”
裝作沒發現他的不耐,我繼續不恥下問:“道教的宗旨是不是重生惡死,追求長生不老,認爲人的生命可以自己做主,而不用聽命於天啊?”
“對,都對!小姑娘你到底想說什麼?”再也忍不住的風道長開門見山地問。
我笑得天真無邪:“哦,如此看來風道長所信奉的這個道教跟小女子知道的那個道教應該是一家的,剛纔聽道長那句盡人事聽天命,小女子還以爲風道長信奉的道教跟小女子一直知道的不是一家呢。”
無視風道長突變的臉色,我笑的更加天真爛漫:“還有啊,道家講‘五戒’,如果小女子沒記錯的話,這第一就是‘不殺生’”
我扳着手指繼續數道:“二爲‘不偷盜’、三爲‘不邪淫’、四爲‘不妄語’、五爲‘不飲酒’。不知風道長說得山神是哪一家神仙,怎麼要童子祭祀?”指了指祭臺上的酒,“還飲酒!怪哉,怪哉!”
“這……”傍晚的風呼在臉上冷颼颼的,可是風道長的臉上卻滴下了豆大的汗珠。
蕭茨終於聽明白了我的話外之音,接口道:“對啊,某隻聽說過妖怪要吃人,那個什麼山神別是妖怪吧!如果是妖怪,讓一個未滿月的娃娃留在這兒有什麼用?里長,降魔伏妖本是道教弟子分內之事,今夜就煩勞風道長留在此地降魔伏妖可好?”
里長忙給風道長作揖:“既然四爺如此說,就煩勞道長了。”
“貧道,貧道……”風道長結結巴巴地不知該如何回絕。
我淡淡地笑了:“大家也別爲難風道長了,其實這隱龍潭的水乾涸跟山神發怒根本一點也不搭邊。”
“姑娘何處此言?”里長問。
“敢問里長,這隱龍潭的水跟山上那個飛雲潭可是相通的?”
“嗯,是同源!”一位老者回答。
“前幾日下大雨,這兒是不是有泥石流?”
“姑娘真神了!連這都能算出?”里長讚歎。
我在心裡暗笑,我哪神了,剛纔蕭茨講給我聽的啊!“那就對了!這泉水乾涸是因爲前幾日的泥石流把飛雲潭流向隱龍潭的泉眼堵住了,所以這水都流向飛雲潭了,我們剛從山上下來,飛雲潭的水可大了,都溢出池子了,不信,里長可以問四爺!”
蕭茨點頭:“嗯,的確如此!”
“這泉眼堵住了可如何是好!以後吾等喝水、灌溉莊稼用水難道都要爬到山上去挑?”
“暫時只能如此了,過些時日看看能不能把泉眼再挖出來。”
“好!就依四爺!”里長低首回到,轉身把懷裡的孩子交還給王二媳婦:“王二、王二媳婦對不住啊!”
“謝姑娘救命之恩,謝姑娘救命之恩!”王二夫婦抱着孩子一個勁地給我磕頭。
我忙把他們扶起:“王大哥,快帶着你家媳婦和孩子回去吧,天寒地凍的別凍出來!”王二夫妻有千恩萬謝地道福作揖才離去。大夥兒也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蕭茨用異樣的眼神打量我,問道:“想不到琦兒對道教也有研究!”
我嘻嘻一笑,正想說這還不是多虧了這些日子躺在牀上閒着無聊,把蕭琅書房裡所有的書都翻了個遍,連他那些《道德經》、《南華經》都沒放過。
笪兒搶先笑答:“我們爹爹信奉道教,素日自稱居士,我們姐弟從小就在爹爹的薰陶下耳聞目染,對道教研習甚深。姐姐雖然失憶了,只怕這些事還記得些,姐,不過笪兒覺得你自從失憶後,變化真的很大。過去姐姐對人總是淡淡的,不苟言笑、素日奉行莫管閒事,事不關己莫出頭的原則,雖然那時姐姐對笪兒也是極好,可卻從未像如今這般親密,笪兒原本以爲是因爲我們家逢鉅變,如今是我們姐弟相依爲命,姐姐纔有此轉變,可從姐姐進莊那日救祥叔和梅娘,到今日救王二的孩子,笪兒發覺姐姐的性子真是大變了,不過笪兒還是喜歡現在的姐姐!”
