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向幷州太原府出發, 這次我乘坐的是鳳攆,比起之前乘坐的馬車不知道要豪華多少倍,寬敞多少倍, 車內小桌子、靠墊、被褥、箱櫥、小點心、書籍等一應俱全, 想必是琅怕我一路寂寞, 還帶了許多小玩意兒, 就連我在劍泉山莊時自制的紙牌都給帶來了。
大隊人馬停歇啓程的地點、時間等一切的一切都是柴熹雲親自安排。李將軍一馬當先, 茨和柴熹雲兩人一左一右護在我的鳳攆旁,雖然我再三強調不要擾民,可這麼一大羣人浩浩蕩蕩地並進, 又怎麼可能低調得了,各地州府的官員無不夾道歡迎。
這一路上柴熹雲的話很少, 除了必要從不跟我多說一個字, 見面也是恭恭敬敬地喚我皇嫂, 恪守叔嫂的禮儀,可是他那矯健的風姿, 俊美的姿容總不由自主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連我身邊兩個小丫頭也總是暗自偷窺他,每次被他逮着,他就會朝兩個小丫頭露出一個溫潤和煦的笑容,搞得兩個小丫頭一陣臉紅心跳, 唉, 這兩兄弟都有做妖孽的潛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沒事我就偷偷觀察他們這一來一去, 日子過得倒也快。只是柴熹雲那熟悉的表情, 總多少讓我有些迷惑!
次數多了,連茨都注意到我們, 揹人處半是提醒半是調侃地說道:“某知道七皇子長得一表人才,可好歹人家也是你小叔子,哪有嫂子這麼目不轉睛地盯着小叔子瞧的。”
“誰目不轉睛盯着他瞧啦!”我辯解道。想想又不能說我是在管兩個小丫頭的閒事,鬱悶地瞪兩個小丫頭一眼,終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被茨這麼一說,我乾脆不理會兩個小丫頭。窩在馬車裡看書,不一會兒就看厭了,見我實在是無聊,小均就拖茨進來跟我們一起打牌,茨和小均在莊內我就已經教會他們打牌,現在只要教會弄玉就行了,我本以爲憑這丫頭的機靈勁,稍一點撥她就能學會,誰知道這丫頭其他方面都極聰明,可是對數字一點也不敏感,就連幾個簡單的數字教了她許久,她也認不全。小均實在受不了她,就去找柴熹雲,我本想阻止,可想到小均正好可以找到名正言順的藉口去接近柴熹雲,也就沒吱聲。
我本以爲柴熹雲會拒絕她,沒想到他不僅來了,而且一點也不推託,掄起袖子就跟我們一起玩起來,他倒是靈得很,稍一點撥就能融會貫通,牌局上是最容易交流感情的地方,經過幾天的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大家尤其是柴熹雲跟我已經打成一片,不分彼此,雖然他仍稱呼我爲皇嫂,不過不再是那種恭恭敬敬地口吻;我也不再客客氣氣地叫他七弟,乾脆直呼其名。等他學會打牌,我提議我們開始來錢,2文一局。茨立馬贊同,柴熹雲則是不置可否;小均一聽說要贏錢的撅嘴道:“奴婢不來啦!”
茨不解地問:“爲何?”
“奴婢沒錢!要不,四爺借奴婢點?”說着小均調皮地衝我吐了吐舌頭。
我朝她豎起來大拇指,坐在我左手邊的柴熹雲瞧我們主僕這副樣子,輕咳一聲,偷偷捂嘴笑了起來。
茨點了點小均的額頭,笑道:“借什麼?得了,得了,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總行了吧!”
小均趕驢順坡下,咧嘴笑了:“那敢情好!奴婢謝謝四爺了!”
茨搖頭笑:“你還真不跟我客氣啊,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這下我可不依了,俏臉一放,怒嗔道:“喂,姓蕭的,你自個兒憐香惜玉,樂意替小均付賭資,可沒我什麼事,幹嗎要賴上我啊!我又沒得罪你!”
茨好笑地撇我一眼:“我說錯你了嗎?剛纔是誰衝小均豎大拇指來着的?小均這丫頭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多實誠的一個孩子,自從跟了你,越來越沒臉沒皮了!”
我撅嘴道:“得得得,小均,你趁早離我遠遠的,免得你們家四爺說我帶壞你!”
“誰理他!奴婢樂意!”小均一邊發牌一邊笑道。
茨裝模作樣地長嘆一口氣:“唉,什麼叫枉做小人,今兒個我算是知道了!”
