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荒路遙,從雲洲到黑荒,即便是如今計緣的速度,也非一時半會就能馬上到的,但是黑荒之中的妖魔,則已經蜂擁而出。
比起南荒大山中黑暗遮天蔽日,黑荒這邊反而看起來有一些光亮,但這光亮並非堂堂正正的光明,而是來自邪陽之星的邪陽之光,而面對兇險程度遠超南荒,甚至到了難以估量程度的黑荒,最大的擔子其實落在了天禹洲之上。
若說如今哪個陸洲妖魔最少,那必然是天禹洲無疑,因爲當初的妖魔亂大地,天禹洲雖然飽受荼毒,但在人道文武氣運大盛之後,整個天禹洲人間尚武之風極其濃烈。
天禹洲適齡孩童十個裡面有九個肯定從小接觸過武學,民間武道之風極盛不說,不少人更是以從戎爲榮,且兵家之道也異常繁榮,可以說除了尹重等少數真正意義上出兵書奠定兵家之道的創始者之外,論中堅力量,兵家之道在天禹洲冠絕天下,質量和數量都是如此。
雖然情緒上沒有如同大貞新民那麼誇張,但天禹洲人間,無論是民間還是各國朝野,都極端痛恨妖魔,多年來不遺餘力剿滅一切能發現的妖魔,而天禹洲正道修士也同樣鼎力相助,以至於在此番大劫拉開序幕之前,天禹洲之內幾乎已經沒有多少妖魔了,道行夠的早已經遁走,道行不夠的則都被剿滅。
也就是大劫開啓之後又冒出一些妖魔,一如伏擊老乞丐的那些,但這些妖魔並不熟悉天禹洲的情況,大多已經斷送了自己的性命,而陸續新滋生的妖魔更翻不起浪,即便是人心有所躁動,但天禹洲之民幾乎都深知黑荒威脅,反而在這種災劫壓力下顯得極爲團結,深知一些甦醒了荒谷血脈的人族,竟絕大多數沒有失了本心。
如今天機雖然紊亂,但兩荒之地的動靜巨大,自然也不可能瞞得過天禹洲的高人,或者說到了如此動靜,根本不可能瞞得過的。
南荒大山因爲就在南荒洲之上,所以以天機閣和衡山山神爲首的一衆正道第一時間就同無窮妖魔進行了正面碰撞,而在天禹洲這邊,黑荒妖魔卻還在路途之中呢。
如果有人此刻站在黑夢靈洲的最邊緣的地面上,那他就能看到,在昏暗的邪陽之光下,無窮無盡的妖風魔氣不斷呼嘯着,其中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不斷咆哮着。
“嗚……”
“嗬…….吼……”
“呃啊——”
……
千千萬萬妖魔一起嘶吼咆哮,其中的亢奮和暴躁根本掩飾不住也無需掩飾,哪怕是一些道行不淺的化形妖物和大妖,乃至是一方妖王,也不由會在這種黑荒妖魔盡出黑荒的壯觀情景之下咆哮起來。
妖魔們的聲音異常恐怖,甚至是哪怕遠隔重洋,竟然也隱隱傳到了天禹洲之內。
天禹洲靠外的一處人間村落,正在熟睡中的一個孩童忽然在抖動中驚醒,他聽到了遠方一陣陣詭異而恐怖的嘶吼和咆哮,光是聲音就讓他覺得還在噩夢之中。
“啊……”
孩童嚇得大叫起來,抓住了身邊的母親。
“怎麼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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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因爲自己孩子的驚叫聲也立刻醒了過來,邊上熟睡中的父親也是如此,母親伸手摸摸孩子的額頭,沒有發燒,但摸了滿手的汗。
“娃兒,作噩夢了嗎?娘在的娘在的,爹孃都在的,不怕不怕!”
“爹,娘,我怕,我聽到了好多可怕的聲音,好嚇人,嗚嗚嗚,好嚇人嗚嗚嗚嗚……”
“不怕不怕,噩夢過去就好了,睡吧……”
一邊的父親正說着呢,不遠處又聽到了哭聲,是附近不知道哪個領居家的孩子在大聲啼哭,顯然也驚嚇不輕。
而沒過多久,似乎又有其他孩子哭鬧起來。
“汪汪汪……”“嗚汪汪……”
“汪汪汪汪……”
村中的一些狗也叫了起來,而這種孩童哭泣雞犬不安的情況,並非是這個村落纔有,而是在天禹洲沿海一些地方,甚至是內陸不少位置都有頻繁發生,雖然最終安靜了下去,但這種情況也足以構成某種警示。
而相較於人間,仙佛等正道更是已經察覺出黑荒的變化,天禹洲沿海一些地方紛紛亮起禁制的光芒,相當一部分早已在此佈置的正道修士都警覺起來,其中就有乾元宗掌教道元子。
道元子站在乾元宗法寶之山的一處山巔,看着遠方黑荒的方向,在擡頭看着那一顆邪陽,臉上的神色嚴肅無比。
“哎,魔漲道消,果不出所料啊!敲響鎮山鍾。”
“是!”
道元子身後的一名弟子領命之後,飛到了另一峰處,親自施法點向那口形制和乾元宗山門內的大鐘相似,但不相同的法鍾。
“當……當……當……當……”
這鐘聲響徹沿海地區,傳到各方正道部署的禁制之所,更傳遍四方,並根據距離不同導致的快慢不同,漸漸響徹整個天禹洲。
身處天禹洲內陸深處的老乞丐三人也聽到了這鐘聲,原本正御風而行的他們頓時止住了風勢。
“鐘鳴不止?不好!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或許黑荒妖魔要傾巢而出了!”
