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掉黑框眼鏡,頭靠在椅背上,兩手揉着太陽穴。看眼牆上的鐘,已經凌晨一點了。
夏藍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把臉就睡。這時,手機卻響了起來。她皺了皺眉,接起來,“你好,”
“夏小姐,我是宋文……老闆,老闆他……哎呀,你還是過來看看吧!”
也不等這邊回話,宋文噼裡啪啦的說一通再報上地址,然後馬上掛斷。夏藍盯着手機半晌,眉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咬咬脣,抓起外套就走。
海邊。
滾滾的海浪聲,夾雜着一個拼命吶喊的聲音。
宋文蹲在一邊,不時擡起頭,苦着一張臉,看看老闆,又垂下頭。
一輛紅色的車子緩緩停下,夏藍走出來。一見她,宋文跟打了雞血似的竄起來,“夏小姐,你終於來了!”
夏藍沒理他,直接走向那個瘋狂喊叫的男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眉目清冷,“費司爵,你夠了吧,要丟人回家丟去!”
聽到她的聲音,費司爵倏然一震,慢慢的,轉過身。俊雅迷人的臉龐,噙着邪魅又帶點瘋狂意味的淺笑,幽深的眸彷彿透着玻璃望向她,而左邊瞳孔則散發出詭異森冷的一點幽綠……
“小藍……”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他忽然抱緊她,不顧她的掙扎,把她緊緊固定在懷裡,“小藍……”
宋文鬆了一口氣,兩眼狡黠的轉了一圈,丟下一句,“夏小姐,老闆交給你了!”扭身鑽進車裡,踩足油門,開着車就跑。
“你——該死!”
夏藍動彈不行,刺鼻的酒味,讓她直皺眉頭,“借酒裝瘋可是懦夫的行爲!”
他收緊手臂,“不管發生什麼事,別離開我,好嗎?”
此時此刻,他當真懦弱得不堪一擊。也唯有在她面前,他可以敞開心扉,可以不加掩飾。那種抱着她,就像擁有了全世界的感覺,令他着迷,近而沉淪,可惜,他卻不是那個完美到足以匹配她的人……
夏藍垂下眼簾,抵在他胸前的雙手,漸漸垂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一向沉穩,泰山壓頂而色不變的費司爵失了分寸。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她要守護的,只是自己的心。
“在你身邊的人,一直就不是我。”
他怔了下,緩緩鬆開手,望着她的眸,迷濛,卻光彩陸離。
突然,他笑了,“小藍,我愛你。”
一直糾結在心頭的那句話,就這麼隨意的脫口而出。不需要演練,像每天都會重複的“早安”,自然而然,不覺突兀。
他愛她,那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事實。
可惜,他愛她,卻在今天承認。
垂着眸,因爲他的告白,眉睫微微顫抖了下。繼而,脣瓣輕提,扯出一抹飄渺虛無的笑,“謝謝。”
謝謝他能告訴她,謝謝他如此真誠的告白。
至少,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意。
海浪拍打着礁石,怒吼着吞沒了她的哽咽。凝視着她,他再次緊緊擁住她,“我還能愛你嗎?能嗎?還能嗎……”
他很清楚,那個孩子的存在意味着什麼。
風衣被狂風揚起,不羈的黑髮愈發凌亂,像似他此刻狂亂的心。
夏藍沒說話,白皙的手臂,猶豫着擡了起來,輕輕的,放在他的腰間。也許是他身上的酒息迷醉了她,也許是聲聲海浪擾亂了思緒,她沒有再豎起全身的刺,僅是安靜的,倚在他的懷中。
如果,她能放棄,他和她,是不是會更簡單更幸福些?
那一夜,她記憶最深刻的,是耳邊不停歇的海浪聲,還有他酒醉後的癡喃……
……
“轟”
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撞開。
夏藍一驚,擡起頭,瞪着來人,“季大公子,門是用手開的,see?it?”
季顏幾步過去,攤開手中的報紙,“啪”地拍在辦公桌上,漂亮的臉頰,帶着似要燃燒的怒火,“這是怎麼回事?”
夏藍往報紙上瞄了一眼,隨即迅速別開視線,眉梢挑了挑,“你問錯對象了吧?”
季顏不客氣的坐在她對面,瞪着她,“你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會讓安以諾得逞?現在可好,人家去看婦科了!再過幾個月,孩子就要出來了!”
“別那麼小氣,不就是多給幾個紅包嘛。”夏藍又繼續忙自己的,絲毫不爲這件事分神。
“你真的不在乎?”季顏盯緊她,想要從她臉上窺出一二。
夏藍無奈的送他一記白眼,“爲什麼,費司爵的事一定要跟我牽扯在一起?就因爲我們有過那麼一段不成熟的荒唐情事?他跟安以諾,離婚也好,復婚也罷,跟我有半毛錢關係嗎?”
季顏慢慢點頭,起身,美眸眯起,“好,很好!夏藍,如果早知道你這麼無所謂,我根本就不應該放手!”
說罷,轉身“砰”地摔上門。
頭好像越來越痛了,夏藍放下筆,揉着太陽穴,目光又飄在報紙上。居然,她也懷孕了……
轉過皮椅,硬是把目光調向窗外。昨晚,他擁緊她,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複着,“還能再愛你嗎?”
無意識的輕嘲一笑,差點,她就要放棄了原有的堅持;差點,她的心就要動搖了;差點,夏藍又要成爲一個笑話。
費氏國際。
季顏狂風般掠至,推開門,直奔那個同樣陷進皮椅中的男人。
“爵,爲什麼又回到安以諾身邊?”
費司爵轉過身,黝眸微闔,緩緩幾個字,“她懷孕了。”
季顏嗤笑一聲,“你確定是你的嗎?”
那種好像安以諾人盡可夫的語氣,讓費司爵蹙了下眉,“你想知道什麼?”
“你管她懷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既然已經離婚了,你跟她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爵,別再騙自己了,你根本就不愛她!”
他淡淡的說,“如果,是別的什麼人,我根本不會在乎。可是,”他直視季顏,聲音微沉,“一個被我辜負的、肯爲我不要命去擋子彈的女人,我沒辦法那麼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