“是嘛!失憶後連性格都大變了?”蕭茨探究的眼神朝我瞥來。
我沉思在自己的思路中根本沒注意他,拉着他的手:“蕭茨,我想到把飛雲潭的水引到隱龍潭的方法了!你看,這山上那麼多毛竹……”我興奮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蕭茨和門下衆弟子們都不停的點頭:“今兒個太遲了,明兒個一早我們去找里長。”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山莊大門口,應門的小廝見到我一副又想哭又想笑的樣子,呆滯半晌才往門內蹦去:“回來了,琦兒小姐回來啦,琦兒小姐回來啦!”興奮得顫抖的呼聲瞬間傳遍真個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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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剛告一段落,蕭琅帶着蕭湛、蕭峪、福伯匆匆趕回莊內,蕭峪抱怨:“也不知大哥你怎麼想的,明兒個一早還要再趕回去,來回一個多時辰的路,何苦這麼趕來趕去!往日不都住在裴鎮的嘛,難道就爲了一頓晚飯?”
“你可以不跟回來!”蕭琅冷冷地答道。
“嘻嘻,大哥,你說實話,到底是貪戀那點口腹之慾呢,還是捨不得那妮子?”蕭湛嬉笑道。
“湛,人家還是個孩子!”蕭琅擡高聲音。
蕭峪眼一瞪:“孩子,琦兒那丫頭哪像孩子啦?無論是性子還是身段、分明就是個成熟的大姑娘了!”
蕭湛懶懶地笑道:“就是!再說人家再過一個月就滿十三了!十三歲成親的又不是沒有!是不是啊,福伯!”
福伯抿嘴笑着點頭:“二爺說得在理!”
“福伯,您也跟着他們起鬨!”蕭琅露在面具外的皮膚泛出可愛的紅暈低斥道。
說說笑笑,四人快馬加鞭來到莊內,剛進山莊大門,正遇上亂作一團的祥叔祥嬸,見到蕭琅他們,祥嬸趕忙跪下:“莊主,琦兒小姐不見了!”
“什麼?”四人異口同聲道。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蕭琅厲聲吩咐。
“今早老身正準備去芙殤苑,月娘姑娘突然來廚房,見老身準備的鴨子……”祥嬸將剛纔跟符琦說的話再說了一遍。
聽見月娘說,她跟琦兒同是伺候他的女人,蕭琅眉毛一挑問:“那琦兒怎麼說?”
祥嬸小心地看了蕭琅一眼,低聲回道:“琦兒小姐說她不過是一介婢女不敢自稱是莊主的女人!”見蕭琅沒有反應,她繼續說道:“然後琦兒小姐就開始燒鴨子,燒完後,她把鴨子一分爲二讓老身給月娘送去,老身不服氣說,憑她也配吃小姐燒的菜!小姐笑道,她是莊主的女人當然配啊,說現在是因爲她病着,莊主纔沒讓她去俞樾苑伺候,還說莊主說過等她病好了,就要她去俞樾苑隨行伺候。”
蕭湛和蕭峪斜睨着蕭琅,蕭湛陰陽怪氣地問:“大哥,你真跟琦兒說過這混賬話?”蕭琅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
蕭湛冷笑:“是要跑!如果我是琦兒聽了這些混賬話早跑了!”
蕭峪拉了拉蕭湛的手追問道:“然後呢,你是麼時候發現琦兒姑娘不見的?”
“開始老身不肯去送鴨子,小姐勸老身說世事無常,說不定哪天月娘姑娘真成了我們的主子,讓我別得罪她!見她這麼堅持,老身只得給月娘姑娘把這隻鴨子送去,老身保證來回絕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可是等老身回來,琦兒姑娘已經不見了。開始老身以爲小姐是去找笪少爺玩,可是笪少爺他們吃過午飯就跟四爺一起上山採草藥去了。老身特地問了門房的小廝,他說出去的清一色都是小公子,沒姑娘家。老身這才急了,喚來當家的把山莊翻了個遍,也沒小姐的影子。”
“你能確定離開不會超過半個時辰?”蕭峪問。
“老身能肯定!”
“半個時辰只怕琦兒連迷雲陣都走不出!應該是有人帶她出迷雲陣的!”蕭峪自言自語。
蕭琅冷哼一聲:“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峪,讓影門弟子追查!不管是誰,敢帶琦兒走,格殺勿論!”
“是!”蕭峪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