“你沒聽說嗎,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
“蕭兄豈不聞,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
我跟柴熹雲異口同聲道。話一出口,我們對視一眼,柴熹雲臉一紅,尷尬地低垂眼簾,咦?這倒有趣了,想不到他居然還這麼害羞,我興味地盯着他瞧。
“你們倒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茨似笑非笑地看看我,又看看柴熹雲,我生怕他這張臭嘴再說出什麼不當說的話來,幸好,除此之外他沒再多說什麼。一時大家都無語,默默地打起牌來。
茨和小均的水平我是知道的,柴熹雲又是剛學會,我本以爲自己就算不能做到穩賺不賠,起碼不會輸錢吧,第一盤是我跟茨兩人贏,小均不輸不贏,柴熹雲一家輸了20文錢;第二盤是小均、柴熹雲兩人贏,我不輸不贏,茨輸了11文;到第三盤居然是柴熹雲一人吃我們三家,光我一個人居然就要付給柴熹雲35文。
第四盤情形依然如此,我居然輸了50文。打了正眼紅得時候,弄玉見我身邊的錢袋空了,替我補上,我沒好氣地朝柴熹雲弩弩嘴:“別放我這兒,乾脆全放他那兒的了,反正遲早都是他的!”
柴熹雲擡頭露出招牌式溫潤地笑容:“皇嫂這話說得,臣弟都不好意思再贏了!”
“別價,牌局上無父子,別說是皇嫂,就是父皇在這兒,該贏你還是得贏,不用不好意思!再說,你心裡也不是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還贏了我85文錢,要是好意思豈不是我整個錢袋都要給你啦!”我撇嘴道。
“撲哧!”茨實在忍俊不住,笑出了聲,輕拍柴熹雲的肩膀:“七皇子,您別在意,我這個表妹就是這麼摳門,她自己都說自個兒是財迷!”
“財迷?”柴熹雲不解地問。
“就是守財奴!”茨再度解釋道。
“誰守財奴了,不知道什麼是守財奴你別亂形容!就我這樣的也叫守財奴?”我不滿地嘟起嘴道。
“就是,娘娘跟那個什麼嚴監生可沒法比!”
“嚴監生?”柴熹雲聽了更是一頭霧水,追問道。
唉,小均這丫頭盡給我惹事,見柴熹雲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莫奈何我只能開口道:“這個故事我也是聽人說的,從前有個叫嚴監生的人,素日爲人十分的吝嗇,病一日重似一日,再不回頭。諸親六眷都來問候。五個侄子穿梭的過來,陪郎中弄藥。到中秋已後,醫家都不下藥了。把管莊的家人,都從鄉里叫了上來。病重得一連三天不能說話。晚間,擠了一屋的人,桌上點着一盞燈。嚴監生喉嚨裡痰響得一進一出,一聲不倒一聲的,總不得斷氣,還把手從被單裡拿出來,伸着兩個指頭。大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你莫不是還有兩個親人不曾見面?”他就把頭搖了兩三搖。二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莫不是還有兩筆銀子在那裡,不曾吩咐明白?”他把兩眼睜的的溜圓,把頭又狠狠搖了幾搖,越發指得緊了。奶媽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爺想是因兩位舅爺不在跟前,故此記念。”他聽了這話,把眼閉着搖頭,那手只是指着不動。趙氏慌忙揩揩眼淚走近上前,道:“爺,別人都說的不相干,只有我曉得你的意思!你是爲那盞燈裡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說罷,忙走去挑掉一莖;衆人看嚴監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這才叫守財奴呢,我還差遠了!”
雖然是再次聽,茨和小均還是再次被我逗笑了,柴熹雲也笑着直搖頭:“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人!一定是你杜撰出來的!”
我白他一眼:“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名有姓的,自然是有的,不過是你不知道罷了!”
“那皇嫂倒說說,是聽誰說的?”柴熹雲逼問。
愣了愣,我回道:“聽誰說的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有這麼個事!”
“切!那不得了!”他笑嗔道。
忽聽外面叫了起來:“保護娘娘!”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穿過馬車直奔我而來。我傻乎乎地瞪着這支羽箭,身體僵直在那兒,連動都不會動了。
“妞兒!”
“啊!”
“七皇子!”
一陣混亂後,車外傳來李將軍着急的聲音:“娘娘,您怎麼樣?”
“娘娘沒事!吳王受傷了!”茨答道。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壓着一個人,原來剛纔那一瞬柴熹雲撲到我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替我擋住了那支箭,現在羽箭直直地插在他背上。
“柴熹雲,你怎麼樣啊!”我忙推他。
他悶哼一聲,擡頭努力朝我笑了笑:“我沒事!”
“還沒事!臉都變色了!弄玉,我們這次帶御醫來了嗎?”我慌張地說着,伸手就想推開他。
茨忙撲過來:“琦兒,不可!你就這麼躺着別動,我來!”
“哦!”差點忘了,我身邊就有一位神醫呢。柴熹雲咬脣努力剋制的樣子,想必是傷的很重,我忙躺好,一動不敢動。
茨吩咐弄玉和小均燒些熱水和準備些乾淨的紗布來,我在柴熹雲身下呆呆地躺着,心撲撲撲地跳着,整個人混亂的不得了,亂了,全亂了!我真沒想到在生死關頭他居然會用自己的身子替我擋箭!
他額頭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在我臉上,沒加思考,很自然地我伸手替他拭去額上的汗珠,柴熹雲臉一紅,不規則的心跳如打鼓般在我耳邊響着,茨一邊替柴熹雲整理傷口,一邊意味深長地望着我們,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們這副樣子實在有些曖昧,也忍不住老臉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