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龍茶的香味散在鼻尖裡,糯香細長,清氣馥郁,聞起來極爲沁心。仙宗殿的秀龍茶出自寒天白玉田,那裡惡龍死守,陷阱重重,誰都不會爲了摘取幾片葉子吃飽了撐的。可是偏偏有些人閒情逸致足夠,真的大老遠跑去摘葉子泡茶。
庭襄細喝一杯,心裡嘆真乃好茶。是怎的好,秀龍茶是仙界的茶上上之品,開在荒無仙影的白玉田,白玉田卻是九萬年聚集靈氣之地。一棵茶樹開在那裡,吸納仙界的靈氣盛開茂盛,葉子只有寥寥幾片。摘取後還不能服用,取冬日的陽光,曬上半紅半綠之狀,用陶瓷瓦子在南海湖底利用湖水儲存四十九天。再取青橘去果實留皮殼,果皮晾在幽冷的月宮上面,待果皮變爲白銀色,如此,將秀龍茶葉塞進橘肚裡面。這秀龍茶折騰至久,也是難得的清香,連那脣瓣上都殘留絲絲香甜,有月亮的清幽,有白玉田的靈氣,有冬日的溫氣。
庭襄仙君作了一個請的手勢,仙宗握翠玉茶壺添茶,茶水過半,這惹得庭襄不由得叫屈:“那些日我與我哥專門過府,爲的是一嘗秀龍茶的滋味,仙宗卻多次推脫說秀龍茶還要等些時日。現在吶,這黛箏神女一來,秀龍茶就自然而然可以品嚐了。什麼兄弟情誼啊,給我滿上。”
“兄弟,酒滿敬人,茶滿欺人。”
聽見仙宗一番富麗堂皇的吝嗇秀龍茶葉說辭,庭襄不由得瞪上黛箏一眼,黛箏見這小地雷愛打趣仙宗,順帶的也將她拖了一把下水。她望向仙宗,眼巴巴瞪了瞪,這才一口氣喝茶,小臉蛋瓜苦成一麻團。
“這什麼茶怎麼這般苦?”
據庭襄仙君說辭,這茶美妙,可是怎麼入口苦澀。
“太暴殄天物了。”
庭襄仙君真替秀龍茶感到可惜。這品茶不是一口氣倒下去,是看着茶杯浮沉的葉子,清風相伴,茶水在口齒裡細細品嚐,茶香飄落在味蕾裡。
“黛箏,秀龍茶非一口吞嚥,你在霜寒的五嶽州之上自然不知箇中美妙。喝茶之時應緩慢,茶香便會四溢口腔,屆時你會品到茶的清傲骨氣。”
仙宗往茶杯酌過半,讓她再細細品嚐。黛箏含在口中,卻驚奇這茶味道。還真是妙。秀龍茶有種清澈透淨的氣味,隱隱中有青橘的芳香,兩種氣味歸在心扉,一飲難忘。
“想不到這殿裡的仙僕如此心靈手巧,改日我讓小荷過來討教討教。不過,若是以五嶽州白梅曬乾,倒也增添幾分恬淡素雅之氣。”
“風雪白梅,這主意甚好。”
庭襄仙君有種自個是多餘的感覺,便提議上棋子廝殺。他將了一軍道:“這得誇一誇我們的仙宗大人了,秀龍茶摘取到儲存,這繁瑣的功夫通通是天畔親自炮製。”
“我只知道仙宗斬妖除魔,不知這細膩的茶活是仙宗所爲。”
仙宗稍擡頭,手上的動作暗藏殺機:“黛箏,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來日方長。”
這個時候庭襄仙君兵敗,嘴裡嚷嚷要重來一盤,仙宗依了,這一局速戰速決,黛箏喝茶的功夫庭襄仙君又一次兵敗如山倒。
庭襄仙君氣得直跺腳,卻不得不讚嘆仙宗的好棋藝。他忽然想起最近仙宗的種種怪異之事:“你真的決定了?”
