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計緣話音落下,池塘另一頭的金甲也繞過池塘慢慢走回計緣的身邊,在回來的過程中,身上的金色鎧甲逐漸暗淡下去,身體也在同時縮小了一些,到計緣身邊的時候,已經恢復成了此前的那個紅膚壯漢。
原本計緣是準備回去了,但轉身一半卻又回頭了,還是再多看了幾眼這池塘。
胡裡這會膽子也稍微大了點,小心翼翼地湊近池邊,大黑狗見這貨都敢靠近,頓時也不甘落後,跟着在後面一點點接近。
“計先生,剛剛那個妖怪,是什麼啊?”
獬豸說話聲音很沙啞,而且很多時候只對着計緣說,胡裡和大黑狗靠得比較遠,聽得比較含糊。
“妖怪?”
計緣轉頭看了胡裡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道。
“不能說完全錯了,但絕對算不上正確,傳說虯褫乃是犯了大錯的天龍所化,一般在聚陰地修煉,以其有一天能恢復天龍之身,而這一條……”
計緣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這一條虯褫都只剩下一種近乎本能行爲模式了,腦子都不清醒了,也不知道曾經經歷了什麼,那鹿平城城隍若真是不慎被其咬傷導致中了劇毒而身死道消,那也真的是倒黴透頂。
計緣視線一直看着池塘,因爲虯褫的離開,這個池塘在法眼之下開始緩緩產生新的變化。
“果然聚靈聚陰之地,原本被這虯褫佔據修煉,竟是幾乎完全被吸納堵死了這裡的靈陰之氣,不過如今虯褫被我收走,這池子倒也成了一個小問題。”
“呃,什麼小問題?會有新的妖怪麼?”
“那倒也算不上,不過這水陰冷太過,對常人也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這個池子應該是在周圍百姓中已經形成了某種不詳的共識,大多數情況下不會有什麼人來附近,但計緣也還是準備留一手。
這麼想着,計緣左手伸到袖中,從中取出了兩枚法錢,隨後再次取出狼毫筆,彎腰在水池裡沾了一點池水,然後在兩枚銅錢的正反兩面都寫了幾個字。
邊上的胡裡十分好奇,但又不敢過分窺探,只能在邊上偷偷瞄,而計緣肩上的小紙鶴就沒這顧慮了,扯着脖子探着腦袋,仔細盯着大老爺計緣手上的動作。
不多時,計緣就書寫完成,兩枚銅錢也有一陣黃銅色熒光閃過,下一刻,計緣隨手往前一丟。
“咚~”“咚~”
兩枚銅錢濺起少許水花,銅錢入水。
隆隆隆隆……
輕微的抖動感在池子中傳來,池塘邊緣的池水不斷顫動飛濺,幅度不大但頻率很高,水中,銅錢緩緩朝下沉落,而在這過程中,池塘中央底部的土石居然有不少向着中心匯聚塌縮。
等到兩枚銅錢接近湖底,這種震動也已經平息下來,兩個銅錢正好一上一下重合,但中間的方孔卻相差一個直角,兩個菱形交錯,正好落在池塘最中心位置,池塘與下面的洞窟之間只餘下一個細小的錢眼。
隨着銅錢落下,整個池塘的模樣並無變化,但在計緣法眼中的氣相已經大不相同。
“不錯,這樣就可以了,說不定以後還能養出並無什麼害處的水精靈物。”
喃喃一句,計緣擡起頭看向四周,輕聲道。
“都回來吧。”
話音落下,一道道墨光從四面八方飛回,小字們還在途中,嘰嘰喳喳的聲音已經不絕於耳。
“大老爺大老爺,剛剛那條蛇好怪啊!”
“大老爺,那蛇妖去畫裡頭了嗎?”“大老爺,那蛇妖叫虯褫嗎?”
“虯褫這兩個字怎麼寫啊?”
“小紙鶴你最近都不找我們玩了。”“小紙鶴已經會說話了!”
“大老爺大老爺……”
……
計緣擺擺手。
“行了行了,你們暫時不用回到字帖中去了,就在外面逛逛吧,不過也需要注意安靜。”
“知道了大老爺!”“我們很安靜!”
“對,我們最安靜了。”“我們保證安靜的大老爺!”
“沒錯,誰敢不安靜,我和誰急!”
“我和你一起急。”“我也是!”“算上我!”
“那你們說誰會不安靜?”“好多字可能都不會安靜的!”
“這些害羣之字,必須嚴懲!”“對!”“同意!”
.…..
