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一發怒,周圍從海風到海浪都顯得更加洶涌。
海平面附近開始瀰漫起一小股霧氣,似乎也有些翻滾,此刻老龍的一縷分神就在這霧氣中如同蜃幻,但心緒狀態也和自己女兒差不多。
不論關係再怎麼樣,那一位始終算是老龍的夫人,更是在化真龍之前就懷上了應若璃和應豐,曾經的情分算是刻在骨子裡的,怎可能忘記。
巨鯨感受到周圍浪濤的衝擊,身子在海水裡起起伏伏,同樣恨聲附和道。
“若璃娘娘說的極是,那雜鱗妖龍簡直就是活膩了,居然敢招惹君母,若不是我道行太淺,早就殺了他了!”
“哼,墨榮不在我還在呢,那妖龍什麼路數,手下有多少妖物?算了,也不用說了,立刻帶我過去,我就是拼了命也不會放過他!”
應若璃氣是氣,但雖然在氣頭上,說得話卻並非無腦,她知道自己老爹可能叫不動,但計叔叔就在邊上,聽到自己這樣說,很大概率會幫忙的。
在龍女看來,自己老爹和計叔叔兩個之中,只要有一個願意出手,絕對萬無一失,她雖不想將計叔叔拖入自家家務事的因果中,但自認如果向他借一點東西還是可以的。
果然,聽到應若璃說要去拼命,計緣還是不放心的,也無法坐視不理,在他印象中,龍子應豐比較跳脫,而應若璃一直很端莊穩重,很少如此失態,人在這種情況下容易做錯事,他不能不管。
“江神娘娘切勿如此衝動,對方既然是自荒海之外來的惡蛟,也敢對令堂如此糾纏,必然有些門道。”
應若璃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對着計緣道。
“計叔叔,我自然知道其中必然還有深層因果,但身爲其女,聽聞此號安能心安,若璃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計叔叔能答應,當然,若璃不會讓計叔叔出手沾血的!”
聽到龍女居然叫這位修仙之人爲“叔叔”,也讓下方海面上的巨鯨暗暗乍舌。
計緣眉頭一皺,看看水面巨鯨後直視應若璃。
“什麼請求?”
應若璃視線掃向計緣背後的仙劍道。
“若璃斗膽,想借計叔叔的青藤仙劍一用,我爹說,仙器有靈,青藤劍乃是殺伐之力極強的仙劍,常年藏鋒孕靈,若鋒芒盡顯連他都極爲忌憚,想那雜鱗畜生也擋不了幾劍,還請計叔叔助我!”
老龍的蜃氣在水面霧氣中沉浮不已,心中也有些焦急。
‘傻女兒,青藤劍在計緣手上是可以運使自如,可在你手上呢,人家擋不擋得住另說,但你真的能揮得動嗎?’
計緣感受着青藤劍微微的鋒鳴顫動,顯然不太樂意應若璃的提議。
“罷了,這樣吧,我陪你一起走一趟,到時候遇上那妖龍,若是你覺得必須除之後快,我再將青藤劍借你,由我在身邊,清影會比較聽話,能讓你揮出一劍。”
仙器有仙器自己的驕傲,即便是對計緣極爲依戀的青藤劍也是如此,這一點計緣再清楚不過。
雖然也可以有折中辦法,比如計緣直接命令青藤劍護在龍女身邊,她對誰動手就斬了誰,但到底還是不太放心的。
龍女也不矯情,直接施禮感謝道。
“計叔叔願意通往自然再好不過,若璃感激不盡!那,我們是否立刻動身?”
