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土地神還是很有些見識的,知道計緣輕描淡寫的那幾句話意味着什麼,前提是這位仙長說得是真話,畢竟這種事很難想象不是在吹牛。
而且山嶽之神雖然也有輪換隕落的,但成就山嶽真神的應該還是有的,大貞沒有,天下這麼大肯定有,這一點基本是神道之輩的共識。
可界遊神這種事情,多少年沒有見過了,確切的說基本就沒聽說過活的了,甚至更像是一種神道的傳說。
然後現在突然有這麼一個仙修高人,當着土地公的面對一個新死的鬼魂說,你其實還有條路,就是可以試試要不要當界遊神,或者說要不要嘗試走一條能修成界遊神的道。
土地公簡直有種三觀被顛覆的感覺。
或許是爲了照顧土地公的感受,計緣聽到他那略顯卡頓的話,也解釋了一句。
“土地公說得其實也對,傳聞中能成界遊神者需有天地共傾之機緣,難度不可謂不大,關鍵是最難的正好是那第一步,便是我所說之法也極難實現。”
計緣想了下《通明策》中那位成書者的設想。
“借主水正神之力轉極陰爲正陽,不光是神祇道行差不得,其中所耗香火願力更是難以估量,只一位怕是會大傷神道元氣,少有願意爲此出力的。”
還好他計某人應該是能請得動至少兩位主水正神,而且是這第一第二兩條大江的江神。
“其實主水正神倒還是其次了,難得的是秦大夫本身的狀態,這就難以同你們道明瞭。”
說到這,計緣也不再多解釋,陰差是聽不懂,土地公是不可置信,但他又不是說給他們聽,關鍵還是秦子舟,遂再次望向同樣茫然的秦子舟魂魄。
“相信秦大夫也聽到我與土地公的話了,此乃成就界遊神的機會,雖然失敗可能性不小,卻值得一試,便是不成,對你也只有好處不會有壞處,定保你鬼體無恙,你若同意,我便去德勝府陰司說明情況。”
“當然了,若是秦大夫很滿意陰司安排,只想安安穩穩庇佑子孫享受供奉,也是可以的!”
計緣這麼一說,基本上還是把選擇權交給了秦子舟,至於向德勝府陰司要魂,只要一說這個事情,整個陰司都得被嚇一跳,確認是真的話,哪敢不放魂的。
生前爽朗的秦子舟現在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周圍都是鬼神,便是計緣這個“舊識”其實也不熟,一時間似乎要做一個陌生卻極爲重要的選擇,心態實在是忐忑。
“呃…這…我……”
看秦子舟這樣子,明顯是非常猶豫,土地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在外頭死死捏着短杖,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打醒他。
但計緣在這又不敢逾越,剛剛那番話不論真假,都已經徹底鎮住了土地公,至於究竟是否爲真,一起去了德勝府陰司就知曉了。
“秦公,秦公!”
到底還是忍不住,土地神跨進屋內,走到了秦子舟近側,以神傳音道。
“秦公若是有顧慮,可以去了陰司再行定奪,屆時城隍大人在側,就不用有真事假事的顧慮,但萬不可在此時拒絕啊,此事只要有一絲爲真的可能,就是令天下鬼神都嫉羨的機緣,若是僥倖能成,則將來天下十方儘可去得,萬萬不可拒絕啊!”
德遠縣土地廟秦子舟生前也是去過不少次的,對於這個和廟中土地神像幾乎一模一樣的土地公,遠比計緣和陰差要感到熟悉一些。
聽到土地公的話,秦子舟也是心下定了一定,然後衝着計緣拱手。
“多謝仙長好意,此刻家中正爲我操辦身後事,況我也對此事一無所知,能否容我到了陰司之後在做答覆。”
計緣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可能確實有些操之過急,衝土地公笑了笑道。
“勞煩土地公全程陪同秦大夫,並且向其說明此事的厲害關係,計某先行離去,我們德勝府陰司再見!”
計緣說完這句話就朝着屋外走去。
“呃仙長此刻要去往何方啊?”