計緣輕輕吸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本想讓小字們肅靜,但想到已經許久沒放他們出來了,也就沒多說什麼,反正他們早就知道分寸,等見到人多了會靜下來的。
……
天色入夜,計緣帶着胡裡和金甲回到了衛氏莊園,而小紙鶴身邊圍繞這大片小字,在這個偌大的莊園四處亂飛亂逛。
前些日子舉辦宴會的那個屋內,此刻已經燈火通明,一隻只在入夜就幻化爲人形的狐狸都穿好了衣服擺好了桌椅,滿懷着興奮的心情等待着計緣和胡裡回來,他們可是知道今天不光是去還債的,還能大吃一頓,而且肯定會有陸家鋪子的肉食。
不過計緣和胡裡可不是原班人馬去原班人馬回,還有一條大黑狗跟隨在計緣和胡裡的身後,三者纔來到屋前,就已經能看到裡頭的狐狸在屋中走來走去的倒影,更能聞到那股狐狸的氣味。
“嗚……嗚……”
大黑狗低聲嘶吼起來,這麼多不正常的狐狸味,咆哮是它的本能。
“汪汪汪……汪汪汪汪……”
這猛烈的吼聲嚇得邊上的胡裡抖了一下,但好歹沒有失態,而屋內的一衆人影全都愣住了,但居然也沒有立刻發出驚慌的喊叫,更沒有哪一隻狐狸逃竄。
“哈哈哈哈……一定是先生他們回來了!”
“對對對,聽到這狗叫就知道了,準是鶴老爺!”
“好吃的要來了?”“嘿嘿嘿……流口水了!”
“碗筷擺好,快擺好。”“還有椅子!”
“我去開門!”
原來這陣子經常被小紙鶴學狗叫嚇唬,這羣狐狸已經對產生在衛氏莊園的狗叫聲有了一定的免疫力,雖然一開始還是會被嚇一跳,但已經不會聽到就嚇得靈魂出竅只知道慌不擇路地逃跑了。
計緣對此倒是略感詫異,於是對着胡裡和大黑道。
“既如此,一會由你介紹大黑,還有你,暫且別吼叫了,裡頭的狐狸會被嚇到的。”
“是是!”“嗚……”
這會,正好屋裡頭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結束,一個幻化出高挑女子模樣的狐妹上前打開了屋門,而計緣等人也正好走到跟前。
“計先生,爺爺,你們回……”
狐妹眼睛緩緩瞪大,看着計緣邊上一條大黑狗,嚇得汗毛倒立,只知道緩緩後退,其他狐狸也漸漸注意到了門口進來一條碩大的黑狗,那兇相極爲駭人。
“沒事沒事,這狗不會傷害我們的,沒……”
“啊……大黑狗啊……”
狐妹尖叫一聲,一陣煙霧騰起,衣衫瞬間空癟飄落,從中跳出一隻驚逃的狐狸,室內“乒乒乓乓”一陣響,狐狸們逃來逃去撞來撞去,有的跳窗,有的鑽洞,有的上樑,還有的被同伴撞了幾下,乾脆原地躺平裝死。
計緣微微一愣,隨後嘴角揚起,笑容再也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難怪小紙鶴有時候喜歡這麼玩一下子,也確實有趣,尤其是那裝死的兩隻狐狸,躺平在地一動不動,也不呼吸,竭力表現出僵硬,可以說是實力演技派了。
誤會終究是誤會,一場虛驚很快就結束了,隨着越來越的酒肉被擺到了桌上,一衆貪吃的狐狸和貪吃的狗,以一種令計緣也略感意外的速度熟稔起來。
計緣獨自提着千鬥壺從屋中出來,在附近轉了一圈,最後輕輕一躍,到了小河邊一顆楊柳樹上,斜躺在枝丫上看着天空的星辰。
屋那邊的酒宴正歡,裡頭的狐狸們一口一個“狗爺”叫得那叫一個親切,而那大黑狗也來者不拒,誰敬酒都喝,喝酒比喝水還痛快,且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醉意。
“晴空夜色,星輝如霜啊……”
在計緣的眼中看的是這祖越國土上的星光投射,紫薇星光在這裡已經十分暗淡,預示着祖越氣數將盡。
往口中倒了一些酒,計緣就把頭轉向小河的對面,那邊真有幾個身形敏捷的人正在朝着這個方向接近。
“果然今晚還是有些小插曲的……”
計緣笑了笑,並沒有理會那邊的黑影,那幾道黑影輕盈地躍過小河落在這邊的岸上,然後再次朝着衛氏莊園深處行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一邊有個人正喝着酒看着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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