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一次他從夢魘中驚醒時渾身大汗淋漓,彷彿真的在炙熱的地獄中走了一圈似的,他身邊的玉妗突然憨笑一聲迷迷糊糊的囈語了幾聲又沉沉的睡去了.

月光下玉妗青絲如稠璇漪在枕邊,嘴角微翹相必此時她的夢境是美好的,月隱忍不住在她的眉間落下了一個輕吻,夢裡的事情他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知道這是個不好的預兆,他不願意拿任何人的命去堵這種事情會發生的可能性,尤其是她。

雖然他不願意親手斬斷現在這樣美好的時光,但是夢中的那個男子月隱並非是第一次見他了,從月隱兒時記事的時候他就一直陪着月隱,鬼漓說月隱是奇才,天生就會識藥斷診,其實不然,月隱一直隱藏着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

月隱記事時這個男子就一直出現在他生活中他從小無父無母自己怎麼活下來的都不知道,有時他飢火燒腸卻沒有狩獵的本事,因爲年齡太小的原因他也無法去做工掙錢,每日都是餓昏在破廟裡。

每當餓昏時他總能夢到一個銀髮男子爲自己捕獵,他以爲自己是餓死前的幻覺,可每次他都會被食物的香味給饞醒,睜眼醒來擺在自己眼前的都是真實的食物。

他不知掐了多少次自己生怕只是一場美夢,後來他每當飢餓時就會去睡覺當然有時是假睡,他想知道到底是誰天天給他送吃的。

可惜他一直沒有見到那個人,有時的假睡到最後成了真睡,在夢中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知道那人有一頭銀光璀璨的長髮,他想會不會是自己的父親呢!因爲自己也是銀髮呢!然而這隻能是猜測,他沒有遇到那人沒法去問他到底是誰?

他有時會給月隱捕來一隻天上的候鳥,有時是水裡的錦魚,有時是山裡的玉竹參,有時是還未成熟的澀桃。

到了晚上月隱熟睡的時候他又來月隱的夢中指着地上的花草教月隱來辨認草藥,一次月隱半信半疑的挖了一株草藥去藥鋪想看看他所學的是不是真的會不會只是一個夢。

當藥鋪裡的郎中和他的胖媳婦去檢查他所帶去的東西時,他站在一邊心中忐忑不安,明明沒有什麼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郎中和他媳婦看了看草藥又看了看月隱不大敢相信這會是一個乞兒所認識的東西。

郎中問他可知自己所挖的是什麼東西,月隱說知道,當他把這藥草的名字,藥性,該如何外敷內用時諾大的藥鋪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他見郎中沒有反應還以爲自己說錯了,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穿着斗篷的男子突然喊住了他,那人拿出一錠銀子給月隱說這藥草他買了,月隱有些不敢相信使勁的咬了銀子一口,雖然牙疼但他開心極了,不單單因爲銀子還因爲自己在夢中所學的原來都是真的。

那男子一路跟着他回到了破廟,月隱發現後覺得有些奇怪問他爲什麼要跟着自己,中年男子跟月隱說了好多月隱聽不懂的話,最後乾脆問月隱願不願意拜他爲師。

月隱當時對師傅徒弟什麼的沒有太多的好感,他見過村口張鐵匠的徒弟大牛,張鐵匠脾氣暴躁,每當大牛做的東西不順他意時他都會拿一條粗粗的鐵條打大牛,大牛不敢還手只能四處逃竄,被張鐵匠抓住後挨一頓後還得再捱上幾頓餓,左右鄰居沒人來阻止的畢竟大牛是人家的徒弟,他們若是插手了只怕大牛捱得會更狠。

月隱一想到自己若是做了人家的徒弟,只怕不見得會比大牛好到那裡去,於是月隱當即掏出懷裡捂得熱乎乎的銀子還給他。

斗篷男問月隱爲何不願,月隱將大牛的事情跟那中年男子一說,中年男子先是一愣後笑着說自己不是蠻人,不會像張鐵匠對大牛那樣對月隱的,月隱哪裡敢信,一旦做了人家徒弟就是不捱打說不定還也會捱罵,到時沒了自由之身還要不停的做苦力,怎麼算這都是個虧本的買賣。