土地公下意識問了一句,計緣也真停了一下轉頭回答一句。
“自然是去請願意幫忙的主水正神,省得到時候還要麻煩。”
秦子舟最終會做什麼選擇,計緣還是有自信的,人老爺子行醫一生,享有神醫之名,又不是傻子,清楚此事意義之後怎麼可能拒絕。
回答完這一句,計緣就直接離開秦家院子遠去了。
計緣首先直接駕雲前往通天江,這種會大肆消耗神道香火之力的事情,傳書就不合適了,還是要上門請一下的。
計緣想請的自然是通天江龍女應若璃和春沐江江神白齊,這兩基本都是奔着成就真龍去的,神道不過是輔助,損耗大些也無妨,而且都使喚得動。
飛行整整五個時辰,從天明到天黑,計緣才終於又到了狀元渡,不過這會這裡可不算繁忙。
江面的波浪倒映着月光,如今也算學了不少御水術的計緣直接走入江中,順流御水前往江神水府,片刻之後停於水府禁制之外,幾名巡江夜叉手持鋼槍攔住去路。
“來者何人?”
計緣運用了避水術,所欲衣衫長髮都未隨着水波流動,這種情況即便看不透計緣,夜叉也知道他不是水族。
計緣拱了拱手如實相告。
“勞煩夜叉通報江神娘娘,就說計緣前來有事相求。”
計緣?
計緣!
“計仙長!?”
幾名夜叉紛紛詫異出聲,上下打量來者。
“正是計某,我想應該沒人敢在這撒這種慌吧?”
計緣玩笑一句,幾名夜叉都是一個激靈,趕忙收起剛叉作揖行禮。
“計仙長快快請進,我這就去通報江神娘娘!”
幾名夜叉將計緣請進水府禁制,另有一名快速遊竄,直奔水府正殿。
此時正殿內老龍正在品酒賞舞,龍子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遊蕩了,龍女則在另外的宮殿中打坐修行。
雖然計緣點名找龍女,但夜叉首先要通報的自然是龍君,所以扯着長音就不管不顧的衝進正殿。
“報……報告龍君,計仙長到水府外了,說是來找江神娘娘幫忙!”
周圍舞姬全都停下,老龍端着酒杯就站了起來。
“計先生來了!找若璃?不是來找我的?”
“回稟龍君,計仙長確實說是來找江神娘娘的。”
老龍楞了一下,揮揮手讓舞姬全都退下,對着夜叉道。
“你去叫若璃,我去外頭接一下計先生!”
“是!”
放下酒杯,老龍嘀咕着朝殿外大步走去。
“竟然不是來找我?”
片刻之後,還是這間正殿,龍女、計緣、龍君都已坐下,計緣更是粗略說明了一下情況。
此刻老龍顯得比自己女兒這個正主還激動。
“計先生竟是想要敕封界遊神?有趣有趣,太有趣了,老朽此生還沒見過呢!”
“應老先生,‘敕封’之詞言重了,我此次不過是想嘗試界遊神之道究竟是否可行。”
敕封就真的是約等於一蹴而就了,這詞計緣可當不起。
“哎,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走走走,咱們立即動身!”
老龍已經坐不住了,顯得比計緣還急。
“可江神娘娘這?”
老龍看了一眼女兒。
“她敢有什麼意見?都點化龍心了還捨不得一兩百年香火?”
看父親這樣子,龍女也是扯袖掩嘴笑了一下,也站了起來。
“自當聽從計叔叔吩咐!”
三人匆匆出了水府,老龍更是直接擔負起了駕雲之責,帶着計緣和龍女飛遁春惠府。
請春惠府江神的過程就更簡單了,計緣執子在江神廟外以道音相請,打盹中的白蛟就聽到了呼喚就立刻趕來。
聽聞計緣的請求更是喜出望外,好似要成爲界遊神的是他自己一樣,正愁找不到機會在計緣面前表現一番呢。
結果就是駕雲去德勝府的時候,計緣和龍女在雲頭還算淡定,老龍和白齊聊得火熱,心情顯然很好。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明知原因是什麼,計緣也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因爲天氣炎熱屍身不宜久留,秦家在一天之後送葬,而秦子舟則在當天晚些時候就已經隨着陰差到了德勝府陰司,土地公自然也一起去了。
果不其然,聽聞這件事,整個德勝府陰司都動靜不小,城隍和各司之神瞭解情況的過程,也讓秦子舟逐漸認識到這個機會是有多難得。
大約是第二天晚間,德勝府城隍廟外,陰司入口把守鬼門關的陰差差點被嚇得鬼體不穩,在回去通報之後,府城隍率各司主官一起到鬼門關迎接。
大貞第一大江通天江正神親至,大貞第二大江春沐江正神親至,更有傳聞中的龍君親臨。
水澤正神的神光渲染城隍廟外半邊天空。
與他們站在一起的計緣自然也就被襯托得愈發不凡,他說得話是真是假,已經沒誰會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