“什麼?”“師父,我們該立刻趕過去!”
楊宗和魯小遊同樣心驚不已,這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了不少,按照天禹洲修士估算,很可能會在龍族闢荒結束之後黑荒纔會暴動的,雖然計先生有言在先,極可能會提早,可這早得有些多了。
“不錯,我等立刻星夜前往。”
也不廢話什麼,老乞丐馬上帶着兩個徒弟飛向南方,同時掐訣後朝前方天空一點,頓時遠方所有云層紛紛散去,露出天上的星光,也能更清晰地看到天際的那一條星河。
如今天禹洲中大多數仙港同樣也有星光同天上星河遙相呼應。
而在天禹洲各處,不光是老乞丐等人,也有越來越多的法光在夜空中亮起,各方高人紛紛去往海邊。
天禹洲陸鞅國、文邱國、高雲國、華遠國……
幾乎有名有姓的國度,其中帝王,不論是正在秉燭批閱奏摺,還是在睡夢之中,亦或是正在和妃子翻雲覆雨之時,都隱隱聽到了鐘聲。
在這些人間帝王或疑惑,或茫然,亦或者恍然的時候,很快便有太監匆匆趕來,所彙報的內容大同小異,仙師求見,隨後得知的訊息更是震得這些人間帝王都心底生寒。
……
在一段不算長的時間內,各方正道雲集天禹洲偏南部分的近海位置,且不光是在陸洲上有修士,兩側海中的一些島嶼上也同樣滿是禁制和各方修士。
同時,仙道之中,不斷有修士現身再施法,在一衆民衆的頂禮膜拜之中,將距離海岸較近的一些民衆全都遷走。
其實老早以前,沿海國度就有過一次收縮,但天禹洲各國雖然暫無戰爭,但對他國還是有所提防和排斥,不可能讓外國之民大舉遷入,所以沿海各國的民衆收縮也就是南向北卻大多不越過國境,如今在南部生活不走的也大有人在。
此番各方高人在巡視中幾乎是用強將剩下的人帶走,如果還有遺漏的,那隻能自求多福了。
而天禹洲各國這些年兵勢強盛,如今生死存亡之刻,哪怕再大的成見也會放下,迅速調動大軍,派遣國中兵家大將,一起趕往天禹洲海岸。
雖然大軍調動和行軍需要時間,但如今軍士都非等閒,有兵家大將帶領,又有仙師相助,至少行軍速度會比以前快很多,而那些靠近海邊的國度,最快的那些已經有大軍已經到達沿海仙人們的禁制範圍內了。
這時候,這些軍士和將領們,才發現,此處已經是仙人隨處可見,佛陀時有相遇,天空仙法耀眼,四方法光流轉,簡直好似不是人間。
一個半月的時間,不論是已經匯聚到此處的軍隊,亦或是仙修佛修在內的各方正道修士,都已經隱隱能看到南方的一片漆黑,那是數之不盡的妖魔在衝來,那是遮天蔽日的妖雲魔氣,甚至是妖軀魔體。
這些妖魔中的絕大多數都狀若瘋狂,絕大多數已經能看到前方天禹洲大地,看到那無窮的仙光乃至其中的兵家血煞,但紛紛怪叫着朝前衝去,那裡有數不盡的血肉。
而妖魔中一些強者,則隱藏在無窮妖魔鬼怪之中,甚至帶着爲數不少的妖魔避開正面,開始向一側飛行,想要繞開正道佈置。
“嗚哇……”“吼……”
“咯咯咯咯……”
“啊哈哈哈……”
充滿了怪笑和各種詭異的咆哮和尖叫,妖魔之音已經影響到了天禹洲,妖魔還沒觸及大地,天禹洲南端已經昏暗了下來。
“好個妖雲無窮魔焰滔天!”
佛印明王面色平靜,法目直視前方妖魔之氣,身旁是大量高僧,但他們沒在天禹洲陸地上,而是在一座小島上,甚至有不少高僧都站在海面上。
“尊者,那些孽障往東側去了。”
佛印明王身邊一名老和尚指向分流而出的一股龐大的“黑墨”,帶着接天連海並將海水都染黑的密度繞過了一些最先會撞上仙道禁制的位置。
佛印老僧雙手合十,低宣一句佛號,隨後下達命令。
“衆僧隨我來!”
佛印明王一步踏出,已經踏向高空,衆多高僧一齊相隨,同樣飛向高空,無窮佛光照亮這一片天空,這一股佛門修士猶如一條金黃色的大河,流向那些妖魔分流之處,而同樣的金色大河在另外幾處也同時升起。
隆隆隆隆隆隆……
海中升起一座座巨大的佛陀,這些佛陀彷彿憑空在海中出現,又緩緩升起,它們達數百丈的高度能比肩高山,渾身一片金色,隨同各個明王一樣施以佛禮,然後或結印,或垂目,或長眉,或斜躺,同諸多明王此刻的樣子一般無二,正是世人絕難一見的明王法相。
“我佛正法,無量光,無量慧,我佛慈悲亦有降魔除妖之怒——”
“我佛慈悲!”
佛門修士紛紛結印或者施法,口中經文不斷,仙道修士各自祭出法器,或者升空施法,而天禹洲岸上的兵家大軍的一個個軍士,在恐懼和緊張交織的亢奮中緊握兵刃,妖魔還遠,但一些弓手已經下意識抽出法煉之箭,一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一片幾乎令人耳鳴的怪響之中,包含人道在內的天禹洲正道,同黑荒妖魔撞在了一起……
妖、魔、仙、佛、人傷亡者無算,量劫之中命薄如紙,此言所指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