月隱見說話說不通怕他來硬的自己又不見的能打得過他,只能腳底抹油——跑吧!那中年男子不知做了什麼月隱跑出去還沒幾步就倒在地上全身發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那男子扔進馬車裡卻無法反抗。

後來他才知道綁架自己的竟是銷聲匿跡的多年的聖眼——鬼漓,傳聞中鬼漓治病從不把脈,只是看人一眼就知道他的病情如何,有無暗疾,而且鬼漓看病不論貴賤,不論身份,只看心情,多少人想見他都無法請到,沒想到月隱鴻運高照被他收了當徒弟,儘管月隱是被強迫的。

在藥谷定居過後夢中的銀髮男子也是在月隱夢中出現,一些就是古書上都沒有記載的藥材都被月隱知道了,鬼漓並沒有懷疑什麼只是以爲他天資聰慧,本該如此,

銀髮男子在月隱成年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夢裡過,月隱也只當是自己“出師”了並沒有多想,當鬼漓告知月隱可以下山去歷練的時候,那天夜裡銀髮男子又來了,他告訴月隱南方有戶人家身有暗疾讓月隱前去去醫治照料,月隱照他的描述一路向南走,最後在一家氣度不凡的府邸停了下來,裡面的主人就是凌國的三皇子凌瑞。

他在瑞王府一呆就是數年,夢中再無銀髮的身影直到玉妗出現,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當銀髮再次出現的時候竟是警告他,全天下的人他都可以不信,唯獨銀髮的話他不敢不信。

月隱知道給玉妗下憶殤送她回藥谷是件殘忍的事情,但是隻有這樣她才能不被往事所纏,他也才能放心的離開。這次若不是因爲頤王的事情,恐怕這輩子他與她都沒機會見面了。

思緒輾轉,月隱淡淡的說“我怎麼想的你早就已經知道了,何必再問!”

對月隱這樣不溫不火的態度凌瑞心中血氣翻涌,若是以往凌瑞的確不會因爲一些兒女私情而動怒,可如今他被綁上了月老的紅繩心中自然不同往日那樣冷漠,對男女之情多少都會在意了一些。

“你!”

“瑞王殿下!”

月隱正色道“你還記得當初許我的診金嗎?”

凌瑞默然,當初月隱與他月下對飲時,他曾問月隱想要什麼東西來做爲診金,月隱拿着杯子醉悠悠的說金銀美女他不稀罕,他一個人自由慣了,只希望以後凌瑞不要來控制他的生活就行了。凌瑞知道月隱是怕自己會用他來做黨爭的武器,凌瑞笑許他永遠不會讓他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沒想到當初的許諾竟用在瞭如今。

月隱見凌瑞不在言語便施針爲玉妗調理身體,短短的一段山路路似乎走了很久纔到。

凌瑞抱着清羽甩袖離去月隱只當看不見,吩咐小二煮一些肉糜和一桶熱水送到房間去,小二被月隱擾了好夢雖然是以笑迎人,但是渾身還是懶頹頹的,月隱掏了一錠銀子給他,小二揉揉眼睛狠勁的咬了銀子一口,一見銀子是真的瞬間清醒過來開心的跑去爲月隱準備了。

很快熱水就送上來了,肉糜需要時間一時片刻還沒有燉好,月隱吩咐小二燉好後再送上來,不要因爲趕時間就偷工減料。月隱把不少藥粉倒進了浴桶裡,看着清水變成褐色的後才把玉妗抱到了桶裡。

月隱守在浴桶旁每隔一段時間就往裡添了一些新的藥份,藥浴之後月隱又幫玉妗把頭髮洗了洗,在做完一切後肉糜終於好了,月隱又賞了小二一錠銀子讓他休息去了。

月隱把玉妗半扶起來讓她倚在自己懷中一口一口的喂着肉糜,這時一個紅色的荷包從玉妗內襟處滑了出來,紅包已經被水浸溼了大半,裡面沒裝任何東西,荷包上面也沒繡上任何花紋。

玉妗被頤王關了幾日身上灰塵四揚,唯獨這荷包卻無一絲不潔,可見這東西對玉妗的重要性,玉妗被下了憶殤怎麼可能還記得往事?

街道上月以西沉,冷風慼慼,外面更夫打梆子的聲音擾斷了月隱的思緒,月隱搖頭自嘲道“我竟然會對自己的醫術產生質疑,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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