計緣想了下,回頭望了望陸地方向。
“稍等片刻,計某去海邊漁村一趟,之後再一起動身。”
說完這句,計緣已經飛往內陸方向。
龍女想了下,對着巨鯨說了一句。
“你且在此等候,不得亂跑。”
之後應若璃也一起飛往了視線之外的海岸方向。
祖越國沿海的偏灣村,各鄉各村中都是一片喜氣洋洋,這不光是因爲快過年了,也因爲困擾沿海許久的妖邪已經被趕走了,來年就會有不錯的魚獲了。
這不僅僅是那名法師說的,也是漁民們自己有所印證的,有人嘗試下網,已經能零星捕到一些魚了,雖然不多,可比較從前,絕對是巨大改觀。
但張家人這兩天依然有些沉悶,前港村的樑家也是如此。
蓋因爲前陣子驅邪起火把陣的夜晚,大傢伙都撤回家中後,其餘人一個沒少,唯獨計先生不見了。
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外鄉人,又是在那種夜晚,說是不辭而別的可能性不太大。
第二天還發動了人再去那邊的海岸找人,自然依舊沒能發現什麼,所以不論是張家樑家,還是附近鄉人,都認爲計緣應該是落海遇難了。
在兩家人看來,這可真算是客死他鄉了,內疚和懼怕都是有一些的,所以還曾經提了紙錢到海岸邊去燒過兩次。
不過到底也是要過年了,加上對來年魚獲的普遍樂觀心態,兩家人也沖淡了之前的憂慮,開始佈置新年的事情了。
計緣回到偏灣村的時候,正好是清晨,張富和妻子一起提着木桶拿着抹布擦着自家門窗,而其父則在屋側空地上整理漁網。
因爲每家每戶都有漁網和海魚的晾曬架子,各戶之間的距離隔得也比較開。
計緣慢慢走近這邊,應若璃則落後幾步跟着,周圍的百姓對兩人過來都視若無睹,唯獨到了張家跟前是例外,張富擦完大門正巧轉身,看到計緣和就在自家門口。
“哎呦喂!”“砰通……”
張富還以爲見到鬼了,冷不丁被嚇得摔倒,水桶也掉在了地上,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
聽到響聲,老張也轉過身來瞧瞧,見到計緣也是心臟一抽。
“張老先生和張兄弟勿怕,計某可不是鬼,現在朝陽已經升起,我站在陽光下,腳下又有影子,怎麼會是鬼呢!”
張家父子心緒不定,小心的看看地上,確實有影子,加上是大白天,這麼想想計緣是鬼的可能性不大。
這種論證方式其實是民間自己的一套流傳說法,其實不算太準,至少對於某些厲害的鬼物來說不算貼切,但卻是能讓他們相信的捷徑。
“計,計先生,您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只不過那一晚計某有些不厚道,在見着妖怪的時候,已經先跑了,隨後直接出了村,頭也不回的跑了老遠……”
計緣說到這露出不好意的神情。
“後來在外頭聽說法師除了妖,計某心中有些內疚,就回來看看你們,否則心中始終過意不去,對了,樑家人也沒事吧?”
“沒,沒事……”
張富下意識回答一句。
聽到這,計緣才笑了笑,朝着兩人作揖。
“既然你們沒事,計某現在安心不少,多謝前幾日的招待,也多謝爾等事後還專門回去找我!”
“這,先生說得哪裡話啊……”“是啊,先生沒事我們也安心不少的!”
計緣那套說辭倒是很合理,也是人之常情,兩父子這會是真的放心了,也寬慰計緣兩句。
“嗯,計某始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而且馬上就要走,既然都來了,總想送點禮回報諸位……”
計緣斟酌着這麼說,張富和老張趕忙連連推辭。
“不用不用,先生遠來是客,招待是應該的,您還幫我們一起結陣呢……”
這時候張家屋裡的婦孺和孩子也出來了,張富便解釋幾句,讓家裡人都清楚計緣還活着。
而這時候計緣也裝作剛剛想到了什麼,裝成恍然的樣子道。
“對了!你們是在清潔屋舍準備過年了是吧?”
計緣掃視了張富手中的水桶抹布,以及張家門楣左右。
“這樣吧,計某身無長物,沒什麼能拿出手的,你們既是要過年,定然需要貼貼寫寫的,我就給你們和樑家人寫兩個‘福’字吧,計某的字還是能拿得出手的,不算太差!”
“這,這合適麼?”“挺起來倒是不錯……”
張家人有些心動,若是計緣能寫,省得到時候去集市買了。
“合適合適!筆墨計某都帶着,你們找兩張方正紅紙就好!”
“噢噢噢,這個有,這個有,孩他娘,快把準備裁了當紅包紙的大紅紙找出來!”
張富趕緊對着自己妻子吩咐一聲,後者也趕緊進屋去找。
隨後張家人再次盛情邀請計緣入內喝茶。
大約半刻鐘後,張家屋內的方桌上,鋪好了兩張大紅紙,邊上則擺着一個磨好墨的硯臺,一支筆頭粗大的筆握在計緣手中。
計緣手中的是一支真正的狼毫筆,是在海島這幾年,計緣在修行中借用那份感悟的時刻,分神親手紮成製作的,今次也是第一回用。
粘上墨汁,揮毫在紅紙上書寫,一個筆畫濃重的“福”字就出現其上,這一刻在近處觀望的龍女,好似能看到計緣筆尖若隱若現的綻放淡淡紅花。
‘妙筆生花!’