仙宗的臉溫度速降,好似五嶽州帶雪的白梅,清冷透骨。
面對仙宗的淡然,庭襄仙君已是暴跳如雷:“仙宗,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你一個人怎麼能打敗、、、、、、、”
庭襄仙君看見對面的神色寒冷,不敢再吱聲半句。黛箏見此,假意不知,若當面問庭襄仙君恐怕他不會告訴她。如問仙宗,他一定矢口否認。倒不如她去他的房間找一找那本冊子,尋找真相。
恍惚間,手裡滾燙的茶濺在裙襬角,她的衣裙狼狽。仙界春日的風,雖溫順潤和,仙宗擔心她的身子,讓仙僕帶她下去客房換取仙裙。
仙僕一走,黛箏化一縷輕煙進入仙宗寢房。
她順着那日府候仙君和綠草的搜查,找到了那本冊子。裡面空空白白,沒有一字一跡。那日府候仙君說過,裡面有仙宗的記錄,今日來看就無端白故的沒有任何記載是斷然不可能的。她默了一個仙訣,破解仙宗的障眼法,果然那冊子上如期出現了字跡。
一隻手按在冊子上,仙宗正站在面前,一身赤衣照得他俊朗的相貌。他向來知自己的優勢,聲音溫柔得冒油:“乖,給我。”
功敗垂成,還是敗在這男色之下。黛箏不能讓自己一慫到底,她反應敏捷奪得冊子在先,已經幻成一個透明的身影準備溜出寢房。這一點小把戲怎麼能難倒仙宗的法眼,待她暗暗自喜的時候,身影早就露出來,仙宗高大的影子成功攔截了她。
此刻是退無路,後面正是一塊牆壁,前面是一座冰山,而她的法術竟輕易被他識穿。要識穿一個神女的仙修爲在仙界裡除了他的師傅禪申和尚,就無能做到了。只是仙宗他,他竟是用了一個簡單的法術就能破解她的幻影,那麼也就是說自一千五百年前的月宮調戲,當時她能困住仙宗,而今時今日他能封鎖她的法術。功力提高不說,還成功報了當日調戲的仇。
他的步伐咄咄逼人,雲端明月靴觸在她的腳尖,黛箏的心咚的一聲響。瞧見仙宗仍是喚“乖”,她雙頰泛起紅暈,一手舉高冊子:“你不打算跟我說清楚?”
“冊子裡面記載的是一些靈獸去向,你看了也沒什麼。”
他的身子本來就高大,黛箏只能夠看着他的脣,不過他的那一份篤定不像是撒謊。黛箏取下冊子,裡面記載的果然是一些無關要緊的靈獸。
“這、、、、、”
如果他使用法力,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呢?但是冊子剛纔呈現的明明是惡妖錄,怎麼會是靈獸錄?
仙宗擒住她的手,挑眉:“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進入一個男人的寢室?”
說迷路,說追妖,不!不能這般說,首先她是一個神女,迷路有法術導航,追妖忒不要提了,這仙宗殿向來是易守難攻。假如照這樣說,破綻太多。
她知理虧,坦白道: “我是故意進來,目的就是看一看你最近都在忙什麼?”
“你怎知我有事瞞你?”
“直覺,女人的直覺。”
其實那次府候仙君和綠草進來,她也是在這個寢室裡面聽到些隻言片語。
綠草你看上面的記錄,均是惡妖去向,天下惡妖繁衍,有牛毛之多,仙宗的計劃不可能實現。他的殲滅惡妖,時間爲一百天。
這怎麼行?一百天,就算是一萬年,也砍不清惡妖吧?鐵打的仙也會仙氣外泄啊?仙宗傻了嗎?
他是傻了,一千五百年前遇見神女後就變傻了。
府候不知她在,所以說的話是無可置疑的。她心下疑惑,仙宗忽地一笑,彎身抵額:“現在你的直覺認爲我在做些什麼?”
他笑語,一隻手附上黛箏的腰間。片刻間,溫柔細膩地剪出一雙深情的眸子,是深沉的大海,包容她的小脾性。
是、、、、、、
隨仙宗俯身,一股男人氣息直逼近,猶如懸掛高空焦陽璀璨的光芒。她羞得閉上眼睛,明豔面龐已露幾分甜蜜。然而,仙宗惡作劇般的話在耳側旁:“是出去,